江皎想起了原身关于这个亲妈的记忆,不由得心里冷笑一声,直接怼道:“我昨天都快烧死了,今儿一大早起来干活,要是不多吃点,我真死了咋办?到时候一大家子饭靠您来做?”
杨冬被这么一说也有些心虚,昨天小侄子杨文宝晚上吃多了不舒服,她大半夜都守在对方身边照顾,还真没注意到自家闺女病了。
不过就算注意到了,她也不会在乎的,儿子是宝,女儿是草,她这些年最懊悔的就是自己的肚子不争气,没生下一个麒麟儿,否则怎么会在家里伏低做小,连腰板都挺不直。
但就这么直接说出来到底脸上挂不住,杨冬忍不住道:,“你怎么早不生病,晚不生病,非挑着昨天生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昨天文宝他......”
江皎直接打断道:“娘,我感觉还饿,您要不分我点窝头吃?”
杨冬脸一黑,张嘴就要骂,但江皎先一步收起幽幽视线,垂下头委屈道:“别人家的妈见自家姑娘快病死了,肯定是好吃好喝的招呼着,咋到您这,我啥没落着不说,还得大早上忍着病痛起来干活?娘,您也太偏心了吧,到底文宝是您孩子,还是我是啊?”
“我这活着有妈和没妈一个样,我心里苦,要不等会我去找村长爷爷好好说说吧,好歹我爹也是副团长,我都快病死了也没人心疼,我得给我爹去个电话,问问他到底还看不看的下去!”
杨冬嘴角狠狠一抽,但江皎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这些年娘俩扶持着讨生活,瞧着小姑娘脸色泛白,她心里到底不忍心,便忍着怒意将手里的窝头递过去,“一天到晚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是我的孩子,我还能不管你吗?”
江皎笑眯眯接过后,杨冬实在看不下去她得意的嘴脸,转身气冲冲离开了。
江皎望着她的背影嗤笑一声,低头将窝头分成两半,一半递给杨招娣。
小姑娘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在发光,她压抑着激动小声道:“表姐,你刚刚也太厉害了!”
江皎咬着窝头,虽然口感还是粗糙,但好歹是自己早上揉的面,滋味比糠团子好上不少,并且还是从这个缺心娘手里夺的粮食,滋味更是上一层楼。
她摆摆手,“一般一般。”
杨招娣复杂的看着她,喃喃:“表姐,我觉得你好像变了。”
江皎心下一突,但心里念头一转,又冷静下来。
原身的性子木讷老实,在这个家当了十几年的老黄牛,所有人都能对她呼来喝去,这才落到了个病死的下场。但她不一样,不说她上辈子老虎精是山中霸王,就是在社会上,那她这个宫廷御厨也从来是被人哄着的,手下十几个徒子徒孙,哪个见到她不点头哈腰,恨不得把她放在手心里呵护?
要她像原主一样去伺候人?
想啥呢?做梦都比这事儿真!
所以,她必须得改性子,让这家人知道自己已经不一样了,不是过去的软柿子了,昨晚生病是个好借口,她完全可以借这个理由狠狠发挥一下。
江皎眼里闪过一丝晶莹,沉痛道:“招娣,我只是想明白了,昨晚我烧的神智不清,唤了一晚上娘都没人理我,所以我明白了,这辈子,我只能靠自己生活。”
杨招娣复杂的视线立刻变得心疼起来,她抿了抿嘴,拉着她的手说:“你还有我。”
厨房离餐桌那么近,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被桌子上的人尽收耳底,大家伙儿神色各异,都不表态。
三舅妈竖着耳朵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她见到杨冬脸色漆黑的回来,心里忍不住骂了声蠢货,上赶着去呵护别人家的孩子,把自家孩子的心伤了,也不知道这脑子是咋长的,难道老了还真想靠自家小宝养老不成?那可不成,她这个做妈的绝不会同意!
不过,这些年要不是对方带着闺女一起当老黄牛,还把自家丈夫的钱票全部上交,她这一房日子也不会过的这么滋润,要知道在村里,多的是嫁入婆家就被往死里压榨的媳妇儿,没日没夜的干活不说,还要伺候一大家子,哪儿像在这个家,所有的活都被二房揽去,她过得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但她也不是个傻的,知道打一棒槌给一个甜枣的道理。
李淑眼神闪烁了一下,当即拿起自己碗里的一个窝窝头,笑容可掬的走到了厨房门口,歉疚道:“皎皎,我没想到你昨天也病了,真是的,你娘怎么就啥也没和我说呢,要是告诉我,我怎么也不会让她昨晚留下来帮忙。”
“来,早上多吃点,我等会儿再求奶拿个鸡蛋,给你做碗蛋花汤吃。”
三舅妈李淑把窝窝头放进江皎的碗里。
江皎抬头看她,眼前这个女人身材娇小,皮肤虽然黑,但五官却是好看的,有着一副憨厚的面相,但一双细眼里却透着精明的光。
她想起原主的记忆里,原主就对这个三舅妈很有好感。
但在她看来,对方才是那个最精明的存在,满肚子心眼,就好比此刻,三言两语就把事件的火力集中在自己亲娘身上,把她和文宝摘得干干净净。
杨冬是自愿去照顾她孩子的,昨天她啥也不知道,所以发生什么与她无关!
甚至为了作秀,还特意把自己的窝头拿出来,那居高临下的态度,似乎给她点破东西吃,就是天大的恩赐了,她不该奢求太多。
多可笑,这家子吃的什么东西不是用他爹的工资买来的?
眼下她作为她爹的孩子,就只配每天吃最差的糠团子。
原主那个呆子还一直傻乎乎的以为对方是最关心自己的,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不是三舅妈每次都对杨冬的帮助默认不作为,她至于遭受这一切吗?
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呸!
江皎眼底闪过一丝寒意,但脸上却满是感激,一边拿过窝头,一边感动道:“三舅妈,还是你对我好,我的确觉得身子可虚了,要不也别待会了,现在灶膛还烧着,您直接给我下碗蛋花汤吧,我以后一定会把你当作亲妈一样看待!”
李淑表情立刻一僵,她说这话只是客气一下,可没想真去问老太太拿蛋,别的不说,就郑春花那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怎么可能给一个赔钱货吃鸡蛋?
她眼里浮现几丝不满,这江皎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和往常一样拒绝也就算了,咋还真舔着脸来要?
江皎瞧她的表情就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语气愈发弱小可怜,软刀子嗖嗖的,“原来三舅妈只是随口说说哄我开心啊,我还以为,您是真的关心我,毕竟我昨夜烧成那样,想叫我娘带我去看医生,都不知道我娘在哪儿。”
三舅妈只感觉身后几个妯娌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明摆着都等着看她的笑话。
她嘴角一抽,只好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虚伪道:“说啥呢,我当然是真心的,我这就去和奶奶说。”
李淑心里怄的要吐血,脸上却满是担忧,她小步走到老太太边上,细声细语道:“妈,都怪我昨天糊涂,文宝身子不舒服,大姑子过来照顾孩子的时候,也没说皎皎病了,害的这孩子今儿那么虚弱,我瞅着脸色都像是白纸了,心是真慌慌的过意不去。”
“我想着,停一天文宝的鸡蛋,把这蛋给皎皎,行吗?”
郑春花没吭声,一双细小却锐利的眼睛直直射向厨房的方向,脸一下子拉得老长。
圆木桌上一片死寂,没人敢出声。
江皎却不怕这黑心老太婆的凝视,她大咧咧看了回去,“奶,我都病成这样了,吃个鸡蛋补补不过分吧?不然要是我死了,你们怕是也没法和我爹交代吧?”
郑春花的脸猛地一沉,她刚张嘴要说话,却见旁边杨冬的动作更快,一拍桌子直接跳起来,叉腰咆哮,“江皎你放的什么屁呢?你爹那在兵团多忙啊,哪儿管的上你的死活!就一个丫头片子,大命不值几分钱,你还以为自己是男孩,是个金贵命啊?”
江皎丝毫不怵,“那要不我现在就去给我爹打个电话?”
杨冬冲上来就要去掐她,但郑春花能在这些年把杨冬pua成这副样子,可不是个善茬,老太太阴郁的目光扫了眼江皎,带着审视,然后突然出声,“行了,既然三房愿意,那就给吧。”
“冬儿,我一直都强调,咱们是一家人,最是需要互帮互助,你女儿生病了你不管着,却去管别的孩子,你脑子是坏了?还是傻了?白白的让人寒心!”
杨冬突然被骂,委屈的想这不都是您教的吗,但郑春花却懒得听她废话,直接回屋拿了个鸡蛋交给三舅妈李淑,然后冲着其他人道:“行了,吃过早饭都回去吧。”
江皎笑盈盈的看着表情和调色盘一样的三舅妈,微笑,“小舅妈,麻烦你了,你对我简直比我亲妈还好呢!”
李淑眼前一黑,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不知道以往傻乎乎的小姑娘怎么突然这么伶牙俐齿,这蛋可是从她宝贝儿子嘴里抠出来的,这么多年她仗着生了俩儿子在家无往不利,何尝受过这委屈,当即黑着脸把蛋拿进厨房。
江皎顺势拉着杨招娣出来给她让位置。
郑春花默默瞧着面前这一幕,淡淡吩咐,“姣儿,招娣,家里过冬的柴火还不够,你们等会吃完了,记得去山上拣些回来。”
江皎本想借着生病的借口拒绝的,但转念又想到了别的事情,拒绝的话冲到嘴边又被自己按下。
“行!”
郑春花听到满意的回答点点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几秒,而后转身回屋了。
而几分钟后,李淑也从厨房出来,压着火气说:“姣儿,蛋花汤煮好了,你去吃吧,我还有点事儿,就先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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