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奶追着跑,郑平平跑的跟兔子似的,完全看不出平时懒散劲。
不过,快到家门口,之前那片种果树的地不好走。
郑平平渐渐慢了下来,回头望了一眼,确定没她奶的影子,估计返回地里拿锄头了。
怕跟一直紧紧跟着自己的郑大壮摔个跤,郑平平道:“大壮,别跑了,你栽到泥地里,我可拉不上来。”
这块种果树的人家也是讨厌。这边雨水大,为了防止下大雨自家小树苗被淹死了。
他们图方便,干脆在靠近路的那边修了条斜坡。让地里的水能流到路边,再顺着路流到更低洼的方向。
简单方便,不用在自己地里修沟垄。
但是路边就跟被黄河侵蚀河岸似的,慢慢的土壤松软陷进水里。把路变窄了,边上还慢慢形成长条沟渠。
块头大点的经过这里,得小心别蹬空了,摔个狗啃泥。
郑大壮就是那个块头大的,还是不长心留意脚下的,啃过不止一次泥。有次郑平平在家都听见他在哀嚎。
因为他三天弄脏了五次衣服,被他妈揍惨了。
果然,郑大壮闻言赶紧放慢脚步,把悬着的半只脚收回来,还倒退了两步。
“哎呀,真是的,李三叔家怎么那么坏!把路都占了一大半,挖了当自己家的水沟!”
郑大壮十分气恼,明显想起之前挨揍了。看见底下满是淤泥的沟渠就讨厌。
忽然,他松开扒着背篓带子的手,转着脑袋四处看,不知道在找什么。
郑平平一看他这架势,眉心一跳,“你想干嘛?”
说着,离郑大壮远了点。
郑大壮看到一块合适的石头,兴高采烈的捡起来,憨憨的笑了,还有点的得意道:“我要拿石头打他们的水沟!”
嘴里喊着‘破水沟’,郑大壮没注意到郑平平喊他别扔,径直把大石头扔到泥里。
‘啪!’力道十分大,溅起无数泥点子,甚至还有一块泥飞到郑大壮大喊的嘴里。
“呸呸呸!”
郑大壮皱着眉头,没意识到自己沾着泥的上衣,变得更热闹了。
他使劲吐口水,抬起头想和郑平平告状,“平平,水沟欺负……嗯?平平呢?”
原来郑平平在他把石头扔出去的时候就跑远了,此时连影子都看不到。
“平平不见了?”
郑大壮四处找,还找个长草根,蹲到地上拨弄沟渠表面浅浅的一汪水,“平平你在吗?不在啊,可是上次平平就是在水里冒出来的。”
不清楚河水和水洼的深度有什么不同,郑大壮觉得郑平平没准就在水洼里。
直到远远听见郑奶奶叫他,“大壮!怎么就你自个?我家平平呢?”
郑大壮这才想起自己的使命,从地上爬起来,搂起背篓,拔腿就跑,生怕郑奶奶追上他。
郑奶奶慢悠悠的扛着锄头,不紧不慢的迈着腿,还想走近了拷问一下郑大壮‘平平都干啥了’,谁知道那小子一溜烟就没影了。
“这死孩子,我又不揍你。”
没得法,只能等回家再说。
郑大壮冲的迅猛,差点栽倒撞到人家的墙上,还好提前被一块木头绊倒,栽进草堆里。
“你跑这么快,咋还这么慢?”郑平平嫌弃的声音从草堆顶上传下来。
隔着鞋揉了揉被木头磕到的脚丫子,郑大壮翻身站起来,老实说道:“我找你来着,后来看见你奶了,就开始跑。”
说着看了眼旁边那堵墙,心有余悸道:“平平,幸亏你拿木头扔我,不然我又把人家墙撞坏了。”
郑平平抽抽嘴角,“……撞坏的是你的门牙。”
把血留在人家墙上,然后你就一直觉得把墙撞出血了,一直要给它包扎。
当时吓得这家主人以为把孩子撞傻了,生怕被讹钱,恨不得砸墙谢罪。最后知道本来就傻,这才没吓哭出声。
不和郑大壮纠结人撞墙,是墙疼,还是人疼。这种被她小姑称为‘行为艺术和哲学’的事情。
郑平平只说一件事,“一会你把鱼放到厨房,让我奶给你切鱼头,我就不跟你回去了。”
“平平,你不回家啊?”
郑大壮纳闷,“那我进你家会不会不太好?而且,咱们不是要躲你奶吗?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躲了。还能扶着点她,那边路真的可难走,回头我要再教训他们一下。”
絮叨完,郑大壮充满希冀的看郑平平,“平平,你想看我打水沟吗?”
他一个人有点害怕。
好不容易躲过一波泥,还要上赶着接?
郑平平不给郑大壮思考的机会,直接发出指令,“大壮同志!这是组织给你的任务!不要再想其他的事,你脑子里只用留下这一个任务!
把鱼放到厨房,然后等我奶。听清楚没有?!”
这是村里小孩最爱玩的士兵和将军的游戏,郑大壮眼馋很久了,但从来没人愿意带他。
听到这话,郑大壮赶紧立正敬礼,“是!保证完成任务。”
然后满脸激动的看着郑平平跃到墙头上,顺着几户人家墙头跑了一程,然后往下一跳,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目视完指挥官离开,郑大壮士兵立刻开始执行任务!
三大爷家厨房!放鱼!等郑奶奶!放鱼!厨房!奶奶!
马上要到吃饭的点了,宝贝儿子大壮还没回家,齐萍有点担心,但又想孩子自己多跑跑,比在家窝着强。
所以使劲把持着劲,不出去找人。心不在焉的在厨房和面,准备捏窝窝头。
只是一会加水多了,一会面多了,看的她婆婆直牙碜。
直到看见那面盆都快满出来,她婆婆受不了,放下手里的菜,把齐萍轰到一边去。
“你行了,做那么多准备喂猪啊!
去去去,快出去喊两嗓子,看大壮在附近吗?这快吃饭了,要是在远处,得赶紧叫回来。”
齐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那,娘我可去了?”
“去去去!”
走了两步,看到那一摊子菜,齐萍赶紧回头说:“娘,菜留着我回来摘啊!”
“赶紧去!”
颠颠的小跑出院门,气沉丹田,‘郑大壮’就要嚎出嗓子。看见一个高高壮壮的大小伙子在自己面前路过,直奔三大爷家。
齐萍:“……”
目光坚定的郑大壮:“鱼,厨房,奶奶。”
“郑大壮!你奶在家呢,你野哪去找!”齐萍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是一巴掌,把郑大壮吓了个激灵。
“鱼,奶奶。”
嘴里下意识嘟囔着,郑大壮定睛一看,“娘?”
此时齐萍已经看到他身上那堆泥点子,在河边浸了泥汤的衣摆、裤腿四处飞溅的泥点,衣服都看不出模样了。
齐萍面露凶光,早就没了满腔担心,现在就想劈了这脏娃,“你又摔泥坑了?还是扔石头玩?”
扔石头到水洼里,摔倒在草堆里,郑大壮觉得他理解了他娘的意思,大声道:“啥都干了!”
‘啪啪啪!’‘嗷嗷嗷!’屁股开花的声音。
这时候,郑奶奶路过,看到齐萍在收拾郑大壮,纳闷道:“咋了?大壮又犯啥错了?
不该啊,他刚才不是一直和平平在一块?咋能有时间犯错呢?大壮娘,你可别乱打孩子。”
在大街上打孩子,往常都有让帮着拦的意思,郑奶奶顺势帮着说好话。
“大壮这娃多省心,也不见故意惹你生气,你先听听娃子怎么说,别打呢!”
已经吃饱了一顿打的郑大壮捂着屁股,含着泪使劲点头。
齐萍早就看见郑大壮后边背篓里是条鱼了,当然知道是和平平在一块来着。这节气,除了那死丫头,谁还能弄到免费大肥鱼?
就是这样她才打的更厉害,凭啥那死丫头知识她家大壮,把大壮当免费劳动力。
听到郑奶奶说话,她横着眼皮,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哼哼道:“跟平平玩啊,那更该打了。”
郑奶奶一听就不乐意了。怎么跟她家平平玩就该打了?
“你说啥!你有鹅胆就再说一遍!”
鹅群是村里一霸,可见郑奶奶真心觉得齐萍胆子大,敢当着她面说这话。
“也不打听打听,一村子小孩哪个不眼巴巴想跟平平好。啊?你们傻娃子就金贵了,还嫌弃我家平平?我呸!”
此时,正在旁边树杈上蹲着的郑平平,小声分解战局,“气势逼人,你敢先开战,我就先开骂。我奶真是名不虚传。”
“我说错了?”
齐萍手伸进背篓,一把想拽出那条鱼,手滑了。
她家大壮往旁边一躲,义正词严道:“鱼要放厨房!现在不能拿。”
“你看看!你看看!”齐萍拍着大腿叫唤,“帮着干活还不够!还使劲想着郑平平!!这是把她的话当组织纪律了!!!”
郑大壮:“这就是组织的安排!”
郑奶奶&齐萍:……
郑平平‘啧’了声,嘀咕:“咋都没声了,骂起来,骂起来。”
说着,顺手从树上摘了个早熟的果子,拿出块小手绢,擦擦啃了起来。
这场骂架,到底是齐萍婶子厉害,还是她奶保持连胜纪录?
按往常来说,她奶能把齐萍婶子骂哭。但是关系到自己娃,为母则刚的婶子可是很厉害的。
胜负难说啊。
想到自己和老娘打赌的事,郑平平咂咂嘴,不情不愿。
难道真要把东西让给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