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许双双轻咳两下，在几息对视之后，率先偏开眸光。
忍住，
她在心中暗道，抿抿唇，调整了好一下呼吸，努力控制住了内心狂乱的呐喊。
但这实在是……太漂亮了！
这不就是……这不就是她想象当中的，会出现在奇幻小说里的漂亮妖精吗？
而且还有……
她忍不住视线下移，悄悄瞥了一眼从厚重斗篷里探出一截，正被她握在手里的漂亮尾巴。
末端是十分特别的轻纱软鳍，延伸向上，被细密光滑的银白鳞甲包裹，正中延伸着间隔长出充满奇幻色彩的白色棘刺，
棘刺看起来明明足够尖锐，然而真握进掌心里，又变成有弹性的，软乎乎的手感。
忍不住下意识又捏了捏，许双双明显察觉到掌中的尾巴颤了颤，
她抬眸，发现小花的脸好像更红了。
许双双：……
不对不对，她应该——
她现在应该给小花包扎才是！
许双双面红耳赤地想起几分钟之前自己在做什么，忙拿起了手边的纱布，垂了眼睫望向小花腰间的伤处，
“……别乱动，我……我继续给你包扎。”
莫名有些不敢抬头看小花的脸，许双双只探过身子，重复着方才进行到一半的动作，伸出手臂钻进斗篷，环过小花的腰腹。
然而，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漂浮着微弱火光的狭窄洞穴里，她做着状似拥抱的姿势，面颊靠近覆着衣料的温热胸膛，
在逐渐消散的血腥气中，重又分辨出那股山间林草香。
贴得好近。
明明和几分钟前的动作完全没两样，她的心境却变了。
变得……变得……
……
好不容易屏住呼吸包扎完，许双双终于直起身子，轻轻扫了一眼小花。
他好像又变成了方才面具刚刚碎掉时的状态，
只面色通红地抿着唇，那双绿翡翠一样的眼睛湿漉漉的，眼睑眼睫都湿润，简直像是被温泉水蒸过一般。
许双双忍不住又瞟了一眼小花的头顶，确定没有在冒热气。
……不会真的发烧了吧？
有些紧张，她下意识探手去摸小花的额头，
还好，好像又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滚烫。
却是在她出神的片刻，掌心下热度一晃，小花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有些惊慌地偏开脑袋，
他抬眸望了她一眼，而后飞快在腰间摸着什么东西。
最后摸出来的是好几张有些皱巴的纸。
许双双半跪在他身前，看小花面色焦急地展开其中一张，朝她轻轻举起来。
“……对不起？”
那张纸上写的也是对不起，
同样是生涩的歪歪扭扭的字迹，和她早上在小屋里见过的那张很相似，不过下笔要更加笨拙些，
或许是之前的练习。
他大概是挑了自己觉得最好的一张放在小屋里留给她的。
许双双看看纸上的话，又看看小花紧抿着唇巴巴望向她的双眸。
这神情也熟悉，甚至因为此刻那双格外特别的非人的竖瞳，与曾经在青石浅水间专注认真凝望她的小白蛇更像了。
望进这样忐忑不安的湿漉漉眼神里，许双双突然福至心灵地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上次分别，她好像是说过“再也不要和我讲话了”这种气话。
但那，的确就是气话而已啊，他们现在都已经面对面了！
小花可真是……
他这样认真地把她的幼稚气话当一回事，让她难为情得很，
却也让她莫名心软，一颗心都快要化掉了。
抬手把那几张写的都是对不起的字条抓过来，许双双垂眸盯着那一张比一张体面些的字迹，只红着脸低声道：
“……可以跟我说话了……”
她有些难为情，但垂着眼，到底还是认真地把自己这一日酝酿许久的道歉说出了口：“对不起，之前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我不该同你发脾气，是我太心急了。”
“其实……我也没有过什么朋友，所以可能会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我一定会努力改正的！希望，希望小花你能原谅我……”
“不，不，是……是我的错！”
许双双被小花这番抢白弄得一愣，抬头看，就见他的脸更红了。
小花的视线闪躲着，低声开口，
“我……我怕……怕你见着这些……，就……就不会想要……和我做朋友了。”
他说这话的声音很轻很轻，
若不是她听得仔细，或许会错过。
虽然听起来没什么关联的句子，
但许双双就是非常自然地明白了前因后果。
小花之前拒绝她一起到这个有些古怪的绿晶石矿洞，或许是因为在这里露出这副模样的风险太大？
他大概不想让她看见他这个样貌。
小花可真是笨蛋。
真是个……让她心软得厉害的笨蛋。
“我才不会因为这种事不和你做朋友的，”她心口微热，很郑重地回答小花，“现在仔细想想，其实我还想不出会让我不愿意和你做朋友的事情呢，毕竟……你这么好。”
说完，许双双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讲了有些令人害羞的话。
稍稍脸热，她正想糊弄过去，忽听见小花的结结巴巴的柔软嗓音。
“……双双才好。”
这家伙，又来了。
她忍不住想笑，下意识接道：“我知道我很好，但是你明显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好，所以我得多说说才行。”
小花因她的话而一错不错地望着她，那双绿眼睛里像是融了一汪碧水。
只不过等她抬眸对上他的视线，他又很快垂了眼睫不敢再看她似的。
心尖一跳，许双双若有所觉地凑近些低低问：“……不过，你还有瞒着我的事，对不对？”
话一出口，许双双明显看见小花的眼睫颤了颤，
那对漂亮瞳仁晃着，最后落在右下角，
这是他在心虚。
只不过这次他好像更为不安了些，面上显出几分苍白来。
抿抿唇，他像是鼓起极大地勇气，缓缓道：
“我还……还做过很可怕的错事，而且，其实……其实还有……还有更吓人的时候，你还没见着，我……”
只讲到这，小花的面色更白了，像是嗓子哽住，一时难以继续。
现在又是初见时，那个缩在水缸里，低落沉郁的小花，
是孤零零缩在墙角的一团下雨的乌云。
许双双再忍不住胸中酸软，干脆自己挪了挪，坐到了对方旁边。
她刻意贴到小花身侧，他们的手臂隔着布料，紧紧挨在了一块。
身边的小花明显瑟缩了一下，
然而他那头就是洞穴角落，避无可避，面对她这么明显地“挤占”，也只能老老实实乖乖被她挨着。
“其实，我也有事瞒着你，”许双双慢吞吞道：“而且是一个，我从来没跟别人讲过的，很可怕的秘密。”
小花果然被她这句话说的一愣，有些惊讶地侧头望过来。
而且硬要说的话——
“再加上，我也做过很可怕的事……”
她故意偏开眸光低落道：“……如果你知道了，肯定也不会想要再和我做朋友的。”
“怎么会！”
耳听得身边人几乎是下意识冒出这句话，许双双半是心酸欣慰，半是生气好笑。
果然，小花怎么……这么双标啊？
怎么轮到她说这些，他就不觉得他自己也应该是生气害怕的那个了？
不过现在不是和他掰扯这些的时候，
许双双细细咀嚼这几日自己的情绪，想要探寻此刻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虽然起因不过是一件小事，但从她的视角来看，大概的确会认为是小花在刻意掩饰着关于他的那扇门，
而她原本满心期待地站在门前，会因为他似乎拒绝她的进一步了解感到失落，这很正常。
但她现在隐约能明白，
这并不是因为小花不拿她当朋友，大概正好相反，是他太在意她这个朋友了。
她如今终于真正懂得了一点点他的心情。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小花会这么看轻自己，肯定是有原因的，甚至她现在都能隐约猜测出其中的一些原因。
而那些曾经的苦难，那些过往留下的痕迹，乃至他于此世间的普通人而言，或许的确是异类的事实，
也不会因为她一时半刻的三两句空乏安慰立马消失。
她不想只用轻飘飘的话语告诉他他有多好，有多值得被关心爱护，
她会慢慢用自己的行动证明这一点的。
许双双在心中默默许下承诺，
自今日始，她想尽自己所能，帮助小花慢慢弥补他的渴望他的缺失。
毕竟，她说了要和他做朋友的。
她想让他开心，让他自信，让他知道自己的珍贵。
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小花，
再不会有第二个。
“这样吧，”许双双在乾坤袋里翻了好一会，找出了两支铅笔和两个袖珍小瓶子。
她把那几张小花写了对不起的信纸也收过来，分了一份手上的东西给小花，只望着他认真道：
“我们都把自己瞒着对方的秘密写下来，然后交换，等到想告诉对方的那一天，再帮对方把瓶口的封印打开，怎么样？”
小花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只有些呆乎乎地接过她手上的东西，看看那支笔和小瓶子，又看看她。
“写……写下来？”
“对啊，”许双双点头，故意凑近了眯眼问他：“难不成你瞒着我的秘密其实已经告诉过其他人了？”
显然被她忽然的靠近吓了一跳，小花飞快眨了眨眼，只听明白她的话后紧接着猛摇头。
“……没有，没……没告诉过别人。”
许双双面露满意地嗯了一声，缩回些，轻咳两下才继续郑重开口，
“将来……小花要是愿意说了，我想做第一个知道的人。”
紧接着，她举着自己手上的字条冲小花晃了晃，“作为交换，小花也会是第一个知道我的秘密的人。”
小花面上表情还是有些懵，
但很快，他仿佛忽然搞懂了她的意思，眸光轻轻漾开一圈波纹，变得格外亮闪闪。
低低哦了一声，他只有些害羞地飞快再度垂落眼睫，乖乖按着她教的，侧过身去，把字条垫在膝头，有些笨拙地抓着铅笔尝试写字。
“要是有不会写的字，就画画。”
许双双怕他不适应，教他握笔，等确认他能写出东西了，这才背过身拿出自己的那张字条。
他们现在各自护着眼前的字条，在这个狭小昏暗的洞穴里背靠背挨在一块。
身后是小花微弓的背脊，有温暖的热度相贴相依，
只此刻，许双双心中好像填满了某种奇异的充实，
她握着铅笔顿了顿，最终在纸上写下了她最大的秘密。
方才她可没有撒谎，她的确是有秘密，甚至大概比小花为妖的身份更加异端。
毕竟她是穿越来的，说是借尸还魂都不为过。
慢慢在纸上把自己的秘密写完，她很快把字条卷好，正在拔开瓶塞要把字条放进去时，忽然身侧有什么动静，
低头一看，她忍不住弯起唇。
“小花，你怎么作弊啊？”
许双双探手轻轻抓住那只在她身边微微晃的尾巴，敏锐察觉身后靠着的背脊轻轻颤了颤。
小花的声音立刻有些慌张地响起来，
“双双，别……别抓，它……它什么都看不见的，我没有作弊！”
“嗯……是吗？不过，我还是得好好监督它。”
话音落，许双双干脆把那只带了银纱软鳍的尾巴抱进怀里，而后慢条斯理地空出手将自己的字条装进小玻璃瓶塞好封上灵咒。
不过……这条尾巴虽然非常非常合她的心意，但好像……不太单单像是蛇啊……
算了，这多半也和小花的秘密有关，她还是耐心等到小花愿意告诉她的时候吧。
“双双……你……”
“别紧张，这个尾巴这么漂亮，我以后肯定也会常常摸的，小花要多多习惯才行。”
“……”
“好了，快点专心写嘛，写好了我们来交换。”
耳边是少女带了笑意的柔软嗓音，白檀克制住从尾巴那处传来的酥麻感觉，忍着牙根的痒意，只干咽了咽喉咙，强迫自己专注到眼前膝上的小纸片。
瞒着双双的秘密……
少年垂落浓长眼睫，面色红红，在已经有了的“我是妖龙白檀”的下头，
继续一笔一划添上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
【我喜欢双双。】
作者有话要说：小花：我的真身真的很可怕的，你看到肯定会害怕的……QAQ
双双：啊对对对（低头继续摸尾巴）OVO
谁懂，本作者已经倒地捂住心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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