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这场雨下了好一阵,天晴起来那天下班还早,盛妍接了杨禾一通电话。杨禾一来电话,她就想把司辰来了京都还跟她一块儿住的事交代一下。

毕竟,她好像糊里糊涂就不再是一个人了,连在楼道里打扫卫生的保洁大婶都知道她有个勤快又帅气的弟弟。

估计要以后工作上有什么变动,换房子什么的,收拾完行李她还得拎个人一起换。

但这次又是她还没说到自己的事,杨禾就说了来电话的正事,“这周末,你去一趟香楠山。”

“又去?”

“离上次过去已经两个多月了。”

杨禾说的没错,是有两个多月了,所以盛妍脸色一下就黑了。要是旁边有个算命的,大概从她一听到“香楠山”这三个字的时候就看出她突然印堂发黑。

“先回来一趟吧,回来把午饭吃了再过去,嗯?”

“好。”

8月的天,踢踢踏踏下班回到租来的家里,额头上简直能抹出一把汗水。好的是晚饭已经好了,盛妍冲了个澡出来,连凉饮都准备好了。

客厅空调开到26度,凉风幽幽。

盛妍有个特殊的家庭背景,特殊性连林笑也只是一知半解。这样的事虽然不是她的过错,但不光彩,盛妍不想多提,林笑也就饶了她。

但是这些难以启齿的事,司辰是大概知道的。

司辰可怜巴巴需要她的陪伴,但其实一天天的下来,盛妍自己也觉得似乎她获益更多。

吃饭的时候盛妍就把这周末要去办的事都跟司辰说了,也说了很多这些年他们走后,她去香楠山那边的事。这么久的相处,司辰脑子里装的东西盛妍是有点体会了,这个大男孩遇事非常冷静,也很会分析问题。

“那姐姐的意思是,那个人一年只有春节会回来?”

盛妍点点头,是一副庆幸的样子。

“你就这么不愿意见他?”他笑了笑。

“嗯呐。”

“那你每次过去是见谁?”

“老太太。二哥也在,大哥不在的,也跟那个人一样,只有春节会回来,其它时间都在申海。你不知道我觉得那两个人特别像,从动作到神态都特别像。还好不用一年见他们几回。”

司辰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们所说的“那个人”,姓盛,就是盛妍的父亲,生而不养的身份地位了不起的父亲。那个人给予她的就一个姓氏,一个权属还玄着的家,和自小对他的惧怕。

她出生后,杨禾就被安置在了盛家老宅,一个占地面积不小的二层洋楼别墅里,作盛大老板正大光明却没有进过盛家门的前妻。

“我每次过去人都很多,但是看得出来坐在桌子上吃饭的应该没几个是乐意的。那种场合还好我一年也去不了几次。我不知道要我去到底是谁的意思,我早就不想去了,要不是看在房子的份上,真的,一次都不想去。”

说这些事的时候,盛妍似乎从一个成年人缩小成了个害怕交作业的孩子。抵触,焦虑,逃避。

司辰笑了一下,“姐姐也说了是看在房子的份上。”

这话。盛妍认真看了司辰一眼。

读书好的人脑子是真的不一样,一句话就劝到了点子上。对,她是有条件被人踩着才受制于人的。

“但是他们说话也不算话,原来我等着18岁,现在我都过20了这事还是一直玄着。也不知道还要等到哪一天,答应过的事也能当没发生过。但这件事我还不知道是谁跟我妈承诺的。”

其实这些牢骚话,连杨禾盛妍也不敢吐槽,她不想给杨禾添堵。每次杨禾让她去香楠山,她就乖乖去一次,只字不提心底里的抗拒。

盛妍有点委屈地扯了扯嘴角。

“有些事,我们处在下锋,做出适当的牺牲是对我们最好的。就保持吧,保持他们喜欢看到的你,就是最好的做法。不然这么多年的等待就功亏一篑了。不是吗?”

这话说得真好,盛妍眼睛亮闪闪地点头。

跟司辰这么一聊,利益跟委屈的比例好像更明确了,盛妍心里的怨气都少了点。毕竟在这寸土寸金的京都,房子事大啊!

周末的时候盛妍先回了一趟家里,她从小长大的那个家。

城北一条老街里,松柏葱绿的巷子口立着一幢占地几百平的老式二层别墅,这就是她那权属还玄着的家。房子临街的这一边大门洞开,门里是一家茶馆,杨禾开的。走近,已经能听到茶馆里的声音,人声、麻将碰撞的声音很热闹。

好在房子另有大门。

不到茶馆的视界,盛妍就折进了巷子里,巷子里才是房子的正门。门打开,家里没看到人。院子里那根老葡萄藤又挂了葡萄,但还青着。路过,盛妍顺手揪了一颗放嘴巴里,酸得掉牙。

“妈,”

“妈。”

没人应。

茶馆跟家的连接另有一道门,一向闭着。茶馆那边的墙都用了隔音材料,家跟茶馆是两个互不干扰的空间。

盛妍掏手机呼杨禾,杨女士倒非常心有灵犀,电话没接,但没等她屁股落上沙发,就站到她背后了。

对于去盛家的事没什么可特别交待的,也不是第一次去,她去也不过是露个脸,形同与点卯,表示还有她们娘俩这两个人。

杨禾把她上下瞧了一眼,“中午想吃点什么?”

她没把自己饿瘦,也没因为吃外卖得病,杨女士大概满意。

“您今天没打牌?”

盛妍回问,杨女士似乎感受到了讽刺,但杨女士大人不计小人过,不理会她。修长的五根手指在她不能扛事的肩膀上捏了一下,“冰箱里有只老母鸡,我泡点香菇去。”

人从身边走开,带着一阵风,风里是甜淡的花香味。

杨禾从年轻的时候就很讲究,如今有了岁数也还仍是讲究。

“我想吃火锅。”盛妍故意捣乱,母亲大人倒还是不跟她一般见识。

“冰箱里还有半只鸭,顿老鸭汤,多加点酸辣萝卜行不行?”

从滋补鸡到酸鸭汤这可算是大大的妥协了。

杨禾一上午都在厨房里忙活,批在肩膀上的卷发用一根杏色绸绳绑着。盛妍从妈妈背后晃开,从家里的小门晃进了茶馆里去。

还是老样子,装修风格现代不现代,仿古不仿古,来喝茶打牌打发时间的都是附近的街坊邻居,在这儿打扫帮衬的大婶也是街坊邻居。大婶喜欢种绿萝,到处都是绿萝。杨禾喜欢月季,到处都是月季花。

杨禾的生活还是老样子,是杨禾自觉的舒适,是盛妍以为的无聊。

逃开打招呼的人盛妍还是折回家里,饭已经好了,就她们俩自己吃。

“妈,跟你说个事。”

“说。”

杨禾埋头吃饭,母女俩的外貌最相似的地方莫过于鼻梁和下巴,精致挺翘。

“你还记得司辰吗?”

杨禾吃饭的筷子在碗边停了片刻,又继续吃饭,“当然记得,一起住了那么多年。那孩子怎么啦?怎么突然说起他了。”

盛妍一直在观察杨禾,她看出了杨禾的似乎没有多热情,没看出的是杨禾筷子停顿中的警惕。

盛妍纳闷当年杨禾其实挺照顾司辰母子俩的。

算了,盛妍也不想绕弯子,但她不知道自己私自接收了个人她妈会不会管。先前司辰也问过她这件事,她拍胸脯说她妈很喜欢他,改天带他回来玩。

俗话说见面三分情,都这么多年不联系了,感情淡了,没有情份了也是有的。

“司辰来京都了。以前他小的时候看不出什么特别吧,人家竟然考上京大了你说厉害不厉害,还是提前保送。”

“那孩子找过你?”

杨禾也是个人间清醒。

盛妍咽了嘴巴里的东西,故意不以为意道:“何止找过,他现在就住我那儿。我那边租的房子,林笑不住了,他就过来跟我合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