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那伤口在宁枝枝的手上,她还没说什么,谢家夫妇看到脸色先变了。

“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两人脱口而出,随后对视一眼,对着那大夫仔细叮嘱。

“劳烦孙大夫,定要好好诊治,万万别在女儿家手上留了疤痕。”

那大夫气还没喘匀,转头对夫妻二人点了点头。

“放心吧,没什么大碍。”

有他的保证,谢家夫妇显然放心了不少。

送大夫离开后,宁婉芝沉着脸把绿茵叫了过来。

“不是叫你照看着表小姐,你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绿茵连忙跪下,看到宁枝枝手上的伤时也是满脸惊愕,却什么也不敢说,只能认错。

宁枝枝轻轻抚了抚手上被包好的细布。

细布层层叠叠,就连末尾都完美融入,看不出一点痕迹。

宁枝枝不着边际地想,这个大夫连漂亮的结都不会打,定然是没有谢怀清厉害的。

那边宁婉芝还在对绿茵打骂,绿茵面上哭着求饶,宁枝枝却对上好几次她愤恨的眼。

宁枝枝十分无辜地和她对视。

她才不会觉得愧疚呢,又不是故意叫绿茵受罚的,关她什么事呀。

绿茵受了罚,眼里的怨毒藏都藏不住,回去后却是收敛了许多。

具体表现就是次日,绿茵不仅按时将孙先生迎进来为她换药,而后还开始寸步不离跟着她。

宁枝枝梳洗她跟着,宁枝枝吃饭她跟着,宁枝枝出门她还是要跟着……

宁枝枝现在不仅手疼了,还有头疼。

她试图阻止她。

“绿茵,你没有旁的事情做吗?”

绿茵行动上是殷勤不少,唯一没变的只有那拉得老长的脸色。

她看着宁枝枝,皮笑肉不笑。

“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是只能跟着主子,不然只会平白无故吃板子。”

这话里明枪暗棒,宁枝枝想装听不懂都不行。

她无奈,只能收回原本要出门的脚。

绿茵见状,脸色好了一分。

“表小姐还是待在房间,莫要给旁人添麻烦才是。”

她憋了许久,不由讽刺。

宁枝枝确实识趣,被她说了这么一句也没反驳,反而好脾气地笑了一下。

“好,我就待在房里,哪里也不去。”

说着,她退后一步,关上了房门。

宁枝枝关上门后并没有回去床榻,而是小心翼翼地趴在门缝听着。

嗯……绿茵还在外面徘徊。

好谨慎啊。

宁枝枝皱了皱鼻子。

讨人厌的绿茵!

她本来想做个光明正大的人的!

宁枝枝一边冷哼,一边踱去了另一侧。

她顺着窗户左右查看,见四下无人,于是用手肘奋力一支,便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脚踏实地后,她还不忘回头,对着门口的位置做了个鬼脸。

大家闺秀是走门不假。

可他们都说她是个没教养的野孩子,当然是会翻窗啦。

宁枝枝掸了掸衣袖,确认没被蹭到灰尘,这才心情极好地离开。

她这般费尽心思,自然是为着谢怀清。

昨日宁婉芝为她找大夫的时候,谢怀清并没有在场。

她只能赌一把,赌谢怀清太过忙碌,无暇关心这府中的大小事务。

万一他还在药房等呢!

宁枝枝在心底为自己鼓劲,脚步更快了些。

谢府下人不少,若是被他们发现了,再告到宁婉芝那儿去,她是谁都别想见了。故此,她这一路可谓是将遮掩用到了极致,这才安然无恙到了月亮门。

可过了月亮门,却全然是另一番景象。

昨日雨急,她又心不在焉,也就没有注意。

今日一瞧,这月亮门内郁郁葱葱,竟好像绿植都比外间茂盛一些。

想来是因为谢怀清不喜太人多伺候,这里人烟少了,绿植便肆意起来。

宁枝枝往深处看了看。

那里就是谢怀清的住处,宁枝枝做游魂的时候去瞧过,重生后却是见都未见。

等着吧。

宁枝枝抬头挺胸,转向了另一道拱门。

她才不会偷偷去呢,早晚有一天,她会光明正大去那里的!

宁枝枝斗志昂扬地绕过拱门,再走没多久,便是药房所在。

她也不知自己在急什么,总之脚步不自觉又快了不少,差不多是小跑了。

等到了门前,她才停了下来,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又摸了摸发髻,确认自己此时哪里都没有纰漏,这才平复了呼吸,一步一步上了台阶。

药房的门依旧是关着的,宁枝枝抬手敲了敲,没人回应,便用了些力气,将药房的门推开。

没有雨后的泥土味压着,里面的药味更加浓郁。

宁枝枝娇气地捏紧了鼻尖,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昨日是如何忍受的。

……好苦啊。

她不确定谢怀清会不会来,只能坐在昨日那个位置,一边晃着脚一边等。

看着自己手上的细布,她只能满含愧疚地说声对不住。

这手上的细布拆了又缠缠了又拆,真真是折腾死人了。

但是为了接近谢怀清,没办法呀,手掌可别怪她。

她这边为被浪费的细布哀悼,没等多久,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宁枝枝眼睛也随之亮起。

是谢怀清!

她不用过多思考就分辨了出来。

宁枝枝连忙起身到了门口去迎,果不其然,见到了缓步而来的谢怀清。

只是他今日的脚步似乎慢了些,见到宁枝枝的时候还一顿,似乎有些惊讶。

宁枝枝却顾不了许多,提着裙摆到了他面前。

“怀清哥哥。”

宁枝枝像是等久了的什么小宠,见到主人迫不及待跑了过来,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欣喜。

谢怀清的停顿极为短暂,随后含笑应了。

“表妹。”

两人进了药房,他再度发问。

“不是为你请了医者?怎么今日还来了。”

他开口就是这句,宁枝枝手掌缩了缩。

他果然是知道的。

这谢家就不能瞒着他吗!

宁枝枝在心里偷偷骂了一句谢家夫妇,不妨碍她神色讨巧。

“可我和怀清哥哥说好了呀,枝枝不能不遵守约定,而且……”

她失落地低头,神色还有几分委屈。

“而且……我觉得他包得好疼啊。”

这样说着,她吸了吸鼻子,似乎要委屈得哭出来了。

可下一瞬,她整个人顿住,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

糟,糟了。

药房的味道好苦,好苦啊……

鼻子要离家出走了!

谢怀清坐在另一侧,本来还要说些什么,见了她这般神情也迟疑起来。

那孙大夫他也是知道的,医术了得。

……难不成,唯独不善包扎之道?

宁枝枝实在没憋住,小声呸了一口,咳嗽起来。

谢怀清只以为她疼得厉害,自然是不好说什么,只能端了一旁的茶壶,沏些茶水为她压一压。

宁枝枝一边咳着,却又借着这空档,脑子转得飞快,找到了谢怀清话语里的漏洞。

等咳声停下,这次就不是装的了,而是真的双眼通红,盈盈垂泪。

她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

“怀清哥哥既以为我不会来,那为何还会出现在此?”

谢怀清不着痕迹看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未停,随着茶水与茶杯的清晰碰撞,他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

“既与表妹有约,总不能叫表妹失望才是。”

周遭随着水声一起停止了。

宁枝枝只觉方才大概是步子迈得大了,这会儿连心跳也跟着迈了一大步。

好大一声‘咚’响,像是有巨物落在空鼓,也像是一脚踏空,掉进了谁的陷阱。

她抬眼看着谢怀清,谢怀清恰好倒完茶水,将茶杯递给她,见她许久未接,不由以眼神询问。

那双褐瞳极为纯粹,里面是温良的湖水,不含一丝杂质。

可宁枝枝知道,这不是什么轻柔碧波,分明是冷硬磐石。

宁枝枝眼波流转,声音娇柔。

“怀清哥哥对枝枝,实在有心了。”

她的掌心不便,接茶水的时候,只以手指去拿,一时不察,指尖便若有若无地碰到了谢怀清的。

那触感很轻,轻到谢怀清顿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随后便要收回手。

可宁枝枝惊呼一声,似是因为他的突然收手失了平衡,手里的杯子摇摇欲坠。

谢怀清来不及思索,只能再一次攥紧了茶杯。

同时攥紧的,还有宁枝枝的指尖。

谢怀清眼中的褐色比方才深了一分。

“小心些。”

他再次嘱咐,见宁枝枝点头,才将手松开,看着宁枝枝将茶杯小心翼翼放在了桌上。

只是手中残留的触感却久久不散。

不知是不是因为掌心受伤,宁枝枝的指尖很凉,却又极软,和他的很不一样。

他看向自己的手心,那里一丝痕迹也无。

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抬眼却对上了宁枝枝欲语还休的视线。

触及到他的视线,宁枝枝飞快转开,却不妨碍谢怀清已经看了个分明。

她的脸色已经被红晕爬满,双唇紧抿,眼睛却亮得出奇。

药房的茶水即便每日都有人换过,也已经是凉茶,只是茶杯如今放在桌上,却好像是什么烫手山芋一般,宁枝枝只敢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不敢伸手去拿。

谢怀清瞧着,掩住了眼中神色,再抬眼时仍旧是那副端方模样。

“方才紧急,唐突……”

他刚要道歉,却见宁枝枝飞速抬眸,眼里的泪水已经坠了下来。

“怀清哥哥对不住,枝枝不是故意的。”

她一边啜泣,又十分倔强地咬着双唇。

“我知道我是丧门星,怀清哥哥一定也觉得晦气,枝枝下次会注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吱吱:抢表哥的话,让表哥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