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庶妃瞧着,竟像是知道内情的样子?
毕竟即便是叶芳愉这个当事人,有着原主完完本本全部的记忆,又私下查了这么些天,也没能知晓皇上那日口中所说的“大不敬声音”到底是指什么。
所以董庶妃是如何一语就点到要害上的?
除非……她就是陷害原主被关禁闭的幕后之人,亦或者,那人是受到她的诱导,才会铤而走险谋划出这一系列事件。
这一瞬,叶芳愉脑中飞快闪过无数个想法。
有心想要发难,却在眼角余光瞥见保清时,堪堪止住了即将到嘴边的话。
然而她能忍,纳喇庶妃却是忍不住了,拍了下椅子把手,怒气冲冲就要质问董庶妃。
好在这时,门口处传来一道静鞭脆响,随后就是梁公公那熟悉的声音,“皇上驾到。”
叶芳愉把话咽回肚子里,又朝纳喇庶妃投去暗示一眼。
起身走到太皇太后身边,温言解释了两句什么,随后把保清抱到地上,牵起他的小手,小声说道:“你汗阿玛来了,等下行礼的时候你就跟在额娘身边,知道了吗?”
保清重重点了一下头,奶香小脸上笑容很快消失,转而变得异常严肃,坏阿玛来了,不知道他长得凶不凶,要是很凶的话怎么办?
思索间,外头有一道明黄色身影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待他走入大殿,小保清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哎,阿玛穿的衣服上面有金色的线,还有金色的龙呀。
奶嬷嬷给他讲过,金线绣的衣裳可贵可贵了。
他一边跟随叶芳愉的指示行礼,一边在脑子里想东想西。
不明白为什么阿玛能够用金线做衣裳,却不能给额娘换个更大的宫殿,叫她单独居住呢?
“臣妾见过万岁爷。”那厢,叶芳愉并不知保清在想什么,她一边牵着保清,一边带领其他几位庶妃,姿态袅袅地蹲下行礼。
然而口中的请安语才刚说到一半,面前就伸过来一只大手,牢牢握住她的手腕,使得她无法继续下蹲。
叶芳愉抬头,正好撞入皇上那双极幽深的眸底里,心尖不知为何,颤了一下。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手腕上的温热已然消失。
皇上把叶芳愉扶起来后,视线飞快在几位庶妃身上掠了掠。
经过叶芳愉脚边的小娃娃身上时,不着痕迹地滞了两息,随后才挪开,转向上首位置的两位老祖宗,“孙儿来给皇玛嬷和皇额娘请安。”
声音清朗温润,全然不见那日的低沉和愤怒。
太皇太后笑呵呵地叫了他起,又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他过来坐下,口中说道,“皇帝今儿来得倒是早,前朝的事儿忙完了?”
“是,忙得差不多了。”皇上迈着长腿就欲走上前,谁知衣摆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勾住了。
他诧异地低头,瞧见一只白玉似的小肉手,食指中指正紧紧捏住他衣摆一角,另一只手微颤着伸过来,摸了摸衣摆上绣着的金丝暗纹。
皇上:?
叶芳愉:嗯?
她站在距离皇上最近的地方,看见皇上的身形晃了一下,然后就瞬间停住不动了,本还有些疑惑怎么回事,而等皇上视线下移,她本能跟着低头,这才发现保清做了什么。
于是赶忙蹲下,把保清那两只“大不敬”的小肉手合拢起来包在自己掌心里,嘴里对着皇上迭声道歉,“万岁爷见谅,保清这是、这是因为仰慕您,想要亲近您,才会情不自禁的。”
她解释时有些心虚,巴掌大的精致小脸上浮现出几抹淡淡的红晕,睫羽如同受了惊的蝶翼微振,眸光闪烁几下,很快泛滥出湿润的水汽。
皇上本欲呵责的话瞬间就说不出口了。
转而居高临下地睨了一眼缩在叶芳愉怀中的奶娃娃,心道,想要亲近朕?朕看他对着衣摆上的金线倒是比对朕还要恭敬。
小小年纪就如此重财……
皇上头疼地捏了捏眉心,目光再次看向地上的保清,问道:“喜欢?”他指了指衣摆。
“喜欢,汗阿玛穿的衣裳又好看又香。”保清十分天真地点了点头,留恋的视线对着衣摆又看了好几眼,然后才仰起小脑袋,想要看看他的汗阿玛到底凶不凶。
——他在宫外时,虽有人教过他宫里的规矩,可却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不可直窥天子龙颜。
所有人说的都是:他的汗阿玛是全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所以他也是顶顶尊贵的皇子阿哥。
既然一样都是尊贵的人,那他不过是看几眼,不过分吧?
不过分!
小娃娃的身高才到皇上大腿位置,因着距离过近的缘故,想要看清皇上的脸就必须仰起高高的弧度,动作明显得不得了。
叶芳愉尚来不及阻止,他就已经看清了自己汗阿玛的长相,随后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小嘴微张,半晌,鼓着脸颊说道,“乌库玛嬷说得不对,保清才不是宫里最好看的小娃娃呢。”
说着,眉眼颓了下去,看起来似乎很难过。
他几句童言童语,话题跳转得飞快,在场众人听完,久久不能反应过来。
还是太皇太后的脑子活络些,想明白后,伸手遥遥点向保清,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瞧瞧,这甜言蜜语都说到你汗阿玛身上去了,长大以后可怎么得了哦。”
皇上还在沉默,心情是说不出来的复杂,复杂之中,隐隐还有些好笑。
站在他身侧的叶芳愉,表情却好不到哪里去,还有点怪吃醋的。
从昨天回宫到现在,保清还没有这般夸过她呢,对他汗阿玛倒是比对额娘还殷勤,亏她刚才还在帮忙找补。
哼!没良心的小东西。
“噗嗤!”这时,另一边的纳喇庶妃慢半拍反应过来,一时没能控制住自己,笑出了声音。
下一瞬,皇上带着杀气的眼神就飞过去了。
纳喇庶妃忙用帕子捂住嘴,苦苦憋笑。
其他几位庶妃,或有羡慕或有憎恶,只一个两个都不敢表现出来,表情微微扭曲一瞬过后,重新恢复了往日里的端庄大气。
妃子们虽久居深宫,对前朝之事却也隐隐有着模糊的概念。
自前些年削藩开始,皇上便时常不得闲来后宫走动了。先皇后在时还好,尚会劝着他多往后宫去,而等先皇后不在了,没人提醒,皇上每月来后宫的次数几乎就是屈指可数。
是以难得能在慈宁宫见到皇上,讶异过后便是狂喜。
只是……眼下却不是个争宠的好时机,毕竟大阿哥还在呢,顶着小娃娃那双天真无邪的澄澈双眸,她们这些做庶额娘的,如何好意思?
思虑几番,最后还是遗憾放弃,一个两个纷纷起身告了退,最后只留下叶芳愉和保清。
等庶妃们都走光,大殿瞬间空旷下来。
太皇太后许是也觉得身上首饰累赘,便把人带回到内室,留下一句“皇帝同保清好好说说话吧”,之后携着皇太后转到侧殿去更换衣裳了。
而被留下来,单独面对皇上的叶芳愉有些微微慌张。
好在此时皇上根本无暇顾及到她。
他从小就在太皇太后跟前养着,对慈宁宫比对乾清宫还要熟悉。
三两步走到榻边脱鞋坐下,随后对着保清拍了拍手,“过来给朕抱一下。”说这话时,脸上表情如同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经典程度堪比四川变脸。
叶芳愉看得又讶异了那么一瞬。
被皇上敏锐地捕捉到,于是便耐心给她解释:“方才那么多人,朕总不好表现出对保清有多么重视和喜爱,以免得……”话到这里,他顿了顿,“你也知晓,如今宫里尚还有人盯着你呢,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后宫诡谲,人心阴暗,他幼时便经历过许多,早已经习以为常。
可那拉氏不一样,不然也不会在经历过被人陷害,幽宫禁闭三月后,依然懵懵懂懂,所思所想皆写在脸上,纯洁得如同一张未着过墨的白纸一般。
思及到此,皇上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叶芳愉一眼,扭过头就把此时还蹲在地上磨磨蹭蹭脱鞋的小娃娃抱在怀里,生出指节勾了勾那惦念已久的肉下巴,又飞快在他脸上轻轻一戳,继而心满意足地欣赏起了指尖下出现的小小疙瘩印。
保清原本还在跟复杂难穿的鞋子做着斗争,猝不及防身子悬空,下一刻就进入到一个充满好闻香味的怀抱里。
他反应飞快,好似已经知道了即将面对什么,于是想也不想就抬起小手熟练地捂住脸颊肉,谁知汗阿玛却根本不是冲着他脸蛋来的,反而是在下巴的肉肉上勾来勾去。
好、好痒啊。
小娃娃“咯咯”笑了几声,又伸手去遮自己的下巴,然而汗阿玛的动作永远比他快一步,几乎是小肉手贴上下巴肉的一瞬间,软软糯糯的小脸蛋就被袭击了。
好在脸蛋肉不痒,保清气鼓鼓地想着,后来就干脆躺平了任摸,毕竟阿玛力气太大了,他还小小一只呢,也没有办法呀。
……
皇上就这么爱不释手地“玩弄”了许久,直到外头传来宫人给两位老祖宗请安的声音,才恋恋不舍地停下了手,给小娃娃整理起了衣裳。
一边整理一边心想,同是小娃娃,怎么保清的手感就要比保成好上许多?难不成是因为大了一岁的缘故?
那等保成长到三岁的时候,是不是也可以……
咳咳,不行不行,保成是储君,总要给他留点面子,最多就是私下没人的时候偷偷摸上几把,过过瘾就行了。
想着,心中微微有些遗憾,对怀中躺平任摸的小娃娃倒是越发喜爱了一些。
皇上心情好,便干脆大发慈悲,用极其温柔的语气问向保清,“你难得回宫,可有什么想要的?朕允你一个条件,你大方说,只要不太过分就行。”
小娃娃闻言,圆眼睛登时就亮了,“什么都可以吗?”
皇上点头,大方笑道,“都可以。”
他答应得很是大方,殊不知此时的叶芳愉,心中不知为何,突然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刻,预感成了真——
“我要额娘跟汗阿玛换房子住!”奶娃娃毫不客气,说得大声又响亮。
叶芳愉闻言,眼前顿时一黑!
而已经走到屏风外的两位老祖宗,讶然对视一眼,保清方才说了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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