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虞氏女

七日之约还未到,大理寺卿卫仲便立在了仁寿殿外求见陛下。

平白死了那么多股肱之臣和宗室子弟,盛帝自然无比关心案情的进度,暂且不说太子遇袭一事,便是法泉寺的慧智大师坐化一事,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也可动摇大夏根基。

如今南方水患未平,北边的西戎虎视眈眈,盛帝近来也是寝食难安。

现在卫仲求见,他便立刻将人宣了进来。

卫仲刚想下跪行礼,便被盛帝烦躁地打断,

“卫爱卿直说吧,祭祖一事查得如何?”

盛帝揉着眉心,摆手叫一旁的大太监王来去泡杯茶。

卫仲立即跪下,双手奉上奏帖,“陛下,案件的来龙去脉臣已写在这奏帖里,还请陛下过目。”

盛帝拿起奏帖,一目十行,目光落在某个标志上一顿,直接扔下奏帖,

“卫爱卿这是什么意思?朕是叫你查出是何人做的,你这是把问题丢给朕?”

卫仲垂着头,连连磕头说不敢,额头上都冒了汗。

“罢了,云龙山上的土匪连日来愈发猖獗,做下刺杀太子之事并不奇怪,卫爱卿便替朕分忧,前去剿匪吧。”

云龙山匪不过是落草为寇,距离江北有千里,何来的刺杀太子?

卫仲脸色灰白了一瞬,似是了然了什么,最终还是磕头领旨。

他刚出仁寿宫,便做出一派失意的模样,回到家便带着夫人收拾行囊去了云龙山剿匪,离开了江北。

仁寿宫里,卫仲刚退出去,盛帝便大发雷霆,把奏折都挥在了地上。

一旁的宫女太监齐齐跪下,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王来立刻端来一壶茶,说着好听话,“陛下小心伤了身体,这大夏子民可指望着您康健无虞,多过几年好日子呢!”

盛帝年轻时确实是极有才干的君主,他一心为民,励精图治,可却犯了所有皇帝都有的毛病,他的猜疑心太重。

太子监国,他便疑心太子,眼下最喜欢的儿子沈渊凛竟然背地里想要除掉太子,还是用这么不聪明的方法,用的还是自己私库的银子买凶截杀太子,这次若轻纵了去,那岂不是有一日还要逼宫不成?

盛帝把茶盏打翻在地,其余宫女太监在王来的示意下都撤了出去,殿里只剩下了这对多年主仆。

“王来,你说朕是不是待凛儿太好,才让他生出了此等忤逆心思?”

这话王来哪里敢答。

不过也不等他回答,盛帝眼里便流露出杀意、

为君者,不可心慈手软,即便是自己的儿子,可若是威胁到了他,他也不会顾忌。

朝野之中,最忌讳的便是结党营私,可如今都私下站起了队,盛帝疲惫开口,“王来,他们是看朕如今老了。”

“殿下您哪里来了?都说陛下万岁,老奴还担心日后不能陪伴陛下左右呢。”

王来奉上一杯热茶,劝道,“二皇子是您自小看大的,您最是知道他有多敬爱您这个父亲。”

“另外太子遇袭,朝臣们未免多想些,殿下不必忧心。”

说是不必忧心,却叫盛帝心中起了疑心。

沈渊凛是他从小看大的,还能生出这样野的心思,买凶弑弟,竟做得这样不干净,来日免不得生出弑父的心思。

想起还在倚绿苑禁足的太子,他揉了揉眉心,“太子如何?”

“太子殿下如今和太子妃极好,两人虽然开始有些不愉快,但现下如胶似漆,听说法泉寺遇袭时,殿下还舍身救了太子妃。”

“太子是个好的。”

盛帝心知太子难免不喜欢一个庶女,但却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可见是个温顺的。

“父慈子孝,是陛下您慈爱,所以殿下才这般孝顺。”

父慈子孝,心里默念这四个字,盛帝想起那个做事不干净的蠢儿子,立下沉了脸,

“太子和虞氏女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传朕旨意,赐虞氏女双耳连廊瓷蓝瓶一对。”

太子妃和虞氏女,三个字犹如天壤之别,无媒无聘,不成婚娶。

虞时娇的伤不重,只是这几日是没办法下床了,她惦记着殿下的伤,总是要亲手给殿下熬药,还拜托应元送去。

江海过来说殿下送了东西过来,她开始是惊奇的,可等看到浑身是血的麻雀时,一股反胃的呕吐感传上喉咙。

她忍不住跑下床吐了起来,小小的麻雀待在盒子里,胸口被利器穿过,血打湿了包裹用的绒布。

她又想起在法泉寺的惊险一夜了,眼睁睁地看着白日里还好端端的人,只一个转眼便死在了沙石之下,四处都是血,泥土遮住了大半,可还是渗出血来,她不是忘了,只是故意逃避,不去想这些。

等她吐够了,江海才开口,“这是殿下猎到的,虞小姐可不要辜负殿下的心意。”

见虞时娇难受,江海还安慰了几句才回去复命。

因着这道添菜,虞时娇晚膳上便又多了一道鸽子汤,说是鸽子,但谁都知道这菜的主食是什么做的。

近来太子受重视,倚绿苑的待遇也提高不少,甚至御膳房都会开私厨烹饪,只是想到这麻雀被拿来时的场景,虞时娇就再也吃不下了。

她不明白殿下是什么意思,也不敢去问,只以为殿下是生气了。

她依旧每日熬好了药,只是不敢再让应元说是她送的了,不光是药,虞时娇还偷偷绣起了香囊,想着能送给殿下。

她不让说,可应元还是一五一十禀告给了沈渊渟。

沈渊渟照旧把药倒进花盆里,虞时娇送来的药照旧让应元收下。

养伤养了快半月,法泉寺的风波也快结束了。

这次山崩死了不少大臣,尤其是二皇子一党,几乎称得上是损失惨重,他这位好二哥可是好不容易才把礼部侍郎变成自己人,却不想这么容易就死了。

他握着手心里的黑色棋子,棋盘上的两色棋子已杀得难舍难分,马上要决出胜负了。

三年了,在这凝园躲了三年,他是该出去了。

这还要多谢谢他的好二哥。

沈渊渟眸里一片幽暗,没有半点能出去欢愉,眼里是深不见底的冰寒。

落下最后一子,面上白棋赢面大,可黑棋已成夹成之势,非蝼蚁可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