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他的洞房花烛夜,那可是让人家去上刑啊!”
“你说这徐公公也跟我们是一样的,怎么还喜欢找这种乐子?为啥就不能像其他公公一样,关起门来偷着喝点小酒解闷儿呢?”
“他不是滴酒不沾么,所以就没法靠喝酒解闷了,却想出这么个祸害人的法子来消遣!”
猫在树枝上听墙角的季玶听到此处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好不容易澄澈下来的心绪再次被搅浑。
皇宫里虽是对宫女太□□酒,但并不严格,甚至有时候还会得到御赐的美酒。所以据说不少总管、大太监都会私藏些好酒,嘴馋的时候会喝点小酒解解闷儿。
季玶猜想徐世新大概也会有这个嗜好,因为酒色不分家么,所以他便给乔婉儿出谋划策:尽量找机会劝他喝酒,若是美酒下肚,各方面的反应能力都会大打折扣。
于是季玶曾特意交代给乔婉儿,一定要趁着徐世新并非清醒的时候下手,因他是个有功底之人,就算是入睡后都有可能会带着些警觉,所以若是能让他在饮酒后入睡,可大大降低其警觉反应,选择这样的时机下手,胜算会更大些。
所以,当季玶听说徐世新滴酒不沾时,他感到自己有些自以为是了——预先设想的最好时机竟是根本不存在的!莫不是昨晚的梦真的就是个不祥之兆?
内廷署后院,一间光线昏暗的居室内,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正扯着不阴不阳的鸭公嗓,对着跪于面前的女子厉声呵斥道:“叫你把衣服脱了,是听不懂我说话还是怎的?快脱!”
女子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但并未有按其号令做出任何举动。
见女子这般反应,男子恼羞成怒地抄起手边的一根皮鞭,朝着她就狠狠地挥了下去:“你听到没有啊!还不赶紧脱!按我的要求一件一件脱!”
挥鞭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内班总管徐世新,他穿一身白色中衣,斜腰拉胯地倚坐在一张雕花漆木的床沿边,尖嘴猴腮且满是褶皱的一张脸上竟还泛着淡淡的油光,可见平时吃的不赖。可能是因为豁牙的缘故,他说话声音有些漏风,但语气中却带着无比的狠戾。
乔婉儿一侧肩头被鞭尾狠狠地扫过,痛得她整个人痉挛了一下,但强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鞭子抽在身上确实很疼,但让乔婉儿抓心挠肺的并非是皮肉上的吃痛,而是心底深处的一抹慌乱——慌乱于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做!
今天是她第一天来内班报到,晚上就被徐世新叫到身边来“侍寝”。
按照“福枝”的嘱咐,她需得尽可能地劝徐世新饮酒,于是便事先绞尽脑汁地想出了几句劝酒的话,并在私底下演练了不知多少遍,且还事先服下了一大包姜黄粉,免得自己在陪酒的时候喝醉,无法行事。
姜黄粉是宫女们常备的药材,来月事的时候可以用来止痛,大量的姜黄粉有解酒之功效。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在见到徐世新后,她刚提及想要陪他饮酒,这个老东西的脸如阴晴不定的天气般一下子就变了——开始怀疑她这个李淑秀的姐妹是来害他的。
随后,徐世新便恶狠狠地命令她跪于七尺开外,并在他面前脱衣服,且必须一件一件脱,每脱一件还得在他眼前抖搂一下,说是要看看衣服里有没有藏什么害人的物件……乔婉儿准备了一把很小的剪刀,裹在白练里衣后腰处的位置,还准备了根结实的布条,就是她身上那根加长了的衣带。
乔婉儿自然是被吓得不轻——没想到徐世新竟是这样一个多疑之人,且还多疑到点子上了——只得装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辩解说自己根本没有那样的心思。
总之,在见到徐世新后所发生的一切跟预想的完全不一样,“福枝”嘱咐说要记得随机应变,话倒是没有错,但要如何应变呢?他好像又没有交待得十分清楚!
“啪!”皮鞭再次抽落下来,比上一次力道更狠,乔婉儿一下子没稳住,被抽得趴伏在地上,口中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呻.吟。
“怎么?不敢脱是吗?那你定是藏了东西来害我的!”
“徐……徐公公,奴……奴婢怎么敢有那样的心啊!”乔婉儿缓缓直起身,哆哆嗦嗦地回道。
“那就快脱!证明给我看!适才我手上的鞭子可是悠着劲儿的,你若是不照做,我这就把你打出血来!”徐世鑫好像是有些不耐烦了,鸭公嗓快吊成了鸡公嗓。
“啪!”不等乔婉儿做出任何反应,第三鞭子又抽了下来,是那种能把人打得皮开肉绽的力道。
虽是更加疼痛难忍,但却是把女子心头的慌乱一下子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逆鳞和反骨——她已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扎死这个老混蛋了!
就算是不会随机应变也只能努力学着去随机应变了……“福枝”交代给她的动手时机,无论是喝酒后还是入睡后,她感觉都不太可行了——徐世鑫不喝酒,且对自己生出了那般的怀疑,还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处置她呢!
乔婉儿决定不等他入睡后了,现在就动手——只要他没有任何防备地与自己靠近,她就抽出剪刀来行刺!
仍旧没有看到女子的任何行动,徐世新话都懒得说了,再一次将手里的皮鞭高高举起。
乔婉儿在那即将扬起的皮鞭前瑟缩了一下,紧接着便慌慌张张地伸手去解裙衫上的扣子:“公公莫急!公公手下留情!奴婢这就脱!”
徐世新看到女子有所举动,堪堪刹住手里的皮鞭,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面前之人解带宽衣。
乔婉儿脱去最外层的宫女裙衫后,按照老狐狸的吩咐,在他眼前使劲地抖了抖,然后将其轻轻地放于面前的地板上。
“别磨蹭,继续脱!”徐世新见乔婉儿脱完外衫后,便就停止了动作,一副怯生生不敢继续的样子,急忙催促道。
乔婉儿按照吩咐继续解中衣上的盘扣,随着扣子一颗颗被解开,逐渐敞开的领口处开始显山露水——雪白的肌肤,纤长的脖颈,若隐若现的锁骨。
徐世新顿时眼光闪亮,但看见女子忽然停滞住动作,遂急切地喝令道:“谁叫你停的,赶紧继续脱!”
女子不得不哆哆嗦嗦地褪去上半身的白色中衣,露出了光洁白皙的臂膀,肩头处几条被皮鞭抽打过的红印子特别刺眼,她的里衣是一条裹胸的白练,胸前一抹沟壑隐约可见。
一脸油光的老男人刹时被那旖旎风光触动,嘴角上的一块肉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你给我过来!”
女子起身时,脸埋得很低,一副羞于见人的样子,身体仍旧发着抖,但听到这样一句号令后,紧绷的肩背竟不易察觉地放松了下来。
随后,她努力克制住一身的紧张和羞怯,尽量让神色归于平静,并缓缓地移步向前。
此时若是身后有人看着,便能隐约地辨识出,她后腰位置的白练里,藏着个剪刀形状的物件——她今天穿的不是小衣,而是特意裹了一条白练,就是为了能够藏这件“凶器”。
女子甫一走近,老男人便就迫不及待地伸手将她拽至自己跟前:“婉儿,这一件我来帮你……”
但话说到一半就突地戛然而止。
女子在被拽至近前的一刹那,一只手臂突地上扬,手中一物在昏黄的光线下闪出一道气势迫人的光……是乔婉儿抽出剪刀狠狠刺向徐世新。
然而,这一剪刀力道虽大,却没有扎中“福枝”教导了多次的那处脉门,而是扎偏了——扎在了徐世新的一侧肩膀上。
徐世新疼得大叫一声,眼疾手快地一挥手,打掉了乔婉儿手里再次扎过来的剪刀。
随后他一个反身,干净利落地把女子按在床上,两只手死死掐住她的脖颈:“好你个臭丫头!还真是来害我的,看我怎么整死你!”
乔婉儿拼命挣扎,本能地想要扒开掐着她的那双手,但却是蚍蜉撼树的徒劳,在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窒息地失去意识时,忽然感到掐着她的手不知何故地脱了力,与此同时地还听到了些异样的响动。
几乎来不及回一口气,便就快速地坐起身,当看到眼前的情景时,吓得差点惊叫出声。
房间里竟然多了一个人!
那是个太监装束的蒙面人,正立于徐世新身后,一只手捂着他的嘴,另一只手上握着一把剪刀,那剪刀的前端竟已深深地插进了徐世新的脖颈根处。
未及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便见那人将手中剪刀猛得抽了出来,伴随着“噗嗤”一声响,一股殷红的热流瞬时从徐世新的脖颈处喷射出来,乔婉儿未及躲闪,被喷溅了一脸。
随后,她极力地稳住心神,用血呼啦查的视线看过去——那个被戳中要害之人一双眼睛还死不瞑目地睁着,跟她脸对脸地来了个大眼瞪小眼,红眼对白眼。
女子被眼前的奇景吓得整个人激灵了一下。
虽然杀徐世新之人是用黑布蒙着脸的,但乔婉儿已从其身形和手法上辨识出此人是谁了——是那个教她如何用剪刀杀人的“福枝”,他不知怎的就忽然冒了出来,在自己出师不利的时候力挽狂澜。
这……这是徒弟学艺不精,师父急红了眼亲自操刀上阵吗?
“公公,徐公公,有什么事情吗?要小的进来看看吗?”门外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那是屋外的守夜太监。
居室门口的两个守夜人从听到屋里的大叫声,就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但因徐世新以前洞房时,动静都挺大的,有各种声音:鞭子声、哭声、骂声,不一而足。
所以两人没敢贸然进去,担心被责罚,而是在外面静听了一会儿,随后隐约听见许世新的叫骂声,再然后竟像是有打斗的声音,愈发觉得不对劲儿,于是其中一人便在门外大声喊了一嗓子。
乔婉儿再如何慌乱,再如何惊奇于眼前所见,听到门外的喊声后,第一反应就是对着“福枝”做了一个“快跑”的口型。
“福枝”会意后真就很听话,松开手里的尸体,一个闪身人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