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检长松开虞璃的头发后退三步,左手握住右手手腕,万分恐惧地望着正龇牙咧嘴边瞪她边揉自己头皮的虞璃。
虞璃:“嘶——一言不合就揪人头发?同是女生你懂不懂养一头这么好的头发有多困难?我都那么跟你强调了你还直接上手,合着我唾沫白吐的是吧?”
纪检长根本听不进去她说了什么,眼里只有虞璃一开一合的嘴唇。
怎么会……Survivor怎么会混进……
江霖霖直到现在,才终于明白昨天晚上舍管老师碰到虞璃,为什么会是那样的反应。
虽然纪检长很快收回手藏在了身后,但是那么一阵子已经足以让江霖霖看清纪检长灼烧起泡的掌心。
果然是高级玩家吗?连护体道具都有。
关键这道具效果也太变态了……纪检长暂且不说,单说昨晚她见到的舍管老师,能变成那种怪物怎么看也得是个小BOSS,都不能抵抗虞璃道具带来的伤害。
这人也太可怕了。
江霖霖后知后觉想到。
江霖霖想的这会儿功夫,骂了一连串的虞璃已经上手了。等她回过神,看到的就是虞璃揪住纪检长头发把人扯到椅子上,然后抓起桌上的剪刀对着人头皮开始比划的诡异场面。
“拽我头发是吧?想给我剪发是吧?嫌我染发是吧?”
虞璃一碰到纪检长,后者全无血色的脸就迅速痛到变形,口中连连发出惨叫,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
江霖霖:……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给外面人听到她们岂不是完蛋。
转念一想,这些身为高级玩家的虞璃不会不知道,对方既然有恃无恐,那自己就安心在旁边当个背景板好了。
别说,要不是没那能耐,她也挺想上手试试的。
那可是免费的练手对象啊!
也不知道如果江霖霖得知,虞璃敢这么做纯粹是因为以为这是个梦,又会作何感想。
但是从始终安静的办公室门来看,她们暂时不会遇到什么额外的危险了。
高二(五)班教室。
宁梨坐在座位上,揉着仍然隐隐作痛的小腹,再次回顾了一遍《蜀相》和《念奴娇·过洞庭》。
早自习从七点零五分开始,到七点三十五分结束,休息五分钟后,开始上第一节课。
她们先前算上仪容仪表检查已经用去十八分钟,在外面接受学生会检查时本就无法静心背诵,效率不高,更别提宁梨还因为江霖霖和虞璃分心了一段时间。
是以她最终也只完整背下了两首,余下的《燕歌行》只是草草过了两眼。
预备铃响,语文课即将开始。
宁梨桌上的打印册摊开在《燕歌行》那页,只要老师没开始,就还有时间。
不过,这种场景总带给她一点来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感,就好像这种事情,她曾做过很多遍似的。
本来就是语文老师的早自习,女人用教棍敲敲桌面,提示她的课堂马上开始。
“我们缺少了两名同学,看来她们是无法回到教室上课了,不要紧,触犯了学生守则当然要受到惩罚,只要大家严格遵守,认真听讲,自然不会和她们一样。”
什么意思?
她是说江霖霖和虞璃都回不来了吗?
宁梨不由担心起来。
哪种回不来?
是暂时,还是永远?
她们……逃生失败了吗?
可怕的猜想在宁梨心中酝酿发酵,手指按皱了纸页也无心顾及。
“好了,那么我们就按照惯例,开始进行今天的语文课。”语文老师自然一笑,拿起一份同样的打印册,“我们昨天定下的篇目有三篇,同样只抽取其中一篇来考察。”
千万别抽《燕歌行》。
千万别抽《燕歌行》。
千万别抽《燕歌行》。
宁梨开始疯狂默念,试图以意念之力动摇或者篡改些什么。
然而,天不遂人愿。
“高适的《燕歌行》,便从‘美人帐下犹歌舞’的前一句背起吧。”
宁梨:卒。
她现在一整个大脑空空,全诗就记得这么一句“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再往前往后都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第一关宁梨是赌输了,接下来就只能求语文老师别抽到她。
语文老师拿着打印册走下讲台,边走边说:“有没有同学自告奋勇来背一背?没有我可就随机抽取了喔!”
教室里一片死寂,鸦雀无声。
宁梨低头紧盯着桌上的打印册,恨不得用这几秒将需要背下的所有文字死死烙进脑子里。
“看来没有自愿者,我也不难为大家,既然要做表率——”
被卷成圆筒的打印册敲在宁梨桌面上,宁梨仰头,语文老师正面带无比祥和的微笑,十分期待地看着她。
宁梨无声咽咽唾沫,打印出的黑体字被额头上滴下的汗水晕得模糊,那些刚才还辨得清晰的汉字此刻却怎么看怎么奇怪。
看来,她的逃生之路也要半道而止了。
“就由我们的——”
“老师。”
语文老师的吟唱被打断。
窗外阳光灿烂,视野斜前方扎着单马尾的女孩高高举起胳膊,笔直竖立在耳侧。
她半个身子都侧了过来,眸光熠熠。
“……李诗书同学。”语文老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有什么事情吗?”
“老师刚刚不是叫人主动举手吗?我现在举了。”
“那是刚才,我现在——”
李诗书毫不客气地再次打断:“我刚才考虑得太入神,没有注意到老师说了什么,但看您的样子像是还没叫人起来,难道您已经说过让谁来背了吗?”
“……”确实没有。
语文老师这会儿是被李诗书架起来了,单考虑个人意见,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想选李诗书的,这种敢于出头的玩家八成心里都有点把握,而且通常脑子好使不好拿捏,瞧瞧她刚才说了些什么吧——
考虑得太入神,说明她专心听了。
这会儿举手,说明她有底气,认真背了。
至于打断老师说话,这顶多只能算是不礼貌,学生守则可没有要求到这个份上。
再说了,大多数老师上课的时候,都是鼓励学生随时举手发问的。尤其在国内,那简直是老师求着学生举手——生怕学生不举手,课堂从头沉默到尾,放自己在讲台上唱一整节课的独角戏。
既然她还没点别的学生,李诗书又没听到她准备点人的话,那当然是可以毛遂自荐来背诵的。
“李同学,你真的考虑好了?抽查发现背不住,也就相当于昨天作业没完成,可要受罚的。”
语文老师自认这是她难得发的善心。
要是玩家有点脑子就该好好考虑清楚,没抽到你身上算你躲过一劫,不谢天谢地还反找不痛快,该不是忘了这里不是需要显眼包的现实校园?被鬼怪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哦不对,也许在这些清除掉记忆的玩家心里,这样做对她们也有别样的好处。
李诗书:“老师,我想磨砺一下自己。”
语文老师成竹在胸的笑意一顿,这不识好歹的人类!
咬紧后槽牙,语文老师狠瞪李诗书一眼。
“你背!”
李诗书哗一下站起,张口就来:“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
宁梨浑身一松,逃过一劫。
接下来只要李诗书顺利过关就好。
“边庭飘飖那可度,绝域苍茫无所有。”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半首背完,余音消散,教室里又是一片寂静。
宁梨完全听傻了,她敢说她现在站起来背《念奴娇·过洞庭》,虽然也能从头背到尾,但是熟练度绝对比不上李诗书。
李诗书可是全程二倍速,吐字清晰有力,流畅到半点磕绊也无!
宁梨再次感受到了队友的强大与选择一名好队友所带来的益处。
救人于亡命之际啊!
语文老师立在两组过道,拿着打印册卷筒,此时她感觉死死咬紧的后槽牙都快崩掉了。
——气的。
亏她刚才还觉得这名玩家心里估摸着也没有万全的把握,只是抱着刷表现分的心理尝试一下,那样她总可以挑出几分错处,然后就能进行处罚。到那时,主动权可就不在玩家手里了。哪里知道会被对方狠狠摆了一道!
——这李诗书分明就是看准了机会!
原本在从上午到下午的几节课里,她这节语文课占据最大优势,轻松又高效:不仅抹去记忆的玩家现背,而且抽取的篇目必定是玩家相对陌生的两篇之一,再加上还有系统暗中助力,其他玩家出于自保心理只要不被抽到大概率会明哲保身,想要留下一名玩家可以说是手到擒来。
比如这次所有玩家都对《蜀相》最为熟悉,其他两首都很陌生,她盯上的小猎物更是被系统抹去了三篇要求篇目的记忆,怎么看都该是不费吹灰之力。
就是没算到半路杀出个拦路虎!
语文老师气了个半死,高跟鞋在地上跺得咚咚响。
回到讲台上,她那双眼睛里的怒气都还未平息,咬字极其用力:“很好!你可以坐下了!”
李诗书立即坐下,背脊挺直,端看背影就是个专心听讲的好学生。
“拿出课本,翻到第……”语文老师开始了正常的授课。
宁梨长舒一口气,彻底安心下来。
时间往前倒一段,某办公室内。
一头柔顺亮丽的中长发被胡乱剪成了四不像,任谁顶着这么个发型都没法有自信迈出家门,更别说旁人看到会露出怎样快活的表情了。
当然,新发型的拥有者——纪检长,暂时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倒霉,整个人耷拉着脑袋以一种十分不舒服的姿势睡着,啊不是,昏迷着。
干出这么不人道的事的那位正主大功告成就将手里剪刀往办公桌上一撇,去饮水机前翻出纸杯给自己满上,顺便扭头问了句沉默已久的同伴需不需要。
背靠着门大脑放空的江霖霖:“……不用了谢谢。”
虽说她确实最早得知这些鬼怪能够受到伤害,但是怎么着也是鬼怪,人类和鬼怪之间的实力怎么着也该有天壤之别。
先前她是没回过味儿来,本来照她所想,这纪检长被欺负到这份上怎么着也该变化一番形态跟他俩开战了,毕竟虞璃和昨天的自己一样,都已经被带来了“小黑屋”,也即是“鬼怪的地盘”。
没想到等到木已成舟尘埃落定,那纪检长还是人模人样,半点变化也无。
不是吧?这游戏没有副本筛选门槛的吗?
网游里的副本都是限定级别玩家才能进入,低于或者超出限定级别,副本都不会对其开放的。
这破游戏怎么一点儿都不讲究平衡。
要让江霖霖来说,这一场的玩家实力也不弱啊,游戏进度条都超过三分之一了,死亡人数还没破零蛋呢。
该不会是出什么问题了吧?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江霖霖一看,虞璃在办公室里翻箱倒柜,也不知在找些什么。
“……不走吗?”江霖霖边往她那儿凑,边小心翼翼绕开坐在椅子上的纪检长,她对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虞璃有道具不怕这些鬼怪,江霖霖却是对它们心有戚戚,能不挨着就尽量别挨。
“走什么?回去指不定碰上什么,还是说你很想回去上课?”
“不想。”江霖霖秒答。
“那不完事儿?这人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你坐着好好休息一下,等我找找这里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哦对,你要是无聊——”虞璃往后一转身,指着立在另一面墙前的柜子,“那有不少书,你看看有没有想看的。”
江霖霖往那书柜一瞅,只见里面林林总总码着好几列,什么《骆驼祥子》《围城》《活着》……嗯,都是一看书名就令人兴致全无但是语文老师百分百推崇的名作。
“呃,我就不看了。”
虞璃已经翻完了一张办公桌,从空着的手来看是没找到什么她想要的东西,闻言她瞧了江霖霖一会儿,从兜里掏出手机解锁拨了几下,问:
“消消乐玩吗?”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所有诗句皆出自《燕歌行》(唐)高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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