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越清知道是谁回来了，立刻转身一看，见到来人后，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欣喜。
“白姑娘！你回来了。”
暮色中的女子冒着雨水已经来到他面前，她静静地站在屋檐下，一边将一盏打湿熄灭的灯笼放在地上，一边脱下身上湿重的雨具。
“嗯，回来了，你和衍衍可还好？”
在屋内柔和的烛火映耀下，女子白皙的脸上沾着晶莹水珠，衬得整个人格外清润洁净。
轻柔的发丝有些凌乱湿润，就算穿着蓑衣，里面的衣衫也都挂着无数湿痕，尤其是下半身湿漉漉的，裙摆便上水滴下落得很快，几乎连成一条直线。
明显与今早出去之前的模样相差甚远，现在又回来得晚，看来村子里发生的灾事致使受伤的人还不少。
白书宁将雨具挂在墙上沥水后，见他盯着自己没有回话，轻轻一问，“陆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陆越清很快回过神来，却撞上那一双明亮清透的眼眸，又因刚刚的出神而心虚地垂眸不再看她，“我……我没事，衍衍今日很乖，喝了药已经睡下。”
他也不知道为何总是会盯着这位女子频频失态。
白书宁看他神色有些异常，说话还磕磕巴巴，在她眼里确是另一番解读，她再次看了看自己，似乎想到什么。
“本来提着灯的，可奈何快到时，灯笼就被雨打湿灭了，是我吓着你了。”
此时已经夜深，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突然有人进院，再加上那日发生刘根英这事，他怕是心有余悸。
听到这话，陆越清愣了片刻，想到对方误会了，连忙摇头。
“不是，没有吓着我，本来我就在等……”
“咳！咳！咳！”
他还没有说完，眼前的女子忽然用手扶着墙，另一只手遮掩口鼻咳嗽起来，这会儿她的脸色明显白得有些不正常。
陆越清从未见过女子这般状况，大概猜测她是淋了雨使身体受了寒，幸好他有提前准备，急忙道：“白姑娘，我在厨房给你烧着有热水，你快些沐浴，换身干净的衣裳。”
白书宁停止咳嗽后，正欲感谢，又听陆越清说了一句，“对了，白姑娘，另一个锅里还给你温着姜汤，是祛寒用的。”
陆越清每年去寒山寺都会住上一段时间，在此期间身边从不带仆从，衣食住行全靠自己打理，除了与寺庙里的师傅一起吃斋念佛，修身养性，还与他们一起做事，比如拾柴烧火，洗衣做饭，打扫庭院等，期间为此还跟着学了些简单的手艺。
白书宁眨了眨眼睫，望着这位小公子，看起来明明一身富贵娇养的模样，想不到十指也沾阳春水，不过这会儿心里多多少少明白了他此时为何还未睡。
他这是在等她回来。
茫茫黑夜里，也幸得家里仍点着灯。
白书宁心里感到一丝柔暖，今日衍衍的事也多亏他，直立起身子，温声道：“有劳陆公子了，不过夜已深，你也该回屋休息。”
人既然回来了，锅里的热水也就不需要加柴续热，女子忙碌了一天，陆越清将该说都说了，也就不再打扰她。
“那……白姑娘也早点休息。”
回屋关上门后，陆越清明显心不在焉，步伐缓慢来到床榻，直到看见床上早就摆放好的另一层棉被，他嘴角不由扬了扬，明亮的眼睛里一片温情。
他闭着眼睛躺在暖和不少的床上，却翻来覆去总是难以入睡，想着应该是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搅得他心绪不宁。
良久后，隔壁药房里传来“咚”的一声，本无睡意的陆越清一听响声，立刻睁开眼，这个时候还有动静，定然是白姑娘还没有睡。
一想到那张苍白无暇的脸，陆越清面露不安，便立刻掀开被褥起身。
他一出来就见药房里亮着灯，可走到门口时，又再次有所犹豫，直到屋里又发出什么物品被打破的清脆声响。
陆越清顾不得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好在门没有上木栓。
房门一推就敞开，远远看见屋里杂乱一片，地上散落着被打破的瓷瓶碎片，旁侧一瘦削的女子无比虚弱地趴伏在地。
那一瞬间，陆越清的胸口如同被针扎一下似的。
“白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陆越清意识到不对，立刻上前。
一走近才看见女子面色惨白，穿着一件还未系完衣带、松松散散的白色里衣。
陆越清猝不及防地看到女子后颈往下背部裸露的白皙肌肤，同时这小脸瞬间一红，然下一刻他双眸含羞的目光里惊现一抹巨大的愕然。
短短一瞥，脑海全是女子后背几道纵横交错的伤疤。
疤痕如此狰狞，简直堪比酷刑。
“转过去。”
忽然有人进来，白书宁眉头一皱，立刻将里衣往上一提，快速地系好衣带。
女子出声令先羞后惊的陆越清缓过神来，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他也不知道一进来人家衣服还未系好。
“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刚刚听见屋里发出声响，我以为……”
陆越清唯有一边慌乱解释, 一边红着脸转过身去。
“出去。”
白书宁闻到一股淡淡的男儿香后，通红的眼眸里一片汹涌，咬着牙用手撑着地面站起来，又说了一遍。
“陆公子，请出去。”
指名道姓的驱离，令想要帮忙的陆越清垂下眼睫，他眸光黯然，抬步离开，可又因放心不下，一边走一边回头。
这时女子正强撑要起身，才站起来不到片刻，眼见又要摔下去，陆越清立马转过身，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哪知不经意间碰到一股冰凉。
陆越清猛地一惊。
她的手这么冰！
可女子又好似腿脚无力站不住，一整个犹如杨柳扑倒他怀里，那股熟悉的药香又一次萦绕鼻尖，不过这一次越发浓郁。
陆越清直愣愣地一动不动，睁圆的眼睛里闪着迷茫，这般不知所措又紧张的模样，看起来有点傻气，又有一丝可爱。
直到感受到怀里人将要往下掉，他下意识改成双手环绕女子的腰部抱着她，而女子整个人顺势靠在他的身上。
当下二人离得近，就像恋人一般亲密拥抱着。
陆越清再一次与女子这般紧紧贴着，纯情的小脸一下子红到耳根，屋内摇曳晃动的烛光映在少年的身上，将他所有泛红发烫的肌肤都照了个清楚。
陆越清虽是害羞得不行，可面对女子这般奇怪的情况，心里忍不住生出疑惑，刚刚还好好的，一会儿的功夫，这白姑娘为何就变得如此虚弱？
正在思忖时，忽然陆越清的身子情不自禁地微微颤了颤，明显感受到有一股越来越近的灼热，几乎贴着他的脖颈，慢慢地包裹着他。
陆越清此刻眼睛都忘了眨，心却不可抑制地剧烈跳动。
耳畔处清晰听见女子呼吸越来越急促，同时他的肌肤好像被她吐出的滚烫气息烫到似得，下意识扭动身子地往后缩。
“别动。”
这会儿女子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一拉，陆越清蓦地跌入女子的怀抱里，她的双手紧紧地禁锢在他的腰上，令他动弹不得。
女子俯身在他耳边低声地呢喃，迷离的嗓音极其温柔，似乎很无措在他身上寻求一种慰藉，又主动朝他贴了过去。
如此暧昧，陆越清猛然呼吸一窒，眼里满是紧张与震惊，不由自主地又一阵颤栗。
噗通！噗通！……
他的心跳声似乎被无限放大。
这时陆越清整个人就像熟透的软桃，又红又艳，娇羞无比。
不过他很快察觉到女子反常，这些日子以她一贯的端正举止，绝不会如此失礼。
陆越清抬手轻轻地推了推，红着脸唤了一声。
“白姑娘……”
他这一唤，白书宁倏地意识回笼，想到自己做了什么，便立刻松开桎梏的手，连续后退几步，逃离他的身子。
结果“砰”的一声撞到身后的桌子摔倒在地，疼得她倒吸一口气，可眼神逐渐清明。
白书宁微微垂眸，拢了拢眉，回想刚刚的行为，显然自己不受控。
可她为何突然这样？
人被撞摔倒在地，空气中残留不少旖旎的气息，陆越清虽是面红耳赤，但仍上前意欲扶她，“白姑娘，你没事吧？”
“站住。”
白书宁见他要过来，立刻出声阻止，同时努力平息那股莫名的燥热。
陆越清停下脚步，女子双眸泛红，呼吸不匀，额间还起汗，一看就是状态不对，又被刚刚那么一撞，怕是又添新伤。
他心中忧急，“白姑娘，可你……”
“别过来！别过来！快离我远些！”
白书宁也不知为何这般，可为了不让自己再陷入意乱情迷，用指甲深深陷入自己的掌心，努力保持清醒，朝着陆越清解释，“在下可能旧疾突发，刚刚此举并非有意冒犯，望陆公子见谅。”
与此同时，大门敞开，院外一道年轻女子惊慌的声音传来。
“姑娘！姑娘！”
白书宁听到来人熟悉的声音，心里松了一口气。
是叶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