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交友

次日,云莺难得起了个大早,趁着四阿哥前去上朝,她也迅速梳妆穿衣——对外找的借口是去七贝勒府,四阿哥虽不一定会探查她行踪,但总得走个过场,省得四阿哥误会她撒谎。

云莺计划先到七贝勒府上找那拉氏唠唠嗑,保证对得上口供,之后再去五贝勒府找云华,这两家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若不抓紧点还未必赶得上呢。

挽星看她狼吞虎咽吃着干粥和花卷,暗暗诧异自家主子怎忽然间变勤快了,“格格,不如还是奴婢陪您走一趟罢。”

那个新来的小丫头灵芝总归放心不下,万一作客的时候失礼就不好了,本身格格就是莽莽撞撞的性子,再无人提点着,怕是得闹笑话。

云莺赶紧摇头,正因这件事秘密,她才瞒着挽星,有意不叫她跟随——好好一个侍妾不想着如何讨四爷欢心,反而绞尽脑汁想着如何避孕,无异于天方夜谭,挽星若知道必定得拦阻。

云莺承认她是个精明又忠心的好助手,但太有主意就不好了。

“你不是说帮我调理府里下人么?离了你这位教养姑姑可怎么能行?”云莺笑盈盈道。

还是那回体己话被四爷听到的坏处,她跟挽星都觉得这西苑的门禁也太松散了,枉费内务府抽调了一批人来,却个个像木头,没一个管用的。

挽星自觉责任重大,当然要调理得像个样子,方才不辜负格格对她信任。

云莺乐得当甩手掌柜,索性全交由她去,至于挽星会否怠忽职守,这个她倒是不怕——主仆间向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福晋身边的赵嬷嬷、李氏身边的康嬷嬷,有哪个是敢起贰心的?

她把自己当董事长,挽星便是总经理,西苑能干成什么样,就全看挽星的本事了。

才出院落,就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在角门边上候着,瞧见云莺,立刻打着千儿上前,“回禀瓜尔佳主子,奴才奉贝勒爷之命陪您去取对牌。”

四阿哥这点上就很叫人动心,做事总是尽善尽美、细致入微。

云莺笑道:“麻烦你了。”

叫灵芝掏半块碎银子给他。

小太监很真诚地道了谢,便一脸愉快引着她往正院去。

云莺本来还在嘀咕,怕福晋故意不放她出去,虽说有四阿哥的许可证,可福晋毕竟掌握程序正义,她想卡人亦是轻而易举——看起来她倒是不怎么怕四爷的。

幸好福晋不计较这等鸡毛蒜皮,只叫她多等了一刻钟,很快就将牌子发下。

云莺再度向那小太监道谢,若是她亲自去跟福晋交涉,保不齐紧张得话都说不出口了,有人代劳当然再好不过。

太监笑道:“奴才周铭泉,格格往后若有用得上小人的地方,只管吩咐便是。”

云莺模糊意识到这便是所谓的“投石问路”——自从四阿哥连着几晚歇在她房里,云莺便注意到打西院偶然路过的仆婢多了许多,望着她的时候还眼巴巴的,欲言又止模样。

连门口长满的杂草都在无形中拔干净了。

她并不习惯被人示好,还是挽星叫她安心受着,也不必有什么特殊的表示,静观其变就行。

若真是有本事的,自然有法子挤到她跟前来,到时候她再从容决定是否录用便是。

看来这个周铭泉就是挽星所说的翘楚了,或者叫显眼包。

云莺轻轻哦了声,便再无下文。

周铭泉不由得心头打鼓,他之前一直在书房当差,却只做些洗笔研墨之类的粗活,加之被苏培盛和他几个徒弟压着,几乎连四爷的面都见不上,更别谈重用。

福晋和几位格格处也都有固定的班底,想挤进去谈何容易,故而瓜尔佳氏甫一入府,周铭泉便已决定择木而栖,云莺的得宠更增强了这份信心。

然而调岗谈何容易,那些人即便不许他出头,却也容不得他另谋高就。他咬紧牙关耐心等待,总算盼来今日机缘,成败在此一举了。

瓜尔佳氏要么欣喜,要么警惕,都足以让他判断这位主子的性情,并重新制定战略。

然而云莺面上却只是淡淡,“我知道了,你且跪安吧。”

居然不为所动?周铭泉分外骇异,愈发觉得这位主子城府深不可测,看来是他太急于求成了。

一时竟忘了如何应对。

云莺走出数步,忽地回头,“你得空去西苑见见挽星,她知道该怎么做。”

这是给自己指了条康庄大道?周铭泉欣喜若狂,赶紧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云莺莫名其妙,面试都还没开始呢,这人高兴个什么劲?她方才只是想起该由挽星来做这件事——挽星是最懂出题的,非过五关斩六将,周铭泉怕是难得跳槽。

反正云莺不是出题人,怪也怪不到她身上。

七贝勒府邸坐落在一条偏僻胡同里,和其他气势恢宏的皇子府不同,此处人迹罕至、繁华零落,甚至连飞鸟都见不到几只。

夹道倒是生长着不少高大树木,云莺才出了一身汗,此刻站在树荫下乘凉,觉得分外舒爽。

不过眼前的寒酸劲还是令她有些咋舌,她知道七阿哥过得差,可也不至于连门上的铜环都掉漆了呀,外表尚且如此,内里就更不消说了。

灵芝低声道:“七阿哥有足疾,向来不受重视,内务府那帮人自然不会精心修缮。”

明明七、八两位皇子是一道开的府,八阿哥那边就气派多了,雕梁画栋布置得十分精巧——听说内务府当初等那边竣工了才着手这边,明明七阿哥的序齿还更靠前呢,世态炎凉可见一斑。

云莺难以理解,“七阿哥先天不足,万岁爷不该多疼他些么?”

本就比其他孩子差了一截,若还区别对待,那七阿哥心里多难受啊。

灵芝叹道:“格格,万岁爷膝下子嗣多着呢,多一个少一个能怎的?”

何况他是皇帝日理万机,只有人来体谅他的,哪有他体谅旁人的道理?在万岁爷看来,他能容七阿哥苟活至今,还给他一个贝勒爵位,已然仁至义尽——戴佳氏生了孩子却至今只是庶妃,连个正经名分都挣不到,焉知不是迁怒的缘故?

云莺听得心头发紧,灵芝的话无疑又给她添了一层压力,原来怀孩子不光有顺产和难产,就算是平安生下来了,还未必是全须全尾的呢。

万一她也生个七阿哥这般的,该怎么是好?她可不敢赌四爷的良心,父子俩总是一脉相承。

正胡思乱想时,里头开门了,那拉氏一张恬静而白皙的面庞霍然现身,“你来得可巧,我们福晋归宁去了。”

云莺不自禁露出笑容,若七福晋在家,她少不得前去拜访,那就太麻烦了,还不知七福晋会否给她好脸色——毕竟在正妻们眼里,她跟那拉氏是一样的狐狸精啊。

发觉这样太失礼,云莺赶紧收敛嬉容,“怎么你们福晋时常回娘家么?”

看对面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那拉氏点头,“是我们爷发的话,许她随意出入。”

脸上忽有些愧怍,显然七福晋此举不过是跟丈夫赌气——而赌气的因由正是她。

云莺心道她若是七福晋就天天回娘家住着,管老七宠谁呢,难道婆家能有娘家舒坦?

虽然才出嫁一个多月,云莺已强烈思念起瓜尔佳府,但以她身份,除非碰上爹娘过寿这样的大日子,等闲是不能轻易回去的。

云莺颇觉遗憾。

那拉氏跟她相见恨晚,早就盼着一聚,哪肯轻易放她离开,当下挽着她的手朝里走去,又道:“我也不爱交际,见了那些格格都没话好说,唯独对你却是一见如故。”

云莺心说你还不善交际啊,可比她要自来熟多了。

她原本打算略坐坐就走的,然而等那拉氏叫人呈上热腾腾的松仁鹅油卷和菱粉香糕,云莺的眼睛便再也挪不开了。

那拉氏道:“来我这里就跟到自己家一样,不用拘礼。”

横竖她这片院子除了七阿哥少有人来——福晋跟她势成水火,连底下人都不许过来走动,简直像楚河汉界,倒也落得清静。

云莺起初还想客气点儿,架不住那拉氏再三劝说,遂故态复萌。

还不到半盏茶工夫,两碟巴掌大的点心就被消灭得干干净净。

那拉氏呆了呆,看着苗条纤弱的,怎这样能吃?

云莺不好意思地道:“我在家没用早膳,偏您这儿的点心又太好吃了……”

其实还是用了点的,可谁叫她脾胃好?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得干干净净了。

那拉氏失笑,她就喜欢云莺这种天真不做作的样子,便叫侍女再去厨下端些过来,这回可得用大一些的碗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