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被宜妃撞破她衣衫不整的模样,还跟四阿哥紧靠在一起,她便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云莺紧张得几乎喊出声来。
还好一双手从身后牢牢捂住她的嘴。
等她情绪渐渐平复了,四阿哥才缓缓松开,用眼色示意她不必太过惊慌。
在他看来自然没什么,他是金尊玉贵的皇子,康师傅无论如何得保全他。可自己不过是个初来乍到的秀女,还未承宠便失了名节,她该如何自保?
云莺心底泛上浓重的悲哀。
眼瞅着千钧一发之际,外头太监匆匆跑来,说是皇帝召集诸妃宴饮,也给翊坤宫下了帖子。
地点却是在惠妃的延禧宫。
宜妃冷笑,“今儿并非惠妃姐姐的生辰,万岁爷给谁贺寿?”
那太监不敢抬头,低低说道:“是良贵人。”
果然是这个贱人。惠妃自己人老珠黄,眼瞧着再不能得圣眷的了,就把她宫里的狐媚子推出来争宠,这卫氏看着柔柔弱弱模样,勾引男人倒是颇有一套,还真叫她怀上龙种生了八阿哥,听说皇帝还有意晋她为嫔位呢。
不过是个贵人,就敢把阖宫嫔妃都叫去为她捧场。宜妃虽然气不忿,架不住时移世易,她万万不肯为这种小事得罪万岁爷。
便叫人准备一份薄礼,自己也去走个过场,省得惹人闲话。
鼻烟壶的事已然抛诸脑后。
等二人离开,云莺才徐徐吐了口气,又有点窘于面对四阿哥——方才宜妃口口声声骂良贵人的话,形容她似乎也很合适。
怕是四阿哥也觉得她是第二个良贵人,诡计多端一味钻营。
四阿哥并未多说什么,只小心地帮她拉开那扇陈旧柜门,方便她跳下去。
云莺望着他欲言又止,想求四阿哥为她保守秘密?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四阿哥看起来没当回事,可能只觉得是巧合而已。
他的眼睛也谨慎地不往云莺身上瞟,而是轻咳了咳,“你自己能处理罢?那我先出去了。”
云莺脸上一红,方才磨蹭半天,依旧是一副衫垂带褪的轻佻模样,怎么看都不庄重。
她只能飞快地福了福身,还得提着裙子留神不使它滑落,“有劳您解围,妾身感激不尽。”
虽然很尴尬,可若两边都能当成没这回事,那就再好不过了。
四阿哥点点头,转身欲行,可随即想起什么,又轻轻撂下句,“你别担心,我会负责的。”
云莺:……
什么跟什么,她没叫他负责呀。
云莺满腹狐疑,觉得四阿哥所说令她摸不着头脑,但兴许只是客套话而已——男人本就是最会逢场作戏的。
她若当真才成傻子了。
等她理好衣裳出门,云华也从御花园里赶回,见着她急忙问道:“如何?”
云莺摇头,略显颓丧,“五阿哥没来,跟宜妃娘娘赴宴去了。”
这般场合竟不带她,到底嫌弃侍妾上不得台面。云华又羞又气,恨自己为何进宫自找难堪,可对着云莺还得勉励安慰,劝她不必泄劲,往后还有的是机会。
心里也知道机会渺茫,等这波的秀女绿头牌都挂上去,便再无转圜之地了。
云华心绪纵横,忽一眼瞥见她肩上那块眼生的披风,皱眉道:“这是谁的?”
云莺不惯撒谎,可也不能明说是四阿哥给的,唯有支支吾吾道:“那会子起了风,宜妃娘娘怕我冻着,仓促里找给我的。”
翊坤宫哪来男人衣裳,无非只那几位。宜妃不可能把万岁爷的衣裳给外人,那便只能是给胤祺准备的了。
她倒是鸿运当头,这么快投了宜妃的缘,自己当初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哄好呢。
云华强笑道:“可见你跟五阿哥命里有缘。”
云莺干笑两声,没工夫与她闲磕牙,胡乱敷衍几句便径自回永和宫去了。
所幸德妃不在,否则以这位心细如发的程度,难免看出端倪。
挽星手里捧着碗香喷喷寿面,朝她努努嘴,“延禧宫送来的,我给你也留了份,姑娘自己寻双筷子罢。”
云莺半天经历许多事,又累又怕,正觉得饥肠辘辘,索性接过挽星递来的面汤大快朵颐起来。
宫里的厨子手艺就是好,她在家可尝不到这样劲道的。
挽星叹道:“人一走运,神仙都拦不住。良贵人不过是辛者库出身,刚进宫那阵子也默默无闻的,谁能想到几年之后能有这番造化呢?母以子贵,将来一个妃位总归少不了她的。”
这话自然是说给云莺听,劝她别成天想些有的没的,该多花些精力在万岁爷身上,保不齐也能有良贵人那般造化。
云莺:……
她可太知道卫氏以后造化了,生了个儿子却是个催命鬼,表面上文质彬彬宁静淡泊,背地里却狼子野心谋算储位,还激怒了康师傅,以致于一句“辛者库贱妇之子”,摧毁了八阿哥的野望,也让卫氏身败名裂,人人见了都得啐上一口——幸好彼时她已香消玉殒,若知道自己倾心相爱的夫君是这般贬低自己,怕是得活活气死。
云莺当然不觉得这种宠爱有什么好的,帝王多情也最无情,指望他们指缝里漏下的那点垂怜,不如闷头睡大觉更实在。
她哼哧哼哧很快干掉一碗寿面,又羞赧地望向对面,“挽星姐姐,还有么?”
幸好娘娘不知她恁般能吃,不然又得多个盯着节食的任务了。挽星心中腹诽,却到底还是进厨房又给她盛了半碗出来。
实在是瓜尔佳姑娘的要求太难拒绝了,每逢她用那双湿漉漉的眸子望着人的时候,挽星都觉得心快要化掉。
怎么万岁爷却偏偏瞧不见呢?
云华走后,云莺的日子一切如常,她本来想将那件披风还给四阿哥,但是四阿哥几天没到永和宫请安,云莺只得罢了——说起来四阿哥答应她的话本子还没给呢,可能怕教坏了她?
云莺估摸着对面该有些尴尬,虽然是早就成过家的,可乍一见陌生女人的胴体,难免害眼睛。阿弥陀佛,幸亏她长得不差,否则伤害就得加倍了。
不来也好,她更自在,左右她这阵子心无旁骛,对宫里的规矩已渐渐熟习了,德妃看起来也挺满意。
云莺现在有种听天由命的心态,如果命运无法更改,她注定要成为康师傅后宫一员,那她也只能认了,在哪不是过日子?
反正只是当个锦衣玉食的玩物而已。
她将和宫中其他女人一样,得宠、失宠、得子、丧子,运气好能保住几个,运气不好,便只能孑然一身,守着金碧辉煌的宫殿过日子。
那样一眼望到头的生活,到底还是有些胆寒的。云莺只能努力不去想象,她现在走一步算一步,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但是充实自身总没错,云莺开始认真对待德妃布置的功课。一样事物接触得久了,总会渐渐产生兴趣,譬如她现在觉得弹琴就挺有意思。
经过长期练习,云莺已能照着曲谱弹出几个悦耳音符,正洋洋自得,准备去找挽星邀功,挽星却主动来找她了,说是娘娘传召。
德妃一般不见她,光是忙着伴驾和照料十四阿哥就够繁琐的了,怎么好端端想起她来?
云莺有点警觉,难道是想推荐她侍寝了?算算日子,的确也差不多。承宠之后才能有正式名分,也更方便为德妃办事。
可挽星的脸色却并非欣喜,她表情凝重地告诉云莺,“四阿哥方才去了乾清宫,请求万岁爷将你赐婚给殿下。”
云莺目瞪口呆,忽然觉得脑子转不过来了。
挽星也很吃惊,可眼下最麻烦的是该如何应付娘娘脾气,好好的计划被搅乱了,还是犯了宫中最不该的忌讳,跟自己的皇阿玛争美,可想而知德妃心里多窝火。
向来脾气温和的人,一旦发作起来那可不好惹呀。云莺小心翼翼道:“我能不去吗?”
“您说呢?”挽星同样不想接这块烫手山芋,但这会子无论如何装病推脱都只是回避问题,还会让麻烦越来越糟。
“您千万得把话咬死了,就说您对德妃娘娘绝无贰心,也压根不知四阿哥怎么想的,这事与您不相干。”
云莺鸡啄米般点头,她确实没想到四阿哥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莫非把那天的话当了真?
她还以为闹着玩的呢。
正殿里头,德妃凛然坐在贵妃榻上,挽月正在为她打扇,见二人进来,拼命使眼色。
云莺就觉得自己是否该认个错更好?虽然她并非有意,可站在德妃角度,就有种外来狐狸精勾引我儿子的感觉。
可还不待她开口,德妃便已愤愤接过挽月手里团扇,自个儿胡乱扇起来,“胤禛这孩子,就没一天让我省心!”
这气却非对着云莺而撒,倒像对她诉苦一般。
云莺小声唤道:“娘娘……”
德妃拉起她的手,“好孩子,叫你也受惊吓!”
恨声道:“他就是故意跟我作对!知道你是本宫选中的人,铁了心要拆台。他倒不想想,本宫面上无光,他难道就好过了?”
又珠泪涟涟瞅着云莺,“还有你,白白卷进这场风波,往后可怎么见人?他是痛快了,半点不为别人着想。”
云莺没想到自己变成了德妃眼里的受害者。
但其实她没那么无辜啦。
她该帮着德妃谴责四阿哥么?云莺摸摸自己的良心,觉得她该对四阿哥竖大拇指才是。
现在她可以不用嫁老男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3-07-31 01:21:47~2023-08-01 01:19: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盈盈 10瓶;麻薯糯叽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