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琮嘴里叼了一根草,自告奋勇地走在前面探路,他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晃悠悠地抱头走着,俨然一副纨绔子弟春游的模样。
仿佛下一秒就能哼出,“大王叫我来巡山~”
他嘴里哼着五音不全的小调,沈舒云挑眉侧目,她动了动耳朵,听了好一会儿才分辨出曲子。
还真是应了她的猜测……
她敢保证,若不是还有人在怕社死,叶琮一定会即兴地大声唱出来,哦,她在也没关系,没准老乡在,他还更兴奋呢。
叶琮哼了一半可算消停下来,没等沈舒云张嘴,他抓了把头发,又开始了:“你挑着担,我牵着马~”
她突然觉得叶琮带路很有可能带到贼窝——这人太不靠谱了!
江别寒敏锐地觉察出沈舒云一言难尽的情绪,略带抽搐的眼尾和上扬的嘴角,透着一种自然而然的稍显亲密的嫌弃。
心里略微有些烦躁,连带着飘入耳里的不知名小调都像是尖锐刺耳的轰隆声响。
他看着前面朗朗少年意气的叶琮,不知怎的越觉碍眼,聒噪得很。
脚下的杂草漫过鞋,长得又茂密,踩上去就像踩在地毯上。
沈舒云分了点注意力在脚下,避免踩到什么不该踩的东西——这种地方最适合藏些小陷阱了。
这片密林未免也太大了,走了许久也不见尽头,更不知身在何处。碧色连天,一眼望不尽,周遭似乎是一个巨大的笼子将路过的旅人囚困于此。
沈舒云摸了摸自己并不存在的腰间盘突出,开始想念起柔软暖和被窝,白露姐姐做的点心,娘亲酿的梅子酒……
她应该在素溪阁里睡大觉,延续她咸鱼的宿命,而不是点背的被执法长老点名,然后莫名其妙地卷进这个仙府秘境里!
对其他修士来说这可是天大的机缘,偏生胸无大志的沈舒云暗自叹息,悔恨不已,欲哭无泪。
江别寒察觉到沈舒云低落的心情,少女垂眉抿唇,如开在枝头春意正深的桃李忽遇寒风,蔫蔫的惹人怜惜。
他薄唇微动,正要开口——
“师妹。”
沈舒云的神思被这一声叫喊从低落的坏心情里揪出来,她抬眸看向发声的人。
江别寒的视线顺着她的目光锁在了叶琮身上,慢声细语道:“叶兄,可有异?”
“我……”两道目光齐刷刷地盯着叶琮,只见他颇为腼腆地挠了挠后脑勺,说话间嘴角却得意地上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那些鼻子比狗都灵的魔族迟早找上咱们。”
根据他纵横小说界,读书破万卷的阅历,这种仙人洞府必然有许多防御类的机关,一旦误入恐怕凶多吉少!
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沈舒云半信半疑地围了上去。
叶琮把自己的想法一一透露出来,说到关键处还下意识地放轻声音,“到时候,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
他双手一合,俨然一副瓮中捉鳖,胜券在握的模样。
“叶师兄高见。”沈舒云不禁为老乡的聪明才智拍手叫好,“多谢叶师兄指点我等一二。”
“这招借刀杀人,哦不,祸水东引真是妙计。”
她欠了欠身,杏眸含笑,正是一副天真烂漫的姿态。江别寒移开目光,转而朝叶琮点头示意。
备受瞩目的叶琮舒展了下身子,他身法矫健,奋力一跃跳到一棵粗壮的树上,借着树高眺望远方。
叶琮黢黑的眼睛突然一亮,他快意的打了个响指,找到了!
昆阳道君从乾坤袋里掏出三个表皮青绿,泛着点点深红的果子。
这果子甫一拿出来,屋子里的灵气波动就如涟漪般荡漾开,清甜的果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来,拿着吧。”昆阳道君看着自矜自持的叶琅笑道,“还愣着干吗?”
得到轻斥的叶琅非但不悲,反而脸上多了分喜色,老祖很少用这么亲昵的口吻与他说话,这种像是寻常人家的笑骂太少了。
他恭敬地接过那三颗看上去半拳大的果子,掌心摩挲着上面平滑的表皮,若不是细微的动作出卖了他,还真看不出来他深藏在端方守礼外表下的激动。
“你呀,就是太拘着了,凡事都拘着,累!”昆阳道君拍了拍他,语重心长道。
“你和琮儿都是我看大的孩子,你心思重,易多思多虑,琮儿这小娃倒是粗枝大叶。”
老祖背对他,嗓音低沉喑哑,“他进了那处秘境,也是不知道现如今他的状况如何啊。”
“机缘可是常与危险相伴。”日光穿过窗棂在昆阳道君的脸上留下曲折的格纹影子。
“琮弟吉人天相,老祖您不是常说他心性极佳,想来定能化险为夷。”叶琅的嘴角僵直的折起,“再说还有您的加持呢。”
叶琮自小失了父母,许是患有失魂症,昆阳道君对他多加关照,甚至在他身上施了加持,可在生死关头,保他一命。
这等待遇可是族内头一份,多少人艳羡不已的福气!
叶琅脸上像坚冰一般僵硬的笑转瞬间就化了,如春波荡漾的涟漪一层一层的在脸上堆叠。
浑身上下遮的严严实实的魔族寻着灵气的波动,一路追到了数十根坍塌的石柱前,为首的小头目显然是刚杀完人,身上浸染着一股血腥的气味。
在追沈舒云等人的路上遇到了几个不长眼的修士,正好拿来祭他的刀魂!
小头目弯曲着手臂擦拭刀上的血迹,还差一个修士的血肉他就能从金丹初期跨越至中期,进了这仙人洞府没准还能一步登天,跨上元婴,乃至出窍、分神……
就在他沉浸在自我编织的美梦时,他松弛的身躯刹那间紧绷,而手上握着一支不知何时射来的箭。
“敢偷袭,找死!”
小头目丢下箭矢,魔族迅速朝叶琮冲来,所过之处掀起阵阵劲风。
叶琮在石柱间乱窜,险险避过削断他头发丝的剑,再矮身躲开朝他脖子劈来的刀,身法乍看之下有种慌不择路,胡乱跑的废材修士模样,远观就会发现他的每一次动作都恰到好处的躲过了攻击,甚至还在把魔族往石柱深处引。
沈舒云抚掌赞叹道:“亭江叶氏的身法果然名不虚传。”
还得多亏了她那眼高于顶的爹,在爹娘言传身教下,沈舒云从小耳濡目染,眼界也拔高不少,就算是废材体质,东西好赖她还是一眼就能看出的。
看来叶氏老祖对她这位老乡不错嘛,传了这种好东西,也难怪他在族中受人嫉妒,遭人排挤。
“师妹,江兄,好了吗?”叶琮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堪堪从躲过朝腰间袭来的刀,“再这样下去我可就要亡命刀下了。”
“好了,叶师兄!”沈舒云脆生生答到。
她眼疾手快地向叶琮扔了一张雷暴符,在符箓快到跟前时,叶琮转身一个飞跃,和雷暴符擦肩而过,与此同时江别寒正在开启仙府主人留下的阵法。
一切都在几个呼吸之间完成,等魔族反应过来时,雷暴符已经在眼前炸开了。
像是被笼子里故意放置的食物吸引,而困在笼子里的老鼠一样,这些魔族因为追逐叶琮这块美味的点心,被关在了上古仙人留下的阵法里。
叶琮大喘着粗气趴在石头上,看沈舒云走来便伸出手,示意拉自已一把,“累死小爷我了”。
江别寒快人一步的一只手扶起叶琮,另一只手拿过沈舒云手中的小玉瓶,扔给叶琮,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有种说不出的美感,他的发尾微微摇曳,叫人忍不住想起春日里翠微湖旁的飘摇青柳枝。
不,江师兄的身姿远胜弱柳!
她的视线停留在江别寒的腰上片刻,绝对不会出错,依她前世阅人无数的经验判断,江师兄的身材定然是极其复合她的审美的。
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炽热,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正巧对上了那双深邃的眼眸,激得她心头一震。
“师……师兄。”沈舒云不自在的像个干了坏事被抓了现行的小孩。盈盈的杏眸半眨不眨的似乎在说“你就饶了我吧。”
江别寒起了逗弄的心思,他和颜悦色地看着沈舒云,“师妹这是做什么?我身上有不对之处吗?”
“没…没有,师兄很好。”沈舒云回地磕磕绊绊的,恨不能揪个地缝钻进去。
“哦?”江别寒踏着脚下不知名的野花,一步步朝沈舒云走来,凑近小声道,“那师妹脸上怎如此红,可是有恙?”
他说着还做出状似要摸额头的动作。
江别寒微凉的手一触即离,配上唇畔若有若无的笑意。
让沈舒云脑子一愣,经脉里的气血上涌,她感到热意直冲头顶,不争气地脸更红了。
面前的少女耳珠羞得粉红,神色间颇有恼羞成怒的意味。
江别寒见好就收,也不逗沈舒云了,轻笑一声讨饶道:“是师兄的不对,师妹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一回,好不好?”
他的声音里带着浅浅的笑意,配上这副俊逸非凡的外表,倒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沈舒云晃了晃神,很快清醒过来,连没来及发出去的怒意都偃旗息鼓了。
她打定主意,以后和江别寒说话必须带着一万个小心,千万别被他的外表蒙蔽双眼!
叶琮把自个收拾好,转头就看到这不同寻常的一幕,他脑子里的记忆迅速重放,从“富婆与小白脸”、到“地宫里偶像剧般的对视”,再到“舍己救人的献身”……
一切日常里的小事在这时被无限地放大。
叶琮一拍脑门,他怎么就这么迟钝呢?两个大活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暗通款曲”,啊不,“暗度陈仓”,他居然没看见!
他怎么就这么没眼力见呢?他这得坏了多少好事啊!
还当了个最亮的电灯泡,叶琮暗忖道:“我说朝师妹伸手时,江兄怎么先出手了,怪不得最近身上凉飕飕的。”
叶琮短短数秒就脑补了一出大戏,他心疼地默默抱住自己这个单身狗,同下定决心,必须远离老乡!可不能让他们因自己产生误会!
这样一想,叶琮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颇重,可谓是“肩挑四海,情担两意”。
叶琮踌躇一番后,毅然决然地上前,他时刻注意与沈舒云的距离,甚至在交流中目光也是极力避免和沈舒云相对。
这番姿态自然被沈舒云察觉出来,沈舒云一头雾水,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名堂,干脆也不为难自己,索性就归结于叶琮哪根筋抽了。
三人修整了一会儿继续上路,越往里走,看见的风景越秀美。简直是目不暇接。
沈舒云环顾四周,感慨道:“这洞府的主人心思真巧,我在这儿看到的奇观比前十几年加起来都多。”
她说着手痒了,下意识地想拿出手机或摄影机拍下这儿的风景,可却摸了个空。
叶琮这个老乡自是深谙拍照打卡的精髓,打蛇随棍上地递上了个留影石。
还未等他赞叹自己的机智,转头就见江别寒面色柔和地朝自己笑,于是背过身去,偷偷拍了拍自己的脑瓜子:“看看我这记性,让你手快!”
江别寒看完了这出闹剧,目光微移到沈舒云摆弄的留影石上,本该觉得有趣的心情却有些烦躁。
沈舒云似乎与叶琮太过亲密,这种旁人插不进的默契真是刺眼。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来迟了,谢谢小可爱看到这里【鞠躬】
叶琮:我这个锃亮的灯泡多碍眼呐!【抱紧自己】
江别寒:知道就好【微笑】感谢在2022-05-08 23:45:44~2023-07-27 17:28: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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