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云皱起眉头,让韬光养晦已久的魔族趋之若鹜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她虽然是个咸鱼,但在爹娘身边耳濡目染久了,也知道这类东西大抵都是沾了邪念,一个不好就会生出心魔的,能让这个看起来地位不低的魔族费尽心思抢夺的,只有那些拿出来就可以扰乱修真界,改变局势的远古遗物了。
等等,刚刚这个魔族自称“本尊”,沈舒云眼皮跳了跳,惊觉不妙。
魔族魔尊名为“梵烈”,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曾被鸿宇仙尊打得差点没了命,不得不如壁虎断尾般抛弃身躯。虽然活了下来,但魂体离开肉身的做法本就损耗修为了,再加上一具合适的躯体找起来实在太难了,导致梵烈退了一个小境界,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修为止步不前。
断尾求生,仓皇逃窜,输的那叫一个颜面无存,堂堂魔尊被逼到这个份上,简直是贻笑大方。而梵烈又是个心肠狭隘,极好脸面的人。
这说是不共戴天之仇也不为过了。
她想了想,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鸿宇仙尊名声响亮不错,但仇人也多。那些人拿鸿宇仙尊没办法,要是知道仇人之女就在面前,她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自己绝对小命不保。
杀不了鸿宇仙尊,还杀不了一个筑基修士了?
梵烈在这样的得意洋洋里突然想到了什么,“据说我那老朋友鸿宇仙尊之女也在这啊,是你们中的哪一个呢?”
众人一僵,但仍旧继续沉默着,许是担心自己的行为会为人所不齿,亦或是畏惧得罪仙尊后面临的报复,甚至是出于良心,他们都没有说。
梵烈不急着众人的回答,他的目光在修士之间游走,面上的笑越来越大,显然很享受这种将猎物逼到角落里,再亲手抓住的游戏。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沈舒云暗叫不好,即使没人指出她的身份,但只要熟悉鸿宇仙尊的人一看就能发现,她和鸿宇仙尊长得有两分像,这两分像足以让耿耿于怀的宿敌认出来。
躲是躲不过了,本着干脆豁出去了的念头的沈舒云抬起头,直直对上梵烈的视线。
“哦,原来在这里。”梵烈脸上绽开一个奇异的笑容,看起来很令人不舒服。
饱含恶意,像是沉了无数尸体,腐臭熏天的沼泽。
沈舒云暗想,这种情况下即使活不了,也不能丢了自己爹娘脸面,必须拿出输人不输阵的气势。
于是她扬着下巴,看着天上的梵烈,语气里甚至有几分嚣张,“我就是鸿宇仙尊之女——沈舒云。”
看她主动跳出来,还一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模样,梵烈心里冒出一股火气,区区一个蝼蚁似的筑基修士也敢对他不敬。
他强行维持胜利者的姿态,扯着笑,“即是仙尊之女想来修为定是不凡了。”
“不如——”
“我是不是资质不凡关你什么事?”沈舒云一看这个老妖怪就知道他打得什么算盘,连忙出声打断,“我三清宗的事还轮不到魔族的人来管。”
这家伙下一句就是要她和魔族比试呢,她肯定是打不过的,明晃晃的阳谋,当面挖坑给她跳,想都别想。
梵烈黑下脸,视线在沈舒云身上流连,“还真是伶牙俐齿啊。”
他的眼神极为放肆,看着底下少女明媚的脸,梵烈心里顿时闪过一个想法,不知道鸿宇仙尊得知自己的宝贝女儿受辱而死,脸上会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淫邪的目光毫不掩饰,甚至越来越极端。只要看一眼就能发现这双眼睛的主人在想些什么污秽肮脏之事。
江别寒心中陡然升起一种戾气,烦躁的情绪挑拨他的神经,不由催促大脑挖掉这双令人恼火的眼睛。
手微微动了动,他压下这股没由来的情绪,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候。
强压怒火的感受很不好,滚滚流动的血液加速流动,似乎躯干里每一滴血都充斥着愤怒。
江别寒闭眼感受了一会儿,笼罩在介乐城上空的结界由魔族其余几位魔将守候,提供灵力供给,再加上由魔族圣物作为镇眼,要想打破结界难如登天。
但这是对别人来说。
他唇角勾起,突然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梵烈不用进东陵仙府了。
他对介乐城是死是活不感兴趣,但打开东陵仙府的血祭的血肉也不一定就要凡人修士啊。
想来魔族的魔尊体内蕴含的力量更为适合。
既然血祭是他的主意,那就成为血祭的祭品吧。
江别寒越过虚空看了眼藏在暗处的梼杌,他的手微微转了转,某座阴暗的屋子里,盘坐在地上围成一个圈的魔将像是被反噬了一般猛地吐出鲜血,他们中间悬浮着一颗散着红光的珠子荡起圈圈涟漪般的透明波纹。
“不好!”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输送灵气的过程被迫中断了,魔将们反应过来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随即像是什么碎裂了一般,发出“喀嚓”的响声,所有人抬头向天空望去,只见如有实质的结界上生出了蛛裂纹,正成片地朝四周扩散。
结界要碎了!
人群瞬间乱作一团,梵烈最先反回过神来,双手飞速结印,企图在正道的人进来前加快血祭流程,天空中的漩涡逐渐变得透明,像一层薄膜一样,透出另一个世界,与众不同的世界。
参天树木,云雾缭绕,隔着虚空也能感受到里面浓厚的灵气,看到它的每一个人都明白这就是实打实的仙境——远古仙人留下的仙府。
梼杌咽了咽口水,他知道大人的意思,大人打破了结界,外面的人很快就会进来,血祭需要的血肉还不够,要想在他们之前进入仙府,就还要更强的血肉,蕴含力量的血肉。
他的目光盯着梵烈的背影,扯出一个苦笑,大人的想法还真是没有半点预兆,喜怒无常,明明刚说让梵烈进仙府,现在又换了个打算。
梼杌手上盘旋着淡淡的黑气,在梵烈顾着为血祭吸取凡人血肉放松警惕时骤然发难,狠狠使出一掌,将他打进漩涡中。
“你——”梵烈没想到梼杌会反水,他怒极大吼,想要拉人下水。
但他体内的力量,血肉被疯狂地吸收,他的身躯眨眼之间就干瘪下去,像一层纸糊的纸人,只要轻轻一戳就破了。
那层映着仙境的薄膜似乎变得更加稀薄了,天上的仙境好像随时都能跌落下来,无限接近这个世界。
叶琮看傻眼了,怎么他们魔族自己人还打起来了呢?
这干脆利落的反水,出手就是朝要害去的,内部矛盾得是有多激烈下手才会如此凶残啊。
要不是这个反水的魔族浑身充斥着魔气,他都要怀疑是仙门安插在魔族的内鬼了。
“喀嚓。”整个结界已经布满了裂纹,正不停往下掉,像破碎的镜子,在半空中就消散了。
一股股可怖的气息即将降落,跟随梵烈的魔族眼看情况不对,也顾不上死去的魔尊了,个个争先恐后地往东陵仙府冲。
“不好!不能让他们进去。”魏子平拔剑砍到一个意图进入仙府的魔族,“里面的东西决不能落到魔族手里。”
叶琅的眼神亮了亮,飞身上前,“我去阻止他们。”
仙人府邸里藏了何等的宝贝,这可是天大的机缘!
各派的修士心知肚明,自然不甘人后,纷纷跃起想要进入东陵仙府。
于是修士在半空中和魔族交了手,打得难舍难分。
沈舒云险险避开一道剑光,天上的魔族和修士打架,刀光剑影还真就不长眼睛。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颇为感慨地想着,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往自己身上贴了个防御符箓。
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身旁人的眼里。
“师妹。”江别寒笑着朝她伸手。
骨节分明,好看得像是白玉雕琢而成的手摊开在她面前,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
沈舒云鬼使神差地把手放了上去,带着点凉意的触感通过贴合之处传递到身体里,有层薄茧,摸起来很舒服。
像是上好的白玉。
沈舒云一怔,觉得自己的想法很不正经,像是轻薄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
江别寒眼中的笑意深了点,他虚环着怀中懵懂的少女,她神色间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任他施为。
不知道干什么还把手交到他手里,这么信任他吗?
嘴角勾起一个笑,江别寒轻轻一点地,朝东陵仙府飞身而去。
地上的叶琮看见了索性也跟在后面御剑飞起,但是他的运气委实不大好了,前面的江别寒身法极快,穿梭其间游刃有余,像是隐身了似的,魔族没一个人阻止他,反倒叶琮碰到不少袭击。
他分神一瞬,面前陡然劈来一掌,叶琮只好跳下剑,眼看就要掉下去,他慌乱间踩了一个东西借力一蹬,才没有摔下去。
脚下的感觉不太对,叶琮下意识地往下看,看到了脸色黑得犹如墨汁的叶琅。
那一脚不偏不倚地踩在叶琅身上。
唉,不是。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有意的。”叶琮讪笑着抱歉。
虽然叶琮很乐意看叶琅出丑,但他真不是故意的,他觑了眼叶琅的神色,觉得他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依照叶琅小肚鸡肠的习性,还是担心一下日后的自己实在点。
叶琅翻身一跃,落在一座民居的屋顶上稳住自己的身体,眼睁睁看着叶琮进了仙府,再想蓄力冲刺时,那薄膜里映照的仙府景象却慢慢变淡,薄膜如水波般晃了晃,刹那间消失不见了。
叶琅手里的符箓被攥得皱起,他咬牙咽下即将发出的怒吼,“叶琮……”
梼杌看着关闭了的入口,脸上浮现了一个怪异的笑,转身迎上前来救援的正道长老仙君们。
作者有话要说:江别寒:她把手给我了,她好信任我!
叶琮:完了,BBQ了,完了呀我!
人和人的欢喜哀乐并不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