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看不见的愁云笼罩在众人的上空,已经有不少修士惨遭杀害,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原本就是被迫组队,各方势力交错纵横的团体内分歧越来越严重。
也对,这些人放出去都是宗门世家里备受赞誉、众星捧月的佼佼者,个个恨不得鼻子长在头顶,那不可一世的劲儿忍受同辈人的指挥,开什么玩笑?
沈舒云淡淡地扫过几个冒出来的刺头,一般情况下,这种硬是要唱反调的都是被木仓打的出头鸟。
她垂下眼睑,有些感慨,行动不听领导指挥,就是有九条命都不够作啊。
自己作死就算了,拖累其他人可就是和所有人为敌了。
叶琅擦了擦剑,迎着阳光侧目看剑身上的花纹,他两指抚过江浪水澜纹,“燕道友何必如此呢?大家通力合作有什么过不去的难关?”
毫不在意阳光反射在身后人的脸上,燕磊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勃然大怒,“你算什么东西?不过一个旁支弟子,还想打肿脸充胖子。我看你还是撒——”
叫骂的声音戛然而止。
叶琅不知什么时候移至他身后,一把寒光泠泠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风轻轻吹过,一缕头发静静飘落在地上。
“我是不算什么东西。”贴在耳边的声音慢慢响起,如一条毒蛇吞吐时的气息,“但要你死还是很容易的。”
燕磊咽了咽口水,看着耳畔被削去的头发,强自镇定,“叶琅……我警告你,可别乱来啊。我若动我一根毫毛,我燕氏定然要你好看!”
叶琅轻轻笑了笑,“你觉得离阴燕氏会为了你得罪叶家?”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把剑一收,“诸位,日头正好怎么就有人做梦了?”
燕磊一阵后怕地摸着脖子,怒极却不敢上前。燕家确实不如叶家,他也技不如人。
“若是有人不愿坐以待毙,愿和叶某一同寻找出路,事成之后,叶家必定回报诸位的帮扶。”
什么仁义道德啊,利益才是绝对的。
短短几句代表了叶琅如今在叶家的地位,修仙世家讲究血脉流传,因而有人不屑他出自旁支,但这一路走来看他在叶氏弟子中颇有威信,听这掷地有声的说辞,对叶琅的认知也有所提高。
先是以武降服,再以利诱之。
这恩威并施的手段,已有不少心思活络之人向叶琅示好。有传言亭江叶氏下一任家主就是叶琅,虽然叶氏老祖对叶琮颇加照拂,但叶琅这些年的优秀都是被叶家长老们看在眼里的,叶氏老祖再怎么喜欢叶琮,也不可能站在叶家大多数人的对立面。
说到叶琮,沈舒云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发现他瞥了眼叶琅后就兀自转过头去冷笑。
眼神中满是冷嘲热讽,她可以肯定叶琮又在心里骂叶琅是个老六。
沈舒云抬头望天,家族嫡支少爷因自幼痴傻,被旁支子弟夺得继承权,好一出豪门恩怨纠纷大戏。
不过叶琮这种单纯跳脱的性格也确实不适合做一个家主,用叶琮的话来说,他还是太有良心了。
在这些老六老六比比谁更六的阴谋家里,他就像只单纯的小白兔。
魏子平对叶琅类似于招兵买马的举动没有任何反应,或者是说,不该有反应。
岌岌可危的关系里,只要大体方向不变,大家的目的一致,对于一些细枝末节就不会苛求太多。
毕竟要顾全大局。
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沈舒云略带探寻的目光在叶琅身上打了个转,朝不保夕的境地里还有人有精力笼络人心,而且手段高明,该狠厉时绝不心软,该说话时动之以情。
几乎是出自本能的利益得失的算计,驾轻就熟地规避风险。
这要是放前世,妥妥的基金顾问,如果能看在认识的份上指点一二,她买的基金也就不会一片绿了。
大家族出来的弟子就是非比寻常啊,也可能和叶琅的出身有关——旁支出身的弟子在家族中分到的资源少,要想出人头地就要付出千倍百倍的努力。
即使在以强者为尊的修真界,还是有些腐朽落后的思想作祟。
沈舒云的思绪如同向四面八方飘散的蒲公英,纷纷乱乱的,突然她觉察到一股视线落在她身上,沈舒云有所准备地抬眸,回了个灿烂的笑容。
叶琅若无其事地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夜色四合。
长风卷起地上散落的纸钱,呜咽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半夜未眠于灯下哭泣。
一小撮人贴着墙根悄悄潜伏进一个破旧的院子,魏子平翻身进了院落,轻巧地落在地上,在观察四周无人后朝后面的人比了个手势。
叶琅带着人利落地着地,没溅起半点尘埃,他环顾周围环境,传音给魏子平:“魏兄,此处不能用神识探查。”
这个院子里似乎是设了阻隔神识的结界,他刚才用神识小心翼翼地探索时就差点触及了那层结界,直觉告诉他若是触及这层结界定会惊动院子里的人。
魏子平点点头,“大家小心些,这恐怕就是魔族的藏身之处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在接二连三的修士遇害后,所有人心里都憋了口气,他们踏上漫漫仙途是斩妖除魔的,可不是成为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况且,介乐城已有这么多人死于瘟疫,据魏子平得到的情报,只要杀了那个传播瘟疫的魔族,就能阻止瘟疫再度蔓延。
他们成为修士,被赋予了保护凡人的责任,亲眼看见介乐城百姓在水深火热之中却没有丝毫办法。
眼下收获情报如何不能搏一搏,为了百姓,也为了他们自己。
于是,在对介乐城进行细细地排查后,终于把目标锁定在这座毫不起眼,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废宅。
魏子平拔出剑,他修为最高理应走在最前面开路,似乎过分安静了,空旷的宅院里黑漆漆的,一点声音也无,渗人得很。
有人忍不住了,小声地抱怨道:“是不是弄错了,这里根本就没有人。”
话音刚落,魏子平锐利的目光刺过来,几乎能将人洞穿。
燕磊下意识地捂住嘴,但来不及了——
何处起长风,呜咽难鸣,那风里夹杂了丝丝血腥气息,扑面而来。
“退!”
魏子平手腕一转,挽了个漂亮的剑花,道道剑光迎了上去,却被看似柔弱无力的风阻拦,半点不曾近身。
“正道这些年是沉溺安逸啊,就这点本事?”嘶哑难听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
猖狂的笑声极为刺耳,空气里萦绕着一股恶臭腐烂的气息,令人几欲作呕。
恐怕不止是难闻这么简单,众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里面怕是还藏了算计。
“看来是一群老鼠啊。”那魔族说话间的声音喑哑嘈杂,似乎听上去就是一种污染,“我当是什么正道大侠呢。”
燕磊引来了魔族,再加上再三激怒,急迫地想要证明自己,当即大怒,“住口!”
他拔剑出鞘,飞身迎上去。
都在防备魔族阴暗耍手段偷袭,哪想到还有人不要命的扑上去。
等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燕磊呆呆地立在空中,他低头看下去,一只手穿透了他的胸膛,再抬头时发现那人掩在破烂的袍子下的脸上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
他瞳孔一缩,那只手攥着他的心脏向后一扯,鲜血似半空中泼下一盆水,向四周飞溅。
如断了线的风筝,狠狠落在地上。
房间里灯火明亮,烛火高燃,人影晃动。
沈舒云撑着下巴看着灯下那人提笔书画,他穿了件单薄的衣裳,俯下身时领口略低,露出漂亮精致的锁骨,因为姿势的缘故,未束起的青丝垂落在胸前,半遮不遮地挡住有些苍白的肌肤,宛若雕琢而成的优美弧度隐匿在青丝后边,愈发引人注目,甚至想要撩起那一缕青丝……
江别寒似乎对她的视线有所察觉,不禁抬眸,“师妹,可是有异?”
“没有。”沈舒云回过神来,对上那双明火晃动的眼睛有点心虚地错开视线。
所谓灯下看美人,更美三分就是这样吧。
江别寒在沈舒云错开的那瞬间,眼底闪过一丝光亮。
“师兄在写什么?”她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段日子有些闷,誊抄了些心法秘籍。”江别寒轻描淡写地说着,指尖在平整顺滑的纸张上划过。
“师兄真是辛劳又刻苦。”沈舒云干巴巴地夸赞道。
这就是学霸的世界吗?带伤也要努力学习,她这个能躺绝不站着的咸鱼在卷王面前瑟瑟发抖。
“师兄誊抄的是哪本啊?”为了不让场面冷下去,沈舒云顺嘴问了句。
江别寒收起笔墨,如玉石相击的声音响起,“《筑基心法妙诀》。”
哪本?《筑基心法妙诀》不是最基础的入门级别教科书嘛,学霸需要看小学课本?
沈舒云疑惑地看了眼江别寒,见他面上一片月明风清的模样,暗自怀疑,说不定里面藏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修炼捷径呢,有道是最重要的东西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细节里。
江别寒淡淡地笑了笑,他可以确定她确实不记得了。
他想他大概知道师妹的生活了,悠闲自在,插科打诨,逍遥快活,还真是神仙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江别寒:试探一下,舒云不记得啦,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