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渐渐消散,晨露熹微,天色微微明亮。
沈舒云揉了揉眼睛,一脸困倦,台上讲话如悬河泻水的长老让她不由回想起学生时代的早操后上台训话的校领导,梦回作孽的早八,或许哪里都逃不过早八的悲苦命运吧。
她打起精神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混,台上的讲话却如同催眠曲:“此次下山历练不但有我三清宗弟子,还有不少宗门和修仙世家,你们须谨记不得做出有损宗门之事,时刻遵守门规戒律,展我三清宗的雄威。”
执法长老声音洪亮,最后一句更是犹如惊雷响彻在众人耳边,他鹰隼般的目光巡视台下的弟子,见底下众人一副肃穆容色,心中满意地暗自点头,直至目光移到一个与众人格格不入的弟子身上,见她懒懒散散的不成体统,心里的火苗蹿地一下就冒出来。
岂有此理,整个三清宗就没有这么懈怠散漫的弟子!
执法长老怒目而视,几乎是要把沈舒云身上盯出一个窟窿。
沈舒云突然感到身上一凉,打了个哆嗦,掀开眼帘看了圈,没看出什么端倪,直觉地抬眼朝台上看去,她抬眸正巧对上执法长老森严的目光,那目光含了斥责的意味似乎已然看了她许久。
沈舒云头上冒出点冷汗,朝执法长老露出一个无比尴尬充满歉意的微笑。
执法长老嘴角抽了抽,眼不见心不烦地撇开眼不再理会她。
他朝身后的弟子扬了扬眉,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走上前提高嗓音点名。
被念到名字的人为此次历练的人员。
沈舒云眉心跳了跳,直觉不好,她想起执法长老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更觉得吾命休矣。
“沈舒云。”浑厚的声音响起。
心里的猜测中了,她幽怨的目光看向台上,饱含控诉。
执法长老不自然的咳了一声,避开她的视线,“此次历练的难度极低,又由经验丰富的魏子平带队,你们大可放心。”
放心不是打击报复,实在是你成天玩乐像话吗?我这个执法长老颜面何在?
据魏子平介绍此次任务仍旧在介乐城,乃是一个偏僻的村子上有只妖兽作恶,劫虏少女,抢夺财富。
沈舒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怪不得说难度低,这就跟修士一样,妖兽也有等级,等级越高的妖兽所作的恶也就越高,如果按游戏把等级最高的妖兽称为大BOSS的话,这只妖兽的等级应该就是那种强抢民女等玩家现身打脸的小炮灰。
她环顾四周,悲哀地发现这个新手村级别的任务除了带队的魏子平,只有自己是老人。
沈舒云正当哀叹之际就听见身后响起一个极为悦耳的声音,如潺潺溪涧淌过山野。
“师妹,又见面了。”
他眉目如画,薄唇含笑,眼眸凝了寒星,春风吹动纱幔,带起他的衣角,少年不徐不疾地走来,似在赴一场旖旎的邀约。
江别寒目深而黑,直直地看向一个人的时候,似乎天地只余一人入他眼,显得深情又怜惜,引得人心生绮念。
沈舒云一怔,很快又反应过来,如果自己是咸鱼被迫上岗,那么江别寒就是天之骄子坠落尘埃,只能参与这样的新手任务。
一时间有些惋惜,沈舒云面色未有异动,她扬了灿烂的笑容,“师兄好,请师兄多多关照。”
江别寒依旧是温雅的模样,轻轻地应了,他目光柔和,整个人就如同那些传闻里一诺千金的君子,无论何故,有诺必达。
这位师妹还真是与众不同,自“东稷秘境”后看向他的目光无非是两种,要么居高临下的幸灾乐祸,要么纡尊降贵的可怜。前者他浑不在意,后者他不以为然,而她的目光就像看见一个珍宝被损坏了,有些许惋惜,明澈的如溪涧般的眼眸里纯粹得不掺杂任何算计。
让人分外舒心。
江别寒笑了笑,似春风抚过湖面泛起点点涟漪般。
介乐城城郊一处还算整齐干净的村口聚集了不少修士。
沈舒云一下飞舟就瞧见这些仙气飘飘、手持宝剑的修士,各色的宗门服饰穿插其间,晃得她眼前一花。
由于主要是新入门的弟子们的历练,各个宗门都派了一个或两个精英弟子来保驾护航,生怕这些苗苗不慎折了。
等人到齐了,便要一同进村,突然远处传来一个声音,“等等……我还没到!”
一个浑身灰扑扑的男子狂奔而来,他头发凌乱,衣冠不整,不少作风严谨的修士看了直皱眉,何时出了这么个放浪不堪的修士,也不知是哪家的,简直就是宗门之耻。
在这个修士们注重仪容仪表,自持风雅的时代,衣着得体是最基本的要求,这么个异类让人不侧目都难。
“总算赶到了,累死我了。”他大口喘着粗气,说话不免有些断断续续的,“抱歉……是我来迟了。”
一个衣着光鲜,配了一堆佩饰,似乎要把自己所有华丽的饰品都戴上的修士冷嘲道:“是你哪家的?这么没规矩,不知道你浪费了大家时间吗?”
那男子半点没理会他,在一群修士里扫视了一会儿,很快找到目标,指道:“喏,就是那个,穿江浪水澜纹的那个,亭江叶氏。”
被他指到的那个亭江叶氏的男子面上带了完美的笑容拱手道:“让诸位见笑了。”
走进了看才发现他嘴角叼着跟草,一听这话他把草吐出来笑骂道:“不得不说你们这些人道貌岸然啊,自己做的事还不认,是谁把我关起来,害我迟到的?”
“叶琅,你敢做不敢认啊!”
名叫叶琅的男子脸上带了无奈的笑,“琮弟,我怎么会害你呢,定有什么误会,好了别让大家看了笑话。”
叶琮嘴角掀起一点弧度,嘲讽地看着亭江叶氏的人,最后他“呸”了一声,扭头就走。
周围的修士窃窃私语,你一句我一句,看来八卦在哪里都不能免俗。
“我当是谁,原来是叶琮,他不是生下来就是个傻子吗?听说一直痴傻,亭江叶氏的老祖还为他求了不少丹修呢。”
“你那消息多久前的了,叶琮后来好了,只是到底脑子受了影响,你看他今天这个样子,放浪不堪,吊儿浪荡的,说出去谁信这是仪容肃正的亭江子弟啊。”
前面的叶琮听到了转过头来,嬉皮笑脸道:“诸位舌长可逾八尺,在下自愧弗如。”
那几个被抓包的修士一愣,正要说话就被他抢白。
“哪个崽种鳖孙在背地里说爷爷坏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叶琮陡然提高嗓门,“呔!龟儿子岂敢不孝。”
几个修士脸上一阵青白,气得直打颤,又碍于脸面,自恃身份不好跟他对骂,只能装作没听到。
沈舒云看得险些笑出声,她算是知道了这个人是个混不吝的角色,拿着扎手,丢了刺脚。
叶琮还是发现了憋笑的沈舒云,他摸了摸自己凌乱的头发,朝沈舒云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笑。
人群中不起眼的纪芙嘴角抽了抽,她前世听闻过叶琮还未从亭江叶氏出走时作风没个正形,但没想到这么,这么放荡形骸。
几乎是要让人生出一种由内而外、发自内心的疑惑,这和后期麻木不仁,对外事漠不关心的叶琮是同一个人?
目的地很快到了,是刘家村的村长家里,这一次妖怪看上的是村长的女儿。
众人被迎进屋子,村长热情地招待修士,魏子平婉拒了村长夫人倒上的茶水,语气和善地说道:“我们想见见刘小姐,烦请村长帮忙。”
村长听见自己女儿脸上的笑就淡了,唉声叹气道:“仙长,小女已经好几日未能下咽水米,清减了不少啊。”
他说着拿袖子摸了摸眼泪,一副痛心不已的模样。
“那妖怪还放出话,要小女穿上喜服,扮成新娘,若小女受辱可怎么活啊。”
魏子平安慰了几句,直把村长说得满面动容,干脆把他们带到女儿房间门外,自己敲门
“翠花,你开开门,有救了,你不会被妖怪抓走了。”村长边拍门边说道,“你出来看看,来了许多仙长。”
门被打开一条缝,一只眼睛露出来看了看,很快整个门就被打开了。
从屋内走出个身量微胖,体态丰腴的女子,她容貌俏丽,有几分美人味。
刘翠花颇为娇羞地行了个礼,村长满脸自豪地介绍道:“这是小女翠花。”
他介绍自己女儿又想到了伤心处,声音不由哽咽,“各位仙长请一定救救小女啊,她可是还定了婚的,出了这事人家都不敢上门娶亲了。”
“可怜小女就要被耽误了啊。”
“爹!你怕什么,大不了我不嫁了。”刘翠花显然不满自己爹刚刚提到的婚事,“这种人家不要也罢!女儿就不信村上没人肯娶我。”
“六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
这名刘翠花小姐显然十分泼辣,村长讪讪笑了笑,“让各位仙长见笑了。”
送别了村长,众人坐下制定计划,魏子平拿出一把竹签示意每人拿一个根。
沈舒云随手抽了一根,好奇道:“这是干什么?”
“师妹不知道吗?”江别寒见她满脸疑色解释道,“为了保证刘小姐的安全,新娘当然不能由刘小姐来做,抽到最短的竹签的人就顶替刘小姐。”
啊这,上课不听讲被抓包了。她有些汗颜地低头,蓦然发现自己手上的竹签短得可以。
沈舒云:……这大概就是上课不听讲,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时刚问同学就被点到吧。
魏子平看了眼她手上的签笑了笑,“那就辛苦师妹了。”
半夜沈舒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坐起来想着看看窗外夜色。
她正要推开窗户,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小声的叫骂。
“奶奶的,你是辟了谷不用吃饭,老子都要饿死了!”那人显然嘴里吞咽着东西,“我X你大爷!叶琅,当面一套背地里又一套,恶心你爷爷呢。你丫还有两幅面孔,我呸,人面兽心的玩意。”
“我艹,这里面怎么有石头。”那人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把包子掰开才发现里面被掺了石子,每一个包子都没放过。
“心真脏啊。”男人发出一声怒吼,“叶琅,你个老六!”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沈舒云偶遇老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