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有了管家的话,崔宝音先去后山走了一遭,没见着祖母,方才又去了蕙风苑。

大长公主正在院子里和身边的管事嬷嬷一块儿挑选花样,见着孙女从院门边探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她立时板起脸:“还知道回来?”

崔宝音嘿嘿一笑,提起裙摆朝她小跑过去,讨好地挽起她的手臂轻摇,拉长了声音和祖母撒娇:“祖母——,祖母祖母,你想不想宝音呀!”

大长公主别过脸去,语气淡淡:“我看你在外头心都要野上天了,难为你还记得家里还有个祖母,”她转回脸,嗔怪地看了一眼崔宝音,“这么久也不知道回家来陪祖母说说话!”

听她这样说,崔宝音顿时觉得冤枉起来!

“正月十六,我来寻您,您倒好,不声不响和祖父回清河探亲去了,留宝音一个人孤苦伶仃在这定京城里,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别提多可怜了!”

“咳……好了,既然回来了就在府上多住些日子。你一个人在王府里住着,也不嫌冷清?”大长公主点了点她的额心,“快来看看,这几张锦缎,哪张花样好看?”

崔宝音歪了歪头,鬓边的金步摇也跟着晃动起来,她端详了好一会儿祖母手里的布料,才想起来问她:“祖母是想做什么?”

侍立在一旁的刘嬷嬷笑道:“郡主您生辰宴在即,公主是想挑两匹锦缎,让府里的绣娘给您做两身新衣裳呢,这会儿开始裁衣,到您生辰,正正能将衣裳赶出来。”

难怪桌上放着的布料颜色与样式都鲜亮。

崔宝音又认真看了看,选了一块杏粉缎地彩绣缠枝桃花穿蝶和一块白色四合如意纹织锦,仰起脸笑道:“祖母,我喜欢这两张。”

大长公主轻轻颔首,让刘嬷嬷将两张锦缎拿去绣房,又拉着孙女的手,轻声叹道:“转眼你就十六了,这些日子,祖母夜里常梦见你小时候,走路还走不稳,总喜欢抱着大人的腿,好像是一晃眼的功夫,”她抬手比了比,“就长这么大了。”

“寻常人家里的姑娘,似你这般大的时候,都已经定了亲事,你呢?你可有心仪的男子了?”她摸了摸孙女的头发,目光柔和,“若是有,记得带来给祖母看看,家世低些也无妨,你喜欢最要紧。”

崔宝音乖乖点头:“放心吧祖母,我若有喜欢的男子,一定第一个带给您看!”

她说完,又想,她喜欢当然最要紧,但是家世也不能低了,至少她每餐用膳八荤四素并四样点心不能少,出行的话宝马香车,美婢仆从也不能缺,还有她的衣裳,必得是要最柔软最精美的锦缎丝绸,更别提还有她穿戴的首饰,日常要用的器具,若非金玉,怎么对得起她的美貌与身份?

若是她夫婿家里连这些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她,那她是出嫁还是扶贫?

两人正说着话,又有小丫鬟进来禀报,说是五公子到了。

小丫鬟话音刚落,崔照的声音便紧接着响起,毫不留情地掀了堂妹的老底:“祖母您不知道,她呀,就喜欢不喜欢她的!否则任凭那人再好,只要有一点喜欢她,她便立时觉得没意思,多看一眼都懒得!”

崔宝音气得抓起桌上的桃子便朝他砸去,又回过身拉祖母的手,委屈地扁着嘴:“祖母您别听他瞎说!分明是五哥哥自个儿不想回清河娶妻,便来污蔑我。”

大长公主也不赞同地看向孙儿:“尽瞎说!谁会喜欢不喜欢自己的人?”

崔照躲开她扔来的桃子,挑眉笑了一笑,走得近了,方朝大长公主行了一礼,口中唤道:“祖母。”

大长公主笑呵呵地点了点头:“是来寻你祖父的吧?他在倚梅池钓鱼呢。”

怕祖母再催她定下亲事,正愁找不到理由遁走的崔宝音闻言,霎时亮了眸子:“钓鱼?我也要去看祖父钓鱼,祖母祖母,我一会儿再回来陪你!”

她急急忙忙说完,便又拎起裙摆往倚梅池跑去,风风火火的样子看得大长公主直摇头。

*******

崔宝音虽然从小便长在摄政王府,但偶尔逢着年节,也会随爹娘回崔家短住。

崔家几房虽然都分了家,俱在外置了宅子,但他们从前住的院子却都没变过,大长公主也曾吩咐管事,令下人每日勤加洒扫,为的就是怕孩子们像孙女这般,一声招呼也不打便跑回来,到时候连住处还要临时收拾。

是以这夜她仍然睡在幼时在崔家的居所,徊芳院中。

翌日一早,用过膳后,她同祖父祖母说过,便乘着马车往安远伯府去。

她到时,贺初窈与裴信姝的马车也正停在外头,车外俱有丫鬟守着,想来是刚到。

这样想着,崔宝音下了马车,便走过去,果然,马车边的帘子掀开,里头歪倚在车厢壁上捧着话本看得津津有味的人,不是贺初窈又是谁?

“怎么样?今日我没来迟吧?”崔宝音踮起脚朝马车里望了一眼,“贺伯母呢?”

贺初窈道:“早进去啦!是我同她说了要在这儿等你,才没跟着进去,可不是刚来!”她一边说一边起身弓腰下了马车,“快快快,我们去钓螃蟹。”

她从马车上下来,又去敲裴信姝的马车:“醒醒醒醒,阿姝?别睡了阿姝!”

裴信姝柔婉的声音从马车里轻缓响起:“我没睡。”

“可是你方才……”

裴信姝笑着出来,同她道:“我看你想看话本,所以才说睡会儿,但是顶着这么重的脑袋,我委实没法睡,只小憩了一会儿。”

贺初窈“哎呀”一声:“早说你睡不着,我偷偷在马车里藏了好多话本呢,下回分你几本!”

裴信姝:“……倒也不必。”

她从来只读经史子集,礼义春秋,对话本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的。

看见崔宝音也在,她有些诧异:“你今日怎么也来这样早?”

崔宝音抬手掩唇,打了个哈欠,又指了指贺初窈,含糊着开口:“还不是因为她?”

贺初窈一直说想钓螃蟹,她应了这事,夜里想着,怎么便也睡不着了,今晨醒得也十分早。

“好了,先进去再说。”崔宝音方说完,便见着不远处又停了一辆马车,不多时,身着竹青色长衫的谢玄奚从马车上下来,她顿了顿,又改口道,“你们……要不现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同两人说好,她便转身朝谢玄奚走去。

她望着他,只见他面上仍然神情清淡,两只手掩在宽大的袍袖下。待走得近了,她才将落在他袍袖上的目光移回到他脸上,有些不自然地开口:“谢、谢大人……”

“郡主客气。”

崔宝音:“……?”

她愣了一下,原本要说的话也忘了个干净,只是很错愕地盯着谢玄奚,思考着他的话。

什么意思?

他在跟她开玩笑?

怎么平时也没看出来谢玄奚还有点幽默在身上呢?

看出她的讶异,谢玄奚也有些疑惑地开口:“郡主不是在谢我?”

崔宝音:“……”

怎么说呢,她本来是打算朝他道谢的,但是现在这个场景,和她想象中的,似乎有些差距。

她深吸一口气,微微笑道:“是,我是在为晴娘的事谢你。”她的视线又往下移到他垂在身侧的两袖上,“听说你手受伤了?”

她眼里的好奇太明显。

谢玄奚叹了口气,手腕微抬,被包扎严实的右手也顺着衣袖的滑落显露在崔宝音面前。

崔宝音皱了皱眉,宣平侯府里的府医别是个半吊子吧?这手都快被包成猪蹄了。她努力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想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不那么嫌弃。

“是……丛霁伤的你?”注意到他伤的是右手,崔宝音眉头皱得更深,又觉得有些对不住他。破天荒的,她声音微低,歉疚道,“早知这样……我便让旁人去了……”

她说着,又硬气起来:“你也是!堂堂少傅,这等小事吩咐下人去做就行了,何须你亲力亲为!”

谢玄奚看着她眉眼微敛,不太高兴,又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弯了弯唇,淡声宽慰她道:“只是皮外伤,不妨事。”

崔宝音咬了咬唇,并没有被他的话安慰到。

她将随身携带着的帖子递给他:“月底是我的生辰,你……”

谢玄奚接过她的帖子,眉眼微垂,落到她腰间的玉佩上,“好。”

他又笑问道:“郡主……很喜欢这块玉佩?”

崔宝音将玉佩拽下来,警惕地看向他:“干嘛?你也喜欢?这不能给你。”

且不说她的贴身之物从不赠人,再者,这块玉佩她从小戴到大,当然很喜欢,也舍不得赠人。

哪怕是谢玄奚为着她的事伤了手呢?

“不过,我那儿还有块玉佩,和这个,品相色泽倒也相当,晚些时候便让采棠给你送去,好吧?”

谢玄奚失笑。

他不是这个意思。

但看着少女一副“你占了大便宜”的样子,还是忍不住道了声“好”,又道,“既如此,多谢郡主。”

他有所求,崔宝音也觉得心里轻快了些,笑着摆了摆手:“不谢!”

她转身回了贺初窈裴信姝那边,正要叫两人进伯府,却被两人一左一右地拽住。

贺初窈压低了声音:“你去和他说什么了?怎么说这么久?”

离得太远,崔宝音背对着她,她又看不清谢玄奚的神情,只能自行想象当时情境,很快,她掩唇惊呼,“你们一会儿不会在人家宴上打起来吧?”

裴信姝也被惊到,崔宝音她不知道,但谢玄奚一看就是个斯文书生,怎么可能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同人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宝音:那我呢?有人在乎本郡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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