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信收起来,趁着天色还早,谢玄奚将折叠整齐的休书递给苍叙:“送去琼阳郡主府上。”
苍叙到了摄政王府,才知道郡主不在,问过门房,得知了郡主这会儿去了望江楼,他于是向老人家道了声谢,又往望江楼去。
望江楼是今日城中新开的酒楼,因推窗可见城外数峰江,故得此名。
崔宝音是被贺初窈拉过来的。
她向来乐于尝试新鲜事物,知道这家酒楼主做药膳之后,便早早与崔宝音约好,等酒楼开业要来试菜。
裴信姝对此很有些想笑:“这算什么新鲜?从前我在春陵时,府上便有个专做药膳的婆子,偶尔家中姐妹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毛病,都不用大夫诊治,只消与她说了,她便知道该做什么,说是膳到病除也不为过。”
贺初窈眉梢一挑:“那你别吃了。”
裴信姝被她一句话噎住,好半晌,她才别别扭扭地道:“家里的药膳吃腻了,偶尔、偶尔换换口味也不是不行。”
崔宝音已经习惯了这两人待在一处动辄便要唇枪舌战的场面,并且每次都是以裴信姝的失败告终。真不知道她们怎么就不腻。
“音音怎么不说话,是有什么心事吗?”吵赢了裴信姝,贺初窈这才想起来关心崔宝音。
裴信姝也眼巴巴地盯着她。
崔宝音看了看她们,正要开口,便听见有人敲了敲门,是抱雪。
她推门进来,将折叠整齐的休书呈到郡主面前,请她过目。
崔宝音展开看了看,便又给了她:“给晴娘送去吧。”她顿了顿,又犹豫着开口,“他……还在外面等着?”
抱雪回了声是,又道:“苍叙说,如果郡主觉得没什么问题的话,他就先回去了。谢大人还等着他回去复命。”
“……怎么是他来?谢玄奚呢?他不亲自来送?”崔宝音原只是随口抱怨一句,也没指望抱雪答出个什么名堂来。
谁知抱雪却早有准备似的,轻声道:“似是谢大人在大理寺狱中伤了手,这才不便前来。”
伤了手?
因为谁伤的?怎么伤的?
崔宝音低着头,用汤勺舀起瓷碗里鱼汤上浮着的零星油花,两个疑问在心里骨碌碌滚了一圈,但也没开口问。只是想了想,还是道:“让掌柜的吩咐后厨做几道益气补血的菜,送去宣平侯府,账记我这儿。”
等抱雪应声下去,裴信姝方才探究似的看向她,问道:“你怎么这么关心他?”
正挑了一筷鱼肉落进碗里的贺初窈闻言,顿时笑了一声:“这算什么关心呢?随口吩咐一句的事,有意就不错了。”
裴信姝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又想起来上回在知同楼上见着她的场景,还是有些担心:“谢玄奚这人心思太深,不是良配。你若喜欢他……”
崔宝音头也不抬:“放心吧,我才不喜欢他呢。”
贺初窈吃得两腮鼓鼓,听见裴信姝的话,也停下来,含糊不清地开口道:“你想多啦,我们音音讨厌他还来不及!况且,他也不是我们音音喜欢的类型呀!”
她开始掰着指头数了数,然后下结论:“他年纪太大了。”
崔宝音:“……你掰着指头是在数什么?”
总不至于是在数谢玄奚的年纪吧?
她说完,又想贺初窈说的话。
年纪大吗?也还好吧。
没记错的话,谢玄奚今年才二十四,这样的年纪,放在身居高位,手握重权的少傅身上,实在堪夸一句年轻有为。
“郡主,”敲门声重又响起,抱雪的声音隔着门扉传进崔宝音的耳中。她微微抬眼,“进来。”
“又怎么了?”她转过身,见着推门进来的抱雪,目光落到她手中捧着的乌木匣子上,下巴微抬,“这是什么?”
抱雪盈盈福了福身:“回郡主的话,是宁安侯府的二公子,他说他兄长今年来不及回京赴您的生辰宴,令他提前将生辰礼给您送上,贺您芳辰,”
崔宝音朝她勾了勾手,示意她上前,然后打开了匣子,见着里头是一只碧玉杯,整体由一整块碧玉雕成,双婴作耳,荷叶为杯,杯边还雕了一支莲蓬。
她合上匣盖,转回头从桌上挑了一筷青菜,却也没说好还是不好。
贺初窈夸道:“真好看。”
崔宝音伸长了手往后一捞,将匣子递给她:“喜欢?送你了?”
贺初窈摇头。
好歹是生辰礼,哪能这么随便就收了。
崔宝音于是将匣子重新塞给抱雪:“送回去吧。”
裴信姝却眨了眨眼,看向崔宝音:“你不喜欢?”
她原本准备了一座白玉浮雕芙蓉孔雀圆插屏,要是崔宝音不喜欢的话,那她就再想想,给她换个礼物。
贺初窈想通了其中关窍,笑着问:“是不喜欢这礼物,还是不喜欢这人?”
经她这么一说,裴信姝也想起来了,这宁安侯府二公子的兄长,不就是那位小侯爷么?听说原本前程大好,只是后来却不知为什么,抛下了家族与前程,离开定京回了祖籍渔梁,从此也就淡出了世家圈子的视线。也就是在崔宝音生辰的时候,这位小侯爷才会有些存在感。
“我记得,你们……”裴信姝将目光移向崔宝音。
崔宝音冷笑:“不错,我们曾有段过去。”
裴信姝:“……”
虽然她不知道内情如何,但看那位小侯爷的态度,这恐怕不是有段过去那么简单。
而崔宝音这个样子,更加证明了她的猜想。
她认真道:“你要是不高兴,那我以后就不问了。”
她神情诚挚得很,甚至眉眼间流露出些许温柔的意味,崔宝音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小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当初戚玠虽然性子冷淡了些,但到底长得合我心意,而且他多厉害啊,才名冠绝定京城的人物,我对他有几分意思,不是很正常吗?”
起初戚玠不为所动,但谁又能拒绝得了她呢?也不过十来天功夫,他便对她情根深种。后来两人在一起半月,她才刚觉得同他相处得不错,他就已经开始想上崔家提亲的事了。
她实在有些被吓到,可还没等她想好要怎么回复他,就发现侯府那位寄住了三月有余的表小姐,头上戴着一支和她妆匣里一模一样的钗子。
而就在前不久,戚玠专门请了渔梁名匠为她打造了一套首饰,据他说图样和用料,都是他亲自和工匠商议决定的。那支钗子,赫然是出自那套首饰。
她当即回府,让人将那套首饰找出来,给宁安侯府的表姑娘送了去,从那以后,不管戚玠怎么做,她都没再见过戚玠一回。
她这人一贯如此,物也好人也罢,说不要了就是不要了。
这事崔宝音鲜少同人说,倒不是会为那两人不高兴,只是觉得太丢脸。开口之前她还以为没什么,这会儿说完,她又想伸手将脸蒙住。
“好了!”她自暴自弃地开口,“说完了,你们想笑就笑吧!”
贺初窈:“……”
裴信姝:“……”
看着她碗里几乎被筷子戳成鱼茸的鱼肉,她们怎么笑得出来。
崔宝音越想越觉得自己运气不好。
她从前喜欢戚玠,后来被她发现这戚玠和表妹不清不楚;后来挑挑拣拣,觉得越宴还不错,谁知这越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忽然重重地放下筷子。
红木筷落到红釉白竹纹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震得桌上两人齐齐抬起头。
“听说城外妙华寺很是灵验,我要挑个好日子去求神拜佛去去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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