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电光火石间,女子以诡异的手法抽出袖中匕首,将其架在县太爷的脖颈上。
“大人!”
“大人!”
两名衙役惊叫一声,抽刀欲上前救人,却被喝止。
“都给我退后!你们眼瞎吗?没瞧见本官脖子上的刀吗?”县太爷感觉脖子上的匕首几乎要入肉了,慌得唇舌发抖,“姑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楚语凝一手紧握着匕首,另一手从袖里拿出一张字帖,扔向两名衙役。
大力与小刀对视一眼,小刀俯身捡起,看着念道:“把昨日你们抓的采花贼给我带过来。”
此言一出,三人恍然大悟,女子是冲着昨夜那采花贼来的。
楚语凝见对方毫无表示,手上的匕首往县太爷的脖颈上敲打了一下。
县太爷吓得面如土色,赶紧向两名手下吆喝道:“还愣着作甚,赶紧去呀!”
“是!”两名衙役齐声回应,急匆匆跑出去。
牢房与衙门后院并不算远,不到片刻,他们便急匆匆地押着采花贼前来,并在这短时间内知会相关之人,做好营救县太爷的部署。
楚语凝深谙官府那一套操作,并不慌乱,只是瞧见被五花大绑的世子殿下,心里慌得发麻。
男人依旧身着新郎衣袍,袍子凌乱多有皱褶,几缕青丝自发间垂下,半遮脸颊,看上去破碎感十足,带着不安分的气息,而朱红锦色又衬得人肤白胜雪,唇红齿白,乍一看狼狈又勾人!
【世子殿下。】
她忍不住在心里喊了声,欲言又止。
……
男人身形一顿,这心声他听起来感觉有三分温柔,七分宠溺,这一声“世子殿下”唤出百转千回荡气回肠的柔情。
卫玠起初并未认出人来,得闻这心声,抬眸淡淡地看过去。
察觉男人看过来,楚语凝下意识与其对视,却发现男人眼眸带着冷光,幽暗的黑眸沾染一份令人不敢亲近的冷漠与疏离,心里咯噔了一下,更慌了。
男人生于诗礼簪缨之族、钟鸣鼎食之家,在盛京的地位尊贵等同皇室子弟,何曾遭受此等待遇,何曾如此狼狈?
想到这一切皆拜自己所赐,她便瑟瑟发抖。
【镇定点,别慌啊楚语凝,只要好好跟他狡辩,啊呸,好好跟他解释,还是有回旋余地的。】
卫玠收回视线,垂眸深思。
这女人在玩什么把戏?
楚语凝见他不理人,腿软了。
【糟了,糟了!这回被休定了!】
……
卫玠眼眸暗了暗,虽怒时而若笑,即瞋视而有情。
两人默不作声,县太爷最先熬不住了,僵着脖颈商量道:“姑娘,人来了,你先把刀放下,可行?”
楚语凝摇了摇头,用手语向两名衙役示意,把人给放了。
然而,他们并不懂手语,看不明白楚语凝的手势,面面相觑。
大力推了推旁边的小刀,皱着眉低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小刀向来爱表现,不愿被人看扁,遂不懂装懂,瞎猜道:“这你都看不懂吗?她叫你把采花贼砍了。”
“砍、砍了?”大力惊叫一声,不可置信地瞪着眼。
采花贼只是采花,何况尚且没搜集到罪证,怎可杀掉?身为公职人员,也不能草菅人命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县太爷看得一头雾水,卫玠却感到无语。
他不想死于非命,替女人解释道:“她是让你们放我过去。”
大力闻言,觉得此话合乎常理,正要放人,却被小刀阻拦。
“大力你别上当,那位姑娘肯定不是这个意思!从她的眼神里我看出了仇恨,一定是这畜生玷污了这位姑娘,姑娘要杀他泄愤!”
“……”
“嘭!”
大力还没反应过来,一只茶杯已被人怒砸过来。他与小刀赶紧躲开,不到片刻茶杯便应声碎在地上。
大力惊魂未定,小刀叉着腰面对卫玠,更加坚信自己的想法:“你看,姑娘都怒砸杯子了,我说的没错吧,她肯定恨你!”
“……”卫玠绷着脸垂眸,鸦黑的眼睫毛覆盖而下,阴郁如雷云天气。
楚语凝见无法与衙役沟通,拽着县太爷走出内室,来到后院院墙下。潜伏在周围的官兵瞬间一涌而出,将她团团围住。
她早已身经百战,面对此种场面自然不慌。手上的匕首改为戳着县太爷的脊梁骨,她伸出一只手,指着卫玠,勾一勾,示意他过来。
如此明显的示意,任谁都看得懂,然而,大力并不懂,惯性地用手肘撞了撞小刀,问:“小刀,她这又是何意思?”
小刀盯着楚语凝的眼眸,正经八百道:“你觉不觉得她那双明眸很迷人?”
大力看过去,认同地点了点头:“嗯,很好看。”
小刀立马伸手捂住他的眼,警惕道:“小心,她这是在勾引你,正对你使用传说中的迷魂术。千万别看她的眼睛,据说中了迷魂术的男人都变得特别□□。”
“太、太可怕了!”大力大吃一惊,伸手捂着小刀的眼。
“……”卫玠眼角青筋微动,抬腿将小刀一脚踢下荷塘。
此举引来了骚动,官兵误以为他要逃跑,纷纷提刀前来拿人。
楚语凝呼吸一凝,担心卫玠被伤,一脚将县太爷踢飞出去。趁着官兵抢着去护县太爷时,她将匕首甩向大力,冲过去掳走卫玠,搂着人的腰,施展轻功跃到墙上,往墙外跳下,降落到巷子里的马车车厢。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
这种事她常做,手法熟练,预测官兵搜捕的路线手法以及赶到的时间亦不在话下。趁着官兵尚未抵达,她将车上的包袱背在身上,掏出银针扎在马脖子上,促使马从巷子里飞奔而出,恰巧让跑出衙门的官兵瞧见。
“犯人跟贼人在马车里,快追!”
官兵瞧见马车往城门口飞奔,误以为贼人要往城外逃离,一窝蜂地追过去。
楚语凝躲在巷里将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待官兵跑远些,她立马趁乱拉着卫玠混入人群,潜入临近的客栈,要了一间上房。
以那群官兵的能耐,相信很快发现那是一辆空马车,转而对城中进行各种搜捕。他们两人的着装过于显眼,官兵只要稍加盘查便会得到线索,眼下最要紧的是换一身装束,躲过搜捕回到卫国公府。
见男人站在房门口冷眼旁观,楚语凝以为他没将自己认出来,快速将门关上后,转身打开面纱,向对方面露和善的笑意。
卫若泽懂手语,卫玠身为卫若泽的主人,楚语凝认为他懂手语是理所当然的,遂用手语与他交流。
“世子殿下,是我,楚语凝!”
“……”卫玠看着她,一言不发。
楚家三小姐居然是个哑女,显然,他们被楚家摆了一道。
楚语凝见男人表情冰冷,心里有些发憷。
与初次见面不同,眼下她有些怕这男人,男人抬足间隐隐透出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势,不开口说话时显得高深莫测,令人生畏。她猜想这也许是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威严,并不去过多细想,眼下脱身要紧。
她早已与卫若泽商量好,卫若泽负责对卫国公府众人封锁世子失踪的消息,而她负责将人完好无缺地带回去。
她将包袱放在桌子上,打开来翻找一套男子衣袍,递给卫玠,用手语示意他换上。
卫玠并未接过衣袍,垂眸打量着女人。
女人眉睫浓密纤长,肌肤晶莹玉白,宛如清水芙蓉,美得让人赏心悦目,身上却江湖气十足,即便面对被官兵搜捕,依旧临危不惧,着实不像大家闺秀。
莫不是楚家为了攀上卫国公府,找人冒名顶替?
他如斯猜想着,眼眉压得很低。
楚语凝急于脱身,并未察觉异样。时间紧迫,她将衣袍硬塞到男人手里,着急地用手语催促:“世子殿下,快点换上衣裳,万一官兵搜查到此处,就麻烦了。”
说罢,也不管是否得到回应,自个儿拿着男子衣袍,走到屏风后更换。
卫玠本想看看女人躲到屏风后头做什么,可透过光与影,他瞧见映射在屏风上的人影,知晓对方在换装,清冷的面容一热,害羞地转过身去。
这女人怎会如此毫无避忌,难道不知晓男女授受不亲么?
楚语凝自是不晓得卫玠的心思,轻车熟路地换上男子容妆,从屏风后阔步迈出,三两下将衣裙打包好。
卫玠见人出来,微微侧身,瞥见那一身眼熟的装扮,心里不由得感叹:这女人换上男子容妆,挺英姿飒爽的!
楚语凝转身见卫玠并未换衣,愕然一顿,心想:他怎么还没换衣?难道没看懂我的意思?不可能吧,刚才他分明能看懂我的手语。
她迈步靠近,急切地用手语与其交流:“世子殿下,你怎么不换衣裳?这身新郎袍太显眼了,若不换衣裳,走出去很容易被官兵认出的。”
“……”卫玠双手背负而立,面对女人的步步靠近,他抬脚一步步后退,与其保持距离。
楚语凝苦恼地蹙眉,在心里纳闷:怎么不说话,难道他不懂手语,方才是猜的?
思前想后,她觉得不太可能,男人这般冷淡态度,定然是与她送男人去坐牢此事有关。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般,便激动地迈步上前,双手比划道:“世子殿下,我知道,你心中定有诸多疑问。咱们先换衣回府,我再慢慢跟你解释,可好?”
卫玠退无可退,整个人被逼得坐到床榻上,抬首见女人拧着眉欺身上前,一副欲扑上来的神色,赶紧开口喝止:“别靠近我!”
话音刚落,门外不合时宜地响起敲门声,紧接着传来官兵的喊声:“开门,官府来搜查犯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