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薛十三关心的事从头至尾都不难解决。
越州知州一听说薛家公子的好友被关了,立刻找来了主管刑狱的通判。
通判也被这架势吓懵了,当即就把他所知道的内情一股脑交代了。
原来,齐飞白救的那个小童是越州城内一关姓富商的嫡子,关老爷妻子一年前去了,关老爷重新娶妻木氏。
木氏有一侄子,年岁和关老爷原配留下的嫡女相当,所以她一直想把继女嫁给侄儿。
但她侄儿颇为贪花好色,关小姐看不上,关老爷也看不上。
木氏一直没放弃,让侄儿在府里住下,都说烈女怕缠郎,以为缠的久了,侄儿就能抱的美人归。
谁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关老爷居然想把女儿嫁给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这让木氏无法接受。
加上木氏的侄儿那日喝醉酒,强逼了一个小丫鬟,那丫头性子烈,一头撞死了。
于是,二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趁齐飞白上门推辞婚约之时,将那丫鬟的死载到了他头上。
木氏做的并不高明,但她用钱买通了官府,所以,齐飞白就被认定为杀人凶手,被关了起来,也算无妄之灾。
薛十三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看见通判心虚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仿佛一条愤怒的河豚,恨不得用身上的刺将这帮混蛋扎死。
但是,韩泽宁拦住了他,轻描淡写的将此事盖过,只要他们把齐飞白给放出来。
听到这,越州知州也好,通判也罢,顿时长出了一口气。看来韩家二公子没打算往下追究,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等他们二人离开,房间里只剩下韩泽宁和薛崇元。
薛崇元愤怒地问:“难道就这样放过这帮混蛋?如此草菅人命,日后还不知有多少冤假错案。”
韩泽宁冷冷地看他一眼:“冤假错案哪里都有,你每件都管的过来吗?而且,你要知道,人家是官身,我们是白丁。不过是因为背后有个好家世,人家才给我们面子,你非要撕破脸,把人逼急了,我们未必能出得了越州城。”
薛崇元被噎的没话说,两人不欢而散。
夜里,韩泽宁却迟迟不睡,守夜的韩琪都已经困倦了,韩泽宁还是拿着本书坐在灯下。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页都没有翻动。
韩琪小心翼翼:“少爷,你心情不好?”
“你该不会真跟薛十三那傻子置气吧,他懂什么呀?”韩琪失笑。
“他就算什么都不懂,架不住他讨人喜欢啊?”韩泽宁这话说的莫名一股醋味。
“讨人喜欢,谁?讨谁喜欢?我怎么不知道。”韩琪也一脸懵。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少爷你说的不会是公主殿下吧?”
韩泽宁恼羞成怒:“好好的你提她干嘛?跟她有什么关系,我说的是,是京城里那些女眷。他们不是最喜欢薛崇元这种吗?”
韩琪嘴上应着:“是是是,是小的胡说八道。”
心里却已经了然,自家少爷分明就是在吃醋。
这么大人了,还玩口是心非那一套,真是幼稚。
韩琪心里闪过犹豫,自家少爷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对哪个女人动心过。大少爷房里环肥燕瘦,自家少爷却跟出家人一样,身边清净的很。就连夫人都私下问过自己,少爷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眼下,少爷终于遇到了一个喜欢的女子,韩琪却高兴不起来。
对方的身份实在太特殊了。
犹豫了半天,韩琪还是选择开口提醒:“少爷,公主是很好,但是,本朝驸马只能算个富贵闲人,从来都没有实权。少爷您这么多年努力,满腔抱负,就都不要了吗?”
韩琪此言一出,韩泽宁愣在当场。
他也无力去反驳韩琪的话。
实际上,他心里也清楚,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对成婧的好感度确实蹭蹭蹭地往上冒。看不见会挂心,看见了就会忍不住微笑,就连她和其他男子多说几句话,他都嫉妒地恨不得把人踹开。
说不喜欢,那是骗人的。
但是,做驸马?
本朝的驸马大部分从世家大族之中挑选,但是绝不会选要承爵或者承嗣的嫡长子。因为潜规则就是,驸马只有一个清贵的头衔,不得入仕。
甚至,公主和驸马大婚后,驸马也会搬入公主府,成为公主的附庸。
驸马娶公主那不叫娶,那叫“尚主”。
当然,尚公主也有好处,并且还不小。
比如说财富,公主出嫁,自然会有一笔不小的嫁妆,不是普通世家女能比拟的。还有爵位,公主所出子女一出生就有爵位,男子封侯,女子则为郡主。
除了这些明面上的,还有和皇家的关系更亲近,而且,如果公主的兄弟上位,那么整个家族就鸡犬升天了。
所以,娶公主有利有弊,多的是人想娶,但是也有人避之不及。
韩泽宁看着自己手,掌心有薄茧,那是长年习武留下的。手指关节有微微变形,那是自幼习字留下的。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和哥哥不一样。哥哥偷懒不练字,父亲不会怪他,而是会耐心教导。哥哥怕疼,不愿习武,父亲会罚他,却也会半夜偷偷给他上药。
哥哥生病了,父亲和母亲会都守在旁边,寸步不离。
而自己呢?哥哥有父亲亲自开蒙,自己却是府上的先生开的蒙。自己努力读书练字,学得比哥哥还快,却听到父亲安慰哥哥,说他“大器晚成”,自己则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自己学武,身上都是伤,父亲却说自己杀性太重,会伤人伤己……
后来,自己才明白,无论自己怎么做,在父亲眼里,都比不上大哥。
大哥在父亲眼里,是天上的云,而自己,不过是地上的尘土。他看不见,也不愿意低头看。
偏偏韩泽宁是个不服输的性子,换成别人,可能就认命了,但他偏不认。
没有家族资源的帮扶,他就自己结交人脉,培养势力。敏锐的洞察力,让他洞察人心,出众的外表,让人钦慕信赖,深厚的城府,让他步步为营。
最终,他明面上还是那个被父亲压制的小可怜,暗中早就成了太子的左膀右臂。
只要他想,就有无数种办法让自己那个讨人厌的大哥死的不明不白,自己还能清清白白。只是,他宁愿留着他,看父亲又能庇护他几时?等到父亲寿元将尽的那一天,他这个草包要怎样在众人的贪婪中保全自己。
韩泽宁怎样一步步走到今天,韩琪全部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他付出了多少,韩琪是最清楚的。
外人赞他文采风流,武艺超群,可这些亦是他拼尽全力换来的。
若他真的当了驸马,那他这些年的所学也就没了任何用处。
从此,别人提起他不是韩泽宁,而是公主的驸马。
“韩琪,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韩泽宁声音低沉。
韩琪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第二天,成婧起了个大早。
出门发现韩泽宁也起了,只不过他脸色有些苍白,神情也十分憔悴。
“你这是怎么了?”成婧笑着问。
“微臣无碍,谢殿下关心。”韩泽宁后退一步,躬身行礼。
成婧愣住了,脸上的笑也消失了。
她看着韩泽宁冷淡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间。
然后若无其事地挤出一个笑:“韩公子不必客气。出门在外,安全起见,直接称呼我为成姑娘即可。”
“是。”韩泽宁举止恭敬,挑不出半丝毛病,但成婧只觉得不舒服,如鲠在喉。
她微微冲对方点了个头,转身离开。
而韩泽宁,久久立在原地,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只觉得心脏传来一阵绞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慌张地向前伸出手,似乎想挽留什么,然后又一点点放下。
就这样吧,这样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了。
而成婧,她回到房间里,一屁股坐了下来。
奇怪,自己明明没有看错呀,韩泽宁那家伙不是喜欢自己吗?难不成自作多情了?
天呐,那也太尴尬了。
都怪这家伙长得太好看,美色迷人眼,自己居然也有被色所迷的一天。
那他今天这样不会是为了提醒我吧?
啊啊啊啊,好丢脸啊。
不过,虽然被委婉拒绝了,成婧却没有半点责怪韩泽宁的意思。
一来,对方是她的救命恩人,二来,海王没有心。
好看的小哥哥这么多,谁会为了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呢?韩泽宁固然一笑生春,但撩不到就换一个呗。
事实上,成婧了解自己,若是真的在一起了,自己的兴趣未必会持续超过三个月。反而是得不到,才会让她记得久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韩泽宁:以后追妻流下的泪,就是现在脑子里进的水。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