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中了兰英的迷香,所以在沈灵瑶被薛应离操控着杀了孙大郎后便晕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大雪翻飞,宫墙之下,鲜血横流。
“师傅,求求您了,别打它了好不好?”男孩儿跪倒在地,布满血痕的手紧攥着身前男人的衣角。
男人银甲裹身,鬓发斑白,可目光却冷冽至极,他右手攥着黑犬的脖子,左手拿着一条长鞭,眼瞧着长鞭要落在黑犬的身上时,却见男孩突然扑了上去,自己挨下了那一鞭。
“你!”男人气得齿关微抖,他横眉一皱,踹开了男孩:“薛应离,你要记住绝不能心软,去!把那些俘虏都杀了,我就放了这只狗。”
薛应离?
沈灵瑶站在梨树下,还在疑惑自己怎么会梦见薛应离时,却见那男人提起小薛应离的衣领,将人拽到了一排刑架下。
十个刑架上绑着伤痕累累的死囚,奄奄一息。
男人将剑递给了薛应离:“杀了他们,你就能成为大将军了!”
薛应离拿着剑,虚弱地开口:“师傅......我不想成为大将军,我不想杀人......”
他话还没说完,男人的长鞭就打在了他的背脊上,留下一道血口,冰凉的雪花立刻就和血液相融。
男人抓住小薛应离的头发,右手钳制住他握剑的手,操控着他径直将长剑刺向了面前的白衣男子。
“噗呲”一声,鲜血迸发,嫣红的血液将薛应离的脸染红,他双睫轻轻颤动,还没回神,又被男人拽着手用长剑刺向了剩下的九名俘虏。
不过片刻,十颗人头便滚落在雪地里,一齐堆积在薛应离的脚边。
“哐当”一声,长剑掉落,男人松开了对薛应离的禁锢,将手中苟延残喘的黑犬丢在了他的身边,随即捡起一团被血浸染的雪球塞进了薛应离的嘴里,薛应离挣扎着想要将雪球吐出来,最后却徒劳无功。
男人起身,瞥了晕在地上的薛应离一眼后,冷声道:“今日这十个人都是你杀的,你记住这血的滋味,这是敌军的血,对敌人绝不可手下留情!”
男人说完,拂袖转身,身影消失在漫天雪地里。
不知过了多久,地面上的积雪越来越厚,男孩儿的一头墨发都被雪花覆盖,化为了纯白,他身上的伤口被冰雪凝冻,结成了血痂。
躺在他身侧的黑犬艰难地朝他爬了过去,用舌|尖舔|舐小薛应离的伤口,“呜呜咽咽”地叫着,而它自己右腿的伤处却不断往外渗出鲜血。
男孩儿蜷缩成一团,将黑犬抱在了怀里,苦笑道:“怎么办......我好像成了杀人魔了,我不想做大将军......”
小薛应离说完,忽然抬眼望向了沈灵瑶站立的地方,他双唇翕动,呢喃出声:“怎么办?救救我吧,大小姐......”
沈灵瑶醒来时还没从梦里缓过来,刺鼻的血腥气似乎仍然萦绕在她的鼻尖。
她怎么会梦到薛应离?
沈灵瑶从榻上翻坐起身,一定是她最近遇见了太多的怪事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
“瑶瑶姐姐,你醒了?”女孩儿清甜的话音传来,将沈灵瑶的思绪拉了回来。
“阿九?这是什么地方?”沈灵瑶这才注意到自己身边坐着兰英的女儿阿九,而自己则身处一间充满了药草香的屋子。
阿九给沈灵瑶递了杯温水:“瑶瑶姐姐晕倒后,与尘哥哥便将我们都带到了这遂安城,阿娘说这遂安城的姑娘们过得比临阳村自由,可以行医也能从商,阿娘将我的朋友也一并收养,开了个蜀绣铺子,就定居在了遂安城。”
沈灵瑶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昏睡了整整五日,在她晕倒后,萧与尘将那些壮汉送往了官府,随后又带着兰英和复生的女孩儿们来到了遂安城,帮她们租下了这座庭院。
“瑶瑶姐姐你饿不饿?阿娘做了梨膏糖,阿九去给你拿过来!”阿九说着便下了榻,可她还没开门呢,倒见大门先被人推开。
“吱呀”一声,木门前立着一道清隽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沈灵瑶看清门前站着的薛应离后,疑惑发声。
薛应离迈开长腿,极不情愿地跨进了屋内,“嘭”的一下将药碗搁在了桌上:“大小姐还真能睡啊,一睡就是五天。”
若不是饮秋和舟舟还没清醒过来,加上萧与尘又在外打探酆都的消息,他才不会来给沈灵瑶送药。
少年懒洋洋地向木椅上靠去,湖蓝色的衣袍在阳光的映照下,泛开鎏金之色,额前的碎发被风掀动,凤眸中透着敌意。
沈灵瑶也不敢示弱,反正她的任务是在薛应离面前作死,少女扬了扬眉道:“唉,我也不想睡那么久的,谁叫我梦见你了呢?这不是梦见了薛公子,所以才睡得久吗?”
一想到梦里羸弱可怜的小薛应离,再看看眼前这个从发丝到鞋面都透着不屑的薛应离,沈灵瑶敢肯定那梦一定是假的。
薛应离闻言,倒也面色如常,沈灵瑶梦见他?
想必又是沈灵瑶学的新的攻略方法,用来膈应他的。
薛应离轻“呵”一声,敲了敲药碗的边沿:“大小姐随便怎么说都行,药我已经送到了,大小姐......”少年将尾音拖得极长:“记得喝。”
感受到了薛应离透着笑意的目光,再瞧那碗黑乎乎的药,沈灵瑶怀疑药里有毒。
薛应离倒是慢条斯理地起身,向门外走去,然而阿九却忽然上前攥住了薛应离的衣角:“阿离哥哥,我给瑶瑶姐姐拿了梨膏糖,你要吃吗?”
薛应离垂眸看了眼脸色还有些苍白的阿九,忽然想起五日前的那一夜,沈灵瑶在传声玉里叫了他一声“阿离哥哥。”
他眉头紧皱,掰开了阿九攥着他衣角的手,冷声道:“不许这么叫我。”
阿九疑惑道:“叫你什么?”
沈灵瑶刚下榻端了药,听见阿九和薛应离的对话后,抿了抿嘴,忽然大声地说到:“阿九,他是不让你叫他‘阿离哥哥’。”
沈灵瑶也故意将尾音拖长,果然看见薛应离眉梢轻挑,右手紧紧攥成一个拳。
他拂开了阿九的手,径直走了出去,临了还听见沈灵瑶笑着道:“阿离哥哥,再见!”
萧与尘为兰英打点好一切,探寻到了酆都近日的情况后,立即就带着众人前往了酆都。
酆都与蜀地相近,时近盛夏,蝉鸣不歇,街头巷尾的花草全都晒得蔫儿了下去。
酆都多山路,沈灵瑶爬了半天儿还不到头,突然舟舟在她耳边说到:“嘿,薛应离的厌恶值已经到负一百二十五了,说明你对他撒娇是有用的,你继续刺激他试试看!”
沈灵瑶擦了擦额头的汗,两眼一眯,忽然攥住了正要往前走的薛应离。
薛应离不耐地瞥了眼沈灵瑶的手,目中闪过冷厉的杀意:“大小姐,你又怎么了?”
沈灵瑶转头看向薛应离,突然咳嗽了起来。
薛应离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却见少女抬头望向他时,眼眶发红,眼角还堆着泪花。
沈灵瑶长叹一口气道:“阿离哥哥,你能牵着我爬上去吗?”
舟舟悄悄地打量着薛应离的神色,虽然这是做任务的必经之路,但他真怕薛应离一剑劈过来。
薛应离神色自若,笑着推开沈灵瑶的手:“大小姐,这儿没有人会惯着你。”
沈灵瑶耸耸肩:“你不是人吗?”
薛应离眉心跳了跳,他强压住那想要刺穿沈灵瑶心口的冲动:“大小姐以为,我凭什么要惯着你?”
沈灵瑶对薛应离笑道:“因为你叫我大小姐啊!”
她话音刚落,还不等薛应离应答,沈灵瑶突然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托了起来,悬浮在了空中,低头一看才发现是饮秋的玉兔现身,载着她往坡上走。
兔兔晃了晃肥圆的屁股墩儿,蹭了蹭沈灵瑶的手:“兔兔带大小姐走!那木头愣子怎么能摸大小姐的手呢?”
闻言,木头愣子本人握着剑柄的手指有些泛白,他抬眸扫了眼玉兔和玉兔身上的沈灵瑶。
看来,等煞气的封印解除后,要解决的不止沈灵瑶,这玉兔的皮也该扒下来。
酆都白日里与普通的街巷无异,只有到了晚上,鬼界的大门才会被打开,届时,游魂恶鬼与百姓并存,因此只要一入夜,百姓便会全部待在屋里,那时,酆都才会成为真正的鬼城。
现在的酆都倒是与锦官城一样繁华,吃食也同样丰富。
叫卖声响彻街头巷尾,沈灵瑶忽然瞥见了摊贩卖的小面,红油锃亮,飘着小葱和香菜,她肚子很合时宜地发出了“咕噜噜”的响声。
可她和饮秋行走江湖,唯一缺的就是银子啊。
沈灵瑶把目光投向慢慢走来的薛应离:“那个.....”
她还没把话说完呢,就见薛应离抬手丢过来一个钱袋,随后他瞥向沈灵瑶,笑若春风般对沈灵瑶说到:“大小姐,能安静点儿吗?”
沈灵瑶点了一碗酆都小面,笑着点头:“好的,阿离哥哥!”
薛应离:“......”
“妈呀!这面好香!”舟舟吃着沈灵瑶分过来的一夹小面,不禁叹道。
沈灵瑶也觉得川渝这带做吃的还真有两下子,别说面了,连汤她都想一口闷。
只是还不等她埋头去喝汤,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阵躁动。
“阴间使者到!凡人退避!”
随着一道阴冷尖利的声音响起,本来还是艳阳天的酆都城转瞬便陷入了黑暗,四周蔫儿掉的花草竟然挺直了起来,花草上立刻显现出了一颗颗骷髅头。
与此同时,在街巷的正中显出了黑色的鬼气,随即一块儿巨大的木牌显露,木牌两侧漂浮着黑白无常。
在瞧见黑白无常后,众人“噗通”一声,全部跪倒在地,不停地朝黑白无常叩拜。
却见那木牌露出了一张红色的锦帕,黑无常冷声道:“五月初五,还阳节,万鬼之王将迎娶席家大公子席玉,于子时神交,永生之门不对凡人敞开,若有擅闯鬼城者,杀!”
黑无常话音一落,积聚在天空中的阴霾霎那间便消失,黑白无常的身影也立刻消散,只剩下那巨大的木牌横在街巷正中。
众人纷纷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席玉公子还真是倒霉呢,被那妖妇给缠上!”
“是说啊,还要在子时神交!那可是鬼啊!”
嘈杂的声音吵得沈灵瑶耳朵疼,她也被人群挤到了木牌前,只是她不太懂“神交”这个词。
毕竟她是21世纪过来的,平日里也不太了解仙侠界的事。
不过,这儿不是有个从小就在仙侠界里长大的薛应离吗?
薛应离正在打量那木牌时,忽然发现有人戳他的手肘。
他低头看去,只见沈灵瑶一双翦水秋眸微弯,问到:“欸,薛应离,神交是什么意思啊?”
作者有话要说:嗷呜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