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可可不知道两人在屋里说了什么,只能隐约判断出僵持二字。
且这两人直到睡觉前都没再说一句话,从隔帘对面蔓延出来的氛围也很压抑。
准确来说,是过了一个早饭午饭晚饭,又过了一个早饭午饭晚饭,才有的第一句交流。
起因是宁许收拾了一个包裹,正准备出门,被正要洗漱的宁可可看到,她也不顾手上的无患子泡沫,直接朝宁许跑了过去,一把抢过包袱。
“二哥!出门不应该说一声的吗?多大了还整这离家出走的戏码!”
宁纵听到院子的声音,又往锅灶里填了把柴,拍了拍手走了出来,冷着脸:“他...”
不待他多说,宁可可便不认同地问:“大哥,别他他他的叫了,换成二弟行不?吵个架闹个别扭,就不是你的好弟弟了吗?”
说完,她又看向宁许说道:“还有你,大哥瞒着是不对,可还不是为了多赚点钱?事情过去这么久了还能闹成这样子太不像话了,好家伙这整得一头野猪都比你们俩的关系重要。”
这俩孩子真不让人省心呐。
【宿主,在这里您只有十四岁。】
宁许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宁可可,比起落水前闷不做声的样子,现在倒是平添了几分不讲理的幼稚。
还什么像不像话,他不过是不想再失去亲人。
这时的宁可可,又把抢来的包袱背在了自己肩上,右手拉过宁纵的手,左手牵过宁许的手,刚要把他们的手放在一起握手言和,门口就响起了村长的声音: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村长看着背着包袱的宁可可:“今天出门的换人了?”
他今天要去镇上买月饼,正好一路捎上宁许,但眼前这情况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宁可可这孩子要回县上的宁府过节,两人不让走?
被三个人同时盯着看,宁可可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她还是有很多话要说的,但是有外人在场就要收敛点了。
她一脸无害地看向宁许:“二哥,方才你要同大哥说什么?我没听清,现在再说一遍吧。”
“呵。”宁许低声笑着:“宁可可你先把包袱给我,再不出发就要误事了。”
这时的村长才反应过自己的猜测不对:“对对对,要赶时间的。”
宁许看着宁可可气呼呼地包袱递了过来,转头说着:“大哥我走了,账,等去镇上书铺做完工回来再算。”
宁纵叹了口气:“快走吧,路上小心。”
站在旁边的宁可可这才明白自己闹了乌龙,还总感觉忘了点什么,眼见宁许出了门才把人叫住,又推着宁纵:“二哥你等等,大哥你回屋拿钱去,说好了答应买坛子酿酒的,说话要算数!”
宁纵嘿了一声:“你不知道钱在哪?”
宁可可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就想让大哥去拿,不行吗?”
行,怎么能不行呢,宁纵认命地把钱交给宁许,又目送牛车离了村口,这才被宁可可放过:“大哥我们吃饭吧,也早点去木竹村摸螺砍竹子!”
“成。”
因为宁可可和宁纵出发太早,路上都没几个人,也就错过了半溪村村民在果园的谈话:
“买了促酵菌,这果树可算是勉强赶上时间给追上了,累死我了。”
“诶,听说了吗,昨天有人看见野猪了!怪不得从前阵子开始,我家那水稻时不时就这倒一块,那倒一块的,还以为下雨给砸的呢!”
“诶呦,真是造孽呀!眼瞅都要收了,竟被这群畜生盯上!不对!那野猪吃蘋果吗?今年我家可就指着果树换钱呢!”
原来,那蛙声一片的夜晚,水田间稻穗的摆动就是小野猪作祟,它们被聪明的成年野猪指挥着,小心翼翼从田边沿着沟渠,进入水田中央才边吃边踩。
其实,以前的半溪村有个很厉害的老猎户,活捉过大雁斗得过野猪,甚至有年冬天还杀了头熊扛下了山,以至于野物都不敢在外围活动尽量往深山里躲。
也正是这样,才护得周围几个村子安宁。
可等这老猎户年纪大了,才放下徒弟抢饭碗的戒备心,开始收徒弟教本事,宁纵就是其中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坚持下来的。
也许是小野猪闹出的动静,并没有引起人类的反馈,野物察觉到危险解除,这才进一步靠近村庄。
这时一个要出门走亲的人路过,听着有人在说野猪,便凑了上来:
“听说木竹村早就有人碰到过野猪,还被伤着了,不然为什么独留他村溪水的田螺没人去?赶平时哪有外村的事?都憋着没敢说呢!”
“真的假的?这晚上可得关好门了!”
另一边,宁可可和宁纵已经到了木竹村的溪边,没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就摸了两鱼篓田螺。
宁可可撑着石头站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腰捏了捏自己的肩,视线扫过一片芦苇丛:“大哥,你说那芦苇丛里,会有野鸭吗?”
宁纵顺着宁可可指的方向看过去:“有,而且很多,刚拜师那会儿没什么本事,师傅就带着我们晚上来抓野鸭,既能锻炼观察力还能提高反应力。”
宁可可来了兴趣,把纬帽往后戴了戴:“大哥,那待会儿砍完竹子可以去看看吗?”
“可以,这有什么不行的?但是白天一般是抓不到的,幸运的话倒是可以捡几个鸭蛋。”
“好耶!”宁可可兴奋地在水里跳了个跳。
两只小牛犊见状,也跟着踩起水来。
“咋呼呼、呼呼咋!你俩给我停下来!”
宁纵见状赶紧躲远了些,这俩牛犊疯起来眼里除了宁可可谁都不在乎,他可不想被误伤。
这边一顿热闹过后,宁纵也砍了好些竹子,其实竹子只要掌握技巧,再有把锋利的刀刃弄起来还是很简单的,也是应宁可可的要求找光滑匀称没伤的,不然他早就收工了。
说起来,自从师傅离开了村子以后,他就再也没来过这儿,也好久没有吃到熏鸭了。
宁可可牵着两只牛犊走过来,仔细看了一下竹子:“大哥,就这些吧。”
宁纵想了想:“应该是不够。”
宁可可听到这儿,突然反应过来:“大哥,还得空出两个坛子醉田螺呢,你忘了?”
“嗨,这倒是真忘了。”宁纵收了砍刀,捆好竹子,就带着宁可可去了芦苇丛。
他走在前面,用棍子慢慢拨开芦苇丛,一眨眼的功夫,本还趴在窝里嬉闹的一群小野鸭就被两只大野鸭领跑了。
速度有多么快呢,如果不是有叫声,野鸭的羽毛又太亮,她根本就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窜了出去!
宁纵笑了笑:“我说吧,它们警惕性很高的,见人就跑。”
宁可可无比同意:“大哥,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家吧。”
两人再次检查了竹子是否绑得结实,然后把一部分平放到了两只小牛犊的背上让它们一起驮,另一部分则是两人一人抬一头。
宁纵:“累了就说,咱们边歇边走。”
宁可可点头应下:“好的。”
回家的路,要比之前来的时候慢了许多,但也能赶上中午的饭点。
早上的饭还有,两人温了一下,就将就着吃上了,主要是太累也不想再折腾。
看着这顿饭,宁可可有点想宁许了:
有二哥在的时候,好像没吃过剩菜剩饭。
【是的。】
宁可可用筷子撅着自己碗里的米,一小口一小口心不在焉地吃着。
坐在桌对面的宁纵,以为她是因为没有抓到野鸭不开心,其实也是自己想去,他这两天待在家里闷得要命!
“要是天黑前你二哥还没回来,咱们就去那芦苇丛,大哥准给你扣到野鸭!”
呦吼!
宁可可惊喜地抬起头:“还要捡鸭蛋!”
墙头草两边倒,她立马改了主意:
二哥二哥,你今晚一定不要回来!
【宿主,你真是善变!】
你懂啥,这叫审时度势。
【等我去查查这个词的意思。】
时间转眼来到傍晚,太阳慢慢落下山,天一点点暗下来。
坐在伙房门口的宁可可,心里不下万次嘀咕着宁许不要回来。
待天彻底黑下来,宁纵和宁可可相视一笑:“走,出发!”
两人举着火把在月光里心情极好,虽然宁可可觉得月光都比小火苗亮,但还是坚持举着,又悠然地哼着小曲。
因为怕牛惊扰了野鸭,这次并没有被牵出来压马路。
来到白天那片熟悉的芦苇丛,宁纵让宁可可举着火把站在岸边,而他则是把手里的熄灭也给了宁可可,只拿着一个半大的筐篓,走进芦苇丛。
他找到白天被惊吓跑的那个野鸭窝,但是已经是鸭走茶凉,想想也是,野物的警惕性一般都很高。
无奈只能继续找寻,终于在一处靠近溪水边的草里发现了一窝,他绕过去从其背面悄声靠近,在合适的距离迅速用筐扣住了一窝。
为了不惊扰到其余的野鸭,他眼疾手快地抓着鸭脖,捏住让其发不出声又不至于断气的力度拎出来,脚踩一只手绑一只,再轮换过来就都进了筐。
再薅几把野草放在上面,拿竹编盖紧紧地压下筐篓,待两只野鸭被压到只能趴在筐底时宁纵才松了手,利用竹编盖的软将手撤出来。
而此时的宁可可等的有些着急,倒不是怕黑,只是担心宁纵的安全,另外不得不承认,她好像看见不远处有身影在向这边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