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还要留珊瑚用膳,珊瑚给婉拒了,也知道姨父姨母离别在即,得抓紧时间温存温存,她若是总当电灯泡,人家还怎么眉目传情?
知道便宜爹不会乱来就行了,想想也是,康熙这等英明神武的天才,怎可能干出白昼宣淫之举?
康熙就看她轻快地朝自个儿施了一礼,一溜烟掀帘子跑了,不禁失笑,“这孩子!”
宜妃善解人意,“哈宜瑚一贯顽皮,您别与她计较。”
康熙微微俯身,隔着衣裳摸了摸她肚子,“你肚里这位若是个懂事的格格就好了。”
宜妃何尝不这么想?偏偏哈宜瑚的预言已击碎她美梦,这会儿也只能听天由命,便假意嗔道:“莫非生的是阿哥,万岁爷就不喜欢了?”
康熙轻轻拥她入怀,“怎么会,只要是咱们的骨肉,朕都一样喜欢。”
宜妃满眼甜蜜倚在他肩头,心里却很知道这话不止对她一个女人说过,但至少这会子两人都沉浸其中,也都相信彼此说的是真心话——帝王与后妃之爱,也就仅止于此了。
珊瑚因自己偷跑去隔壁,料想母亲不会高兴,唯有怯怯上前,唤了声额娘。
郭贵人哂道:“你还知道回来?”
听话里口吻,珊瑚便知道母亲并未真正生气,立刻撒起娇来,“皇阿玛跟姨母在唠嗑呢,我过去凑凑热闹。”
趴在郭贵人肩上,一双脚悬空晃晃悠悠的。
这番作怪到底让郭贵人绷不住了,笑骂道:“快下来!还嫌不够重的?”
珊瑚扮委屈脸,“您说我胖!”
郭贵人睨着她,“难道不是?瞧瞧你这胳膊肚子长了多少肉,过几天坐船还怕船沉了呢!”
珊瑚瞠目结舌,原来额娘的口齿也这般利落,她还以为郭贵人生来沉闷寡言呢。
难怪,姊妹俩本应一脉相承。
郭贵人肯说笑,足以证明情绪比前阵子好了些。珊瑚斗胆问道:“额娘,皇阿玛天天跟姨母腻在一处,您会不会吃醋?”
虽说皇嗣为大,可若寻常庶妃怀上龙胎,她不信康熙会这样重视。而郭络罗姊妹俩又住得这样近,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根本没法避开。
她怕郭贵人仍对康熙有情,心里不好受。
郭贵人沉默刹那,轻声道:“额娘已看开了。”
起初她对万岁爷的确怀着些不切实际的念想,毕竟他是那样体贴温存的男子,又甘愿破除旧俗迎她一个寡妇进宫,叫她如何不心动?但,现实很快打了她明晃晃的耳光,万岁爷的多情不会只针对一个女人,如同蛱蝶流连花丛,终究是拢不住的。
她之所以这阵子对皇帝百般冷淡,并非怨他负心,更多的是恨老天爷,为什么让她怀上小阿哥,却又硬生生把胤禹从她怀里夺去?
她痛恨的,是自己身为人母的无能为力。
不知不觉中,郭贵人已泪流满面,珊瑚笨拙地用衣袖帮她拭去,又从兜里掏出一捧烘熟的板栗来,“额娘,您吃这个,可甜呢。”
原是方才面圣的时候悄悄藏起来的。
板栗的外壳尚且温热,芯子却已冷透,滋味并没有多么可口。然而郭贵人还是珍惜地咀嚼着,仿佛那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有哈宜瑚是她毕生之幸,她毕竟会竭尽全力保护好女儿,不让任何人打她主意。
郭贵人定定神,从梳妆匣里取出一个香袋来,交代冬梅:“这是我前几日做的,里头装了多种宁神静心的药材,能舒缓疲劳,万岁爷批奏折的时候佩戴正好。”
冬梅含笑:“主子为了做这件东西,找了好几位太医帮忙斟酌,唯恐有损龙体,可见您的诚心。”
郭贵人神色如常,她虽然不打算以色侍人,可谁规定争宠就非得靠身子?万岁爷后宫多的是风姿妖娆的佳人,她便另辟蹊径,从枝叶末节入手。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让万岁爷对她放心释虑,省得以为她怨怼于胸,损害哈宜瑚的前程。
郭贵人抱着女儿,轻轻叹了口气。
康熙收到香囊后很满意,立刻就把腰间原先那个给换了下来,听说还是皇贵妃送的——但皇贵妃本人并不擅长针黹,想来多是请外头绣娘代工。
因顾虑宜妃感受,他并没传郭贵人侍寝,只时不时赐下两道御菜,或是几幅字画、数个摆件,表示他还记着郭贵人。
当然为了显示公平,宜妃那里也同样地有一份。
珊瑚觉得便宜爹真是个端水大师。
宜妃当然不在乎啦,她甚至巴不得皇帝翻郭贵人牌子,自个儿怀着身孕不能侍寝,与其便宜旁人,何如让亲姐姐占住位置?
只这番话不能明说,说出来倒像把郭贵人当工具人了。
郭贵人也同样顾虑妹妹感受,虽然康熙屡次召她伴驾,都被她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给推辞了,妹妹遇喜还在头三个月,若情志不舒心情烦闷,孩子在肚里怎会康健?
珊瑚觉得这对姐妹很有飞燕合德那意思,再怎么相爱相杀,关起门还是一家子,狗男人都得靠边站的。
幸好,大伙儿都忙着南巡的事,顾不上皇帝宠幸谁。康熙自个儿亦是焦头烂额,太子年岁未足不足以支撑国本,让大阿哥来更是不放心,一应事务都得先跟朝臣们交代商量好,省得人一走,整个京师都乱了套。
八卦系统悄悄告诉珊瑚,四阿哥也学着恭亲王府的例子,让六阿哥“病倒”了,当然他没敢下重手,只悄悄弄了点泻肚的东西,哪知六阿哥也不想去,自个儿抓了点番泻叶吃了,双管齐下倒真吃尽苦头,光上午就往茅房跑了十几趟呢。
珊瑚:……偏偏在饭点说这个,她还怎么吃东西。
百无聊赖放下筷子,【严不严重?】
六阿哥不会就这么去了吧,简直像欧亨利式的结尾,本意是为他好,哪知反倒弄巧成拙,加速了预言进程。
系统摇头,【还好吃得不多,太医院开了药,让净饿半月,慢慢调理着就是了。】
但这么一来,江南指定去不成了,倒正好遂了四阿哥心愿。
珊瑚凝神,【这事儿,德妃娘娘知道么?】
系统窃笑,看热闹不嫌事大,【四阿哥那点拙劣计谋,德妃怎么会瞧不出来?端看她如何料理罢了。】
珊瑚只能为四哥掬一把同情泪,天才儿童遇上身经百战的腹黑麻麻,终究逃不出五指山呀。
永和宫里,德妃胸口急促地起伏着,侍女们为她打扇也灭不了那股无名火,她是真被气着了。
起初得知胤祚上吐下泻,她便猜到是有人做手脚,要知阿哥所的饮食都是单做的,与御膳房分隔开,为的就是避免生出乱子,谁那么大胆把手伸到乾西五所去?因此明面上不动声色,却暗地里把服侍胤祚的嬷嬷叫来审讯,果然吐口,竟是老四那个糊涂蛋所为!
德妃几乎倒吸口凉气,莫非老四怨恨自己不曾抚育他,才想在小六身上泄恨?
还是侍女劝她,“四阿哥平日待咱们六阿哥如何亲厚,您都看在眼里,难道都是装出来的不成?”
德妃嘴硬,“谁知道皇贵妃平日如何教导,他又是最听那位话的。”
心里却很知道站不住脚,皇贵妃才不会把个病歪歪的阿哥放心上,这事必然有些别的缘故。
等胤禛进门来,德妃劈头盖脸一顿指责,骂他不该拿胤祚的性命冒险。
四阿哥静静听着,表示愿意独立承担,“孩儿只是不想六弟跟去南巡。”
至于番泻叶的事他并未说出,索性自己认下,若德妃知道胤祚敢这么擅作主张,怕是更要动怒。
德妃气道:“你大可以跟本宫好好商量,何必出此下策?”
四阿哥抬眸望着她,“我若说了,额娘便会答应么?”
他让德妃把胤祚接回永和宫来,德妃也没同意,区区南巡而已,难道会冒着得罪皇阿玛的风险唱反调?
德妃哑然,她确实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哈宜瑚先前溺水那样厉害,如今不也活蹦乱跳的,高高兴兴跟去伴驾,胤祚还是个男孩子,理应更加强健,再说这些年也没见生大病——她实在不解老四的固执从何而来。
四阿哥微微阖目,“事已至此,您只管向佟佳娘娘检举我罢。”
皇贵妃一贯眼里揉不得沙子,若得知他此举,想必会将他扔进阿哥所自生自灭。
真如此也不算坏事,他可以心安理得陪着六弟了。
德妃深吸口气,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养出这等逆子。然而无论如何,她都得帮胤禛保住颜面,也是保全自己。
“今日这话就当没听过,本宫会告诉万岁爷,六阿哥肠胃娇弱,不宜带去南巡,你兄弟俩好自为之罢。”
四阿哥躬身致谢,脸上并无半分愧怍。
德妃不想见他,摆摆手让他回阿哥所去,又对身边侍女诉苦,“这孩子现在越发难以管束,皇贵妃也不教教他。”
侍女心说有您这位生身之母在,皇贵妃哪里肯放心视如己出?生怕养不熟呢。
四阿哥夹在其中,才真叫两头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