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悲惨半妖6

第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孤儿院的餐厅里。

浑身发热到血液几乎沸腾,只有十一岁的孩子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惊恐万分地看着自己的视角发生改变,一双瘦长的手逐渐化为毛绒绒的爪子,甚至长出尖厉的指甲!

随之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惊声尖叫。

孩子们被他吓得打翻了餐盘,露出恐惧的表情。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阿姨!云予是妖怪!”

“阿姨快过来!”

孩子们被吓得大声哭出来,阿姨一开始还以为是在开玩笑。

然而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脸色“刷”地变了。

她们一边护住孩子们,一边拿起墙角边的拖把就冲他砸过来!

“滚!”

平日还算温和的阿姨面露惊恐。

“快联系除妖署!”

拖把狠狠地打在身上,云予痛呼一声,却没有逃跑。

琥珀色的眼眸上浮出一层水雾。

事发太突然了。

他年纪尚小,对自己的变化满是惊恐,正是需要有人安慰和解释的时候,根本没有把自己和妖怪联系在一起,只能急急忙忙地解释。

“阿姨,我是云予呀!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地上那只兽化的妖怪发出人的声音。

血统纯正的妖怪出生时都是兽化的,长大后才会慢慢化人形。

也就是说,云予是半妖!

竟然有一只半妖在福利院中潜伏了12年!

太多人死在妖怪手中了。

福利院中的阿姨们冷汗连连,忍不住后怕。

她们纷纷拿起附近顺手的东西当成武器,一边护住孩子们一边冲云予打去。

“快告诉除妖署,这边有一只半妖!是半妖!”

人与妖纷争不断,从前没听说过哪里有半妖。

半妖身上有一半是人类的血,肯定更容易隐藏在人类中,不容易被除妖署发现。

让这样的祸害逃跑了,以后指不定闹出什么样的后患!

云予四处躲藏,想要躲掉迎面而来的棍棒。

然而他第一次化为兽型,很不习惯手脚并用地在地上奔跑,兽型的视角也很低,跟从前完全不一样,很多时候他根本躲不过。

棍棒重击在身上,打得他眼冒金星,都能清晰地听见木棍闷在自己头骨上的脆响!

拖把又一次挥来,一下锤在柔软的肚腹上。

他猛地咳出一口鲜血,几乎喘不过气。

喉咙中发出小兽一样的呜咽,泪水终于从眼眶涌出。

他不明白,阿姨们为什么要打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不懂。

实在忍受不了扑面而来的暴打,云予拖着一条被打折的后腿,用自己最快的速度一瘸一拐地往福利院的门外跑去——

直到这时他还是不想离开的。

因为他知道,离开这里他就真的是一个人了。

他在书本上看到过,其他孩子都有父母爱护,父母会成为每个孩子的港湾。

而他是没有人要的孩子,从小就被父母丢弃的孩子。

福利院里有一些孩子会很幸运,能够被养家的人看中、领走。

这样他们就有爸爸妈妈了。

每有一个孩子被成功领走,他都会站在院子里,远远地看着他们。

他也想被人带走,这样就有人保护他,不用让他被那些大孩子欺负了。

他不想这样狼狈地、莫名其妙地被人从福利院里赶出去。

于是他一边跑一边回头,湿漉漉的双眼望向他生活了十一年的地方,却被一个篮球狠狠地砸到脸上,差点摔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他又咳出一口血,撑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往福利院的大门外跑去。

守卫处的看门大爷有些懵怔,摸不着头脑。

他打开门,一脸惊讶地看着阿姨们挥着拖把,追打一只棕白相间的小瘸狗。

云予奋力一跃,在大爷反应过来之前狂奔出去。

此时他已经隐约意识到,自己以后大概不会再有什么好日子过。

然而他刚刚跑出大门,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同时,他闻到一股甜甜的糖果味。

甜味吸入肺腑之中,身体似乎都轻盈起来。

年轻的人类女孩用双臂把他圈在怀里。

生着薄茧的手避开了断掉的后腿,小心地托起他,不让他受到二次伤害。

一只手轻揉了揉他被打得晕头转向、剧痛着的脑袋。

她说:“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身后纷杂的喊打声逐渐弱化。

他脑海中只剩下那句“你就跟着我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窝在沙发上的瘦削少年轻轻一抖。

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有水珠滴落。

云予哭得有点喘。

他时不时地会梦到那时的场景。

每次都像是重新经历过一遍,画面那么清晰,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身体上、记忆中。

说起来,刚刚被赶出福利院那段时间,可以说是他最艰难的时候了。

福利院中的孩子很少出去,就算出去也是被阿姨或者志愿者领着才可以,他对外面的世界了解不算多;那时又刚变回兽型,自己都摸不清情况。

加上《人妖和平共处条约》还没签署,他被除妖师追杀过不止一次。

有很多除妖师在儿时都经历过惨剧,对与妖怪相关的一切存在充满恨意。

就算他还是个孩子,就算他有一半人类血液,就算他从未伤过人……

他们也要杀他。

他逃窜了很久很久,终于有一天听说《人妖和平共处条约》签订了。

生活终于平静、安全了很多。

现在回想起来,恍然之间,条约竟然已经签订了两年有余。

而他也终于……

泪痕未干的小脸轻轻蹭在毛呢大衣上,有点痒痒的。

云予伸出手指抹去眼角的水花,心想着,千万不能让她发现自己哭了呀。

不能让她担心自己,要乖乖巧巧地成为一个让人省心的存在。

也不知道她醒没醒。

他做梦时可能会无意识地啜泣出声,会打扰到她睡觉吗?

云予偷偷摸摸地擦干脸上的湿润,这才扒着大衣,用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往床上看过去。

小宾馆统一的白色被子摊在床上,却不见人影。

……咦?

他微怔,手脚并用地从小沙发上坐直起来。

没见到人,是在卫生间吗?

他有了种不好的预感,心慌得发颤。

连拖鞋也来不及穿,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卫生间外面。

卫生间的门大开着,里面一览无余。

他不信邪,非要进去看一圈,甚至把门后面都看了一遍。

没有。

卫生间没有。

衣柜里也没有。

这间客房太小了,一眼就能看得到全貌,其实不用一个一个地方去跑,就能看到一切边边角角的地方,根本藏不住人。

哪儿都没有人。

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