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于纪启被辣得够呛,吃到之后不光眼睛全红了,还禁不住直流鼻涕,他更言道自己不要了,因此沈宣玥摸了摸下巴,想着兴许她应该再多炒一盘不辣的,这样吃不得辣味的食客也好择偏香口味的田螺。
思及此,沈宣玥便吩咐姜笑把田螺下锅,这回下锅之时不用干辣椒,只用葱姜蒜和香料炒香。
后厨还留有清晨余下的白馒头和烧饼,沈宣玥便让何厨娘全都切成片,用小火在锅中煎熟,在饼和馒头片的正反两面都撒上盐。
这期间她可没忘了还要泡绿豆,熬煮绿豆汤。一大锅的绿豆洗干净,便倒入盛有半壶水的瓦罐里,放置于火上熬着,待过半再加白砂糖搅拌,等全部煮熟便可。
眼瞅门外的晚霞绚烂,沈宣玥回身问眼眶微红纪启,“好些了吗?”
“我好了。”
缓了近一个时辰,纪启才觉得心口那股灼热的辣意消退了,只是那爆炒田螺的辣味让他心悸,倒是不敢再尝试第二回,虽说沈宣玥烧的饭菜味道好,可架不住他是真的怕辣。他已下定决心,绝不再尝试任何辣菜了。
纪启凝视着厨娘们分别晾出五个大方形大木盘,用于盛炸小土豆、小豆腐,爆炒田螺以及馒头片炒饼,而姜笑则依着沈宣玥的吩咐把调料都装盒,他呼了口气道:“你们这是要摆摊了吗?”
沈宣玥朝他神秘一笑,“来看看嘛?”
纪启自然是答应的,他今日来茶馆就没打算自己一个人回府,再怎么也是等沈宣玥一起回,他会陪着她,做任何事。
日落的余晖笼罩于兴康街,欣荣茶馆门前被支起两张木桌,小二和厨娘们把吃食摆上了桌,绿豆汤则搬到了门槛边。
欣荣茶馆在兴康街早已出了名,不是因茶或破旧,而是这早点的花样,来往的食客对茶馆清早卖早点的摊子是再熟悉不过,只是这晚来在街道这么一瞥,一下就看到茶馆门前又摆了摊,再看看日头,已是近晚时。
“少东家又捣鼓了什么吃食?”
“这还是第一回见欣荣茶馆晚上支摊呢。”
“不会是早点卖的那些吃食吧?”
“走,去瞅瞅看,少东家的点子可多,我正期盼着呢!”
几位来欣荣茶馆买过早点的食客犹豫之下,还是围到了摊子边,几个人是瞅瞅这个,瞅瞅那个,鼻息间是各类小食的香气,怎么都做不出选择。好吃的、香的太多,已然成了一种困难而甜蜜的折磨。
其中一位食客就问沈宣玥,“少东家,不如你说说哪个更好吃呗?咱们也好买些回去尝个鲜。”
沈宣玥笑道:“你要说好吃啊,那咱家的吃食可都算的上好吃,但要说更好吃的,我还真品不出来,要不,你们都尝尝?”
“这……”男人还在想。
“这是炸小土豆撒上孜然辣子脆脆的,好吃!小豆腐刚出锅还嫩着呢,可要尝下?还有我们新做的爆炒田螺,这田螺肉可鲜美啦,若吃不饱再加点炒饼煎馒头,管饱呢!而且我们今日还送绿豆汤,单反买了小食的,都送一碗绿豆汤。”
纪启闻言莞尔,没想到阿玥的嘴皮子也是伶俐的,这般会劝人。
“是呀,这可都是刚出锅的,趁热吃才好吃,”姜笑也是心思活的,立马吆喝:“大家伙走过路过都来瞧瞧啊,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果然,几位食客被沈宣玥说得心生意动,这个买了点那个也买了点,当街就吃了起来。
男人说:“我能吃辣,多洒点辣子。”
姜笑给他洒了许多辣椒面,闻着就香,男人拿到手就开吃,“这豆腐确实香啊,又辣又嫩的,好吃!”
另一位则喜欢爆炒田螺,嗦了好半天的肉,连壳都舍不得吐了,他说:“香的很,可惜就是没酒,配上酒不知道这有多好吃啊。”
街上过往的人群本就循着孜然和食物香个个找来,听买了的食客赞叹不已,立马都围了过来。有人挤在人群后面,大声就问沈宣玥,“少东家,这怎么卖呀!”
“不贵,小袋就十文钱。”
“我要我要,给我来点炸土豆,我要两袋。”
“欸,这田螺多给我装点,正好回去就面条吃晚饭。”
“我要些炸馒头片,瞧着就比白馒头香。”
一听这价还便宜,与那买包子的相差无几,不管怎么说,尝个鲜的钱大家伙还是有的,登时都来买。
最先来买的食客们不一会就把手里的小食都吃干净了,几个人喝着绿豆汤,站得离沈宣玥很近,有位就问她:“少东家这茶馆换成食铺还真是明智,咱们这街大街小巷的,每日都等着你出新的吃食,总觉着吃什么都不会错。”
“也很谢谢你们喜欢我做的吃食啊。”沈宣玥朝几个人笑笑。
她是真心感谢,每当自己做的饭菜与吃食能被人一抢而光,亦或菜盘被吃得干干净净,那种幸福的满足感油然而生。她想,她便是希望能看见更多人因为她所做,而生出愉悦的笑容吧。
男人挠了挠头有些羞涩,毕竟沈宣玥和他家中女儿年岁相近,但这样能干实属羞愧。
“少东家往后会搬走吗?如往城中那边去?”
沈宣玥看出几人微微的担忧,回道:“暂且还不会的,我家店铺在这里,就先在这边卖。”
“那太好了!”
几个人是松了口气又欢呼,其中男人道:“少东家,你做的小食真的很让人发馋,不过这东西我还是吃不来,我更喜欢你家卖的早点,那劳甚子千层饼真好吃,若再加点肉末就更香了。”
“好,以后会做的。”
“那我可要盼着每日都来守着你家门口了!”
“我也要,我娘子来买的包子是真香,下回我要吃刚出锅的,热乎的大肉包。”
“可真是馋鬼啊!”
食客们哈哈大笑。
茶馆门口的摊子也卖掉了一大半,纪启见天色俺下来了,街边人家陆续亮了明灯,他问沈宣玥,“要先回府吗?”
沈宣玥摇头,“再等会儿吧。”
摊子前又走来一对兄妹,个高点的少年着蓝灰色的长袍,被妹妹几乎是拽到了茶馆门口。
邓葵葵肉肉的手指着比自己还要高的木桌,“哥哥,我要吃这个!”
邓集群才是无奈,自家妹妹是个闲不住了,说什么都要出府,才路过兴康街就闻到了不知名的香味,邓葵葵说什么都要拉着他过来买。
“这是什么?”
邓集群刚开口,纪启就眼尖认出了他,“邓公子。”
方才天太暗,邓集群没注意到纪启,这么一抬头仔细一瞧,应道:“这不是纪公子吗,你怎么在这儿?”
待再一看纪启身侧的沈宣玥,邓集群了然道:“你也是陪妹妹来的?”
纪启回道:“……算是。”
邓集群乃是光禄寺少卿之嫡子,邓葵葵是他的同母胞妹,因为家中幺女,可谓是掌上明珠。也算是碰巧,两人皆为书院学生,这会儿在欣荣茶馆碰见,一个是为惊讶,一个是为迥然,倒是有些不知所云。
而邓集群是不认得沈宣玥的,更不知晓纪启还有个妹妹,他只以为纪启家中是当真有个妹妹,且还年岁相当。
还在思索中,邓集群的手就被邓葵葵晃了起来。
“哥哥,哥哥!”
邓集群点点头,邓葵葵看不着吃食闹个不停,他只能把邓葵葵跑起,让她挑:“葵葵,你要吃哪个?”
“我要这个,和那个!”
邓集群看邓葵葵指向爆炒田螺,整个人头都大了,那密密麻麻的田螺摆在盘中,差点让他头晕脑涨,天知道他最是怕这个,总感觉胳膊上瞬间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葵葵……要不我们换个,吃糖葫芦不好吗?”
“哥哥,就要那个!”
就在这时,一辆沈府的马车驶来,沈宣玥侧过头,听到沈宣梅的笑声,“三妹,你可让我好找啊,在府里我真是四处都寻不到你的人影。”
“二姐。”
沈宣玥过去挽住沈宣梅的手臂,沈宣梅才一下马车,稍打量便看见欣荣茶馆门前的铺子,她笑着又说:“你还在这儿买吃食呢?”
“是呀。”
“真稀罕,我来瞧瞧你都卖些什么?总听二哥说你主意多,我还没见过呢。”
沈宣梅并未来过欣荣茶馆,这还是第一次上沈宣玥的铺子,一切对她都是如此新奇。在沈府,她吃过沈宣玥做的吃食,因而也上了几分心,今日见到许多自己从没见过的小吃,如爆炒田螺、煎炸小土豆和香煎豆腐,眼馋的直感觉肚子都咕咕叫。
“三妹,给我也来上一碗,可好?”沈宣梅指的是孜然小土豆,只因那香味迷得她走不动道。
沈宣玥点头,“当然。”
她让姜笑给沈宣梅盛了一碗。
沈宣梅接过,扭头便见邓集群站在铺子前一副闭眼的模样,像是不敢看摊子,可又绷着脸站得笔直,她顿时笑开了花,问:“这是怎么了的?”
“这位邓公子在给妹妹买吃的呢。”沈宣玥指了指邓葵葵,邓葵葵见沈家姐妹俩,眼珠子像挪不开一样直盯着她俩。
“那这是为何?”
沈宣梅发觉邓集群不敢看的是田螺,笑声更大,“这位公子不会是惧怕田螺吧?我听过人怕老虎、怕狼、怕鬼怪的,第一次见人怕田螺。”
“才……才不是!”邓集群脸涨的通红,他手抖了又抖,嘴硬道:“给我包一袋子田螺,多装点!”
姜笑用纸给他包好,邓集群拿上就走,一手还牵着邓葵葵,边谆谆教导。
“葵葵,往后……不,没第二回了,大哥绝不给你买这个了!”
沈宣梅抱臂看兄妹二人的背影,“这还说是不怕?都抖成那样了。”
纪启解释道:“二小姐,邓公子许是受不了小而密的物什。”
“啊?”沈宣玥看过来。
“我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当时书院有人捉了一窝蚂蚁,给他吓得够呛。”纪启清楚的记得,那时候邓集群的惊呼声响彻书院,后再有人以此吓唬他时,他却面无表情,“但若是分散的,他却不怕,他怕的就是小而密。”
谁能料到光禄寺嫡子,却是怕蚂蚁的?因而之后也有人整过邓集群,奈何却发现他又不害怕了。纪启想来,他怕的是密集的东西,倒不是东西本身。
沈宣梅听得稀罕,“还有这种惧怕法啊。”
沈宣玥听明白了。
邓集群不是怕那些个东西,他是有密集恐惧症啊!那小田螺密密麻麻的摆在木盘之中,登时就让邓集群看得头皮发麻。
想着,沈宣玥舀了一碗爆炒田螺给沈宣梅,“二姐,你能吃辣不?这个田螺辣炒的,真的特别好吃!”
“辣?我还行。”沈宣梅其实也不知自己吃辣是否可以,但她闻着爆炒田螺的味儿就馋了,因而接下就夹了一个放进嘴里。
爆炒田螺因要收汁烧了许久,调料的香味全都吸收在了田螺里,嗦出肉咀嚼之后,口里还有回香,只是与沈宣玥说的那般,微微还有点辣,可正是这点辣,把香味又提了一层。
“好吃啊!”沈宣梅吃了好几个,“要是有点喝的配着,那更好了。”
沈宣玥睨了眼盛绿豆汤的罐子,汤已见了底,但还有些,她盛了一杯给沈宣梅,“二姐,我这要什么有什么喔。”
“可真是,三妹,你是个宝贝呀。”
沈宣梅裂开笑,绿豆汤已经放凉,喝起来味道更好,她一口喝下,整个人都清爽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