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盛着酸菜鱼的大碗沈宣玥铁定是端不动的，于是姜笑又自告奋勇，抢了何厨娘的活，端起装碗的木盘就道：“小姐，奴婢随您去。”
“好。”沈宣玥帮着撩开帘子。
姜笑边走边说：“这酸菜鱼闻着好香啊，味道定是酸酸辣辣的很过瘾的滋味，奴婢光闻着都受不了，也不知殿下是否能吃辣食。”
“他能吃的。”
酸菜鱼被端上了桌，刘邵骤然间就被香味所吸引，发出了“哇”地惊呼，他想动筷，但又询问道：“这酸酸的味道是哪儿的菜发出的？”
“是我自己泡的酸菜，殿下可试试味道如何。”
沈宣玥又递给刘邵一碗米饭，她道：“这叫酸菜鱼，顾名思义，酸菜与鱼肉所作的菜。”
刘邵夹起一片薄薄的鱼片，这鱼片在锅里定了型，但还是因太薄而夹断，他就着酸菜一口吃掉，顿时又笑起来，“这酸辣的滋味可太好了！鱼肉好嫩，好吃好吃啊！”
不光如此，酸菜鱼配着米饭格外下饭，刘邵吃得心花怒放，一口接着一口，他只觉得许是汤底味道浓稠，光是酸菜都那样好吃。
沈宣玥又指了指泛白的酸萝卜，“殿下也试试这个，我做了好几样酸菜呢。”
“哦？”
刘邵夹了一块，嘴里发出脆声，“是酸萝卜！酸酸甜甜辣辣的，不错啊。”
很快刘邵就吃完了一碗饭，他又要了一碗，大有一股一个人要把一盆酸菜鱼都吃完的气势。
姜笑随沈宣玥又回了后厨，她的目光从正堂收回，有些疑惑道：“小姐，你开了早点铺子又有意摆夜摊，为何不卖午膳、晚膳之类的？奴婢看殿下吃的那样开怀，以往在宫里殿下老挑御膳房的吃食不够香，连殿下这样挑剔的人都爱吃小姐做的饭，这兴康街更会吧？”
“哎，也不是我不想啊。”沈宣玥抬起手朝正堂一摆，“你瞧瞧这堂内的桌椅，殿下肯来我店里都是赏脸了，若非是知晓我厨艺，他人怎会来呢？”
不说刘邵，连萧陵、彭磊磊等公子少爷不都是因缘分才来的她这里。与她开了饭馆与否，压根没有关系。
“那……”
沈宣玥摇头，“不急，先攒些钱，这茶馆旁还有两处荒废了的铺子，也是我手里的，都需要翻新重盖，我想着到时候一起修葺。”
姜笑点点头，已然明白沈宣玥的主意。
她还是讶然，小姐看起来年岁那样小，可本事却极大，偶尔笑起来时很是纯真，可内心是那般的成熟稳重，有着一颗十足强大的心灵啊。
……
刘邵在宫外是真待不了太久，他满足地吃完酸菜鱼后又给沈宣玥留下了饭钱，走前还不忘叮嘱姜笑一定要随沈宣玥，在铺子好生勤奋做活。
姜笑连应是。
沈宣玥在后厨与姜笑闲聊才知，姜笑原是宫中的宫婢，后犯了错事受罚，被送去御膳房做扫地洒水的杂活，可御膳房并不缺打杂的，因此又被送去了教坊司。
可教坊司不是什么好地方，姜笑待在那处是战战兢兢，总觉得房门外不止的尖叫声，总有一日会从自己口中发出。
后来刘邵派人四处寻可在厨房做活的下人，御膳房那边他难要到人，皇后娘娘与陛下不肯，黄林托了关系找到了教坊司，这才有了姜笑毛遂自荐。
这会何厨娘煮了一壶茶，沈宣玥给姜笑递过去一杯，她接下来，茶的雾气蒙住眼。
沈宣玥曾与她说，日后不可后悔。
但姜笑以为，她是不会后悔的。
尽管只在欣荣茶馆待了不过半日，可她能察觉沈宣玥这位官家小姐是一位真心实意的好小姐，她身上无太多骄矜，反倒平易近人的很。
余光中，何厨娘、李厨娘都在与沈宣玥说笑，不知道说了什么，连兰心兰香都笑了起来。
姜笑忍不住弯了唇，这里真的很好。
兰心笑说：“小姐也是的，您还想在店门前请几个耍戏活的揽客啊？”
沈宣玥点着下巴，眼眸灵动，“这不是街上逢年过节都会摆出的花样吗？你们说我找几个吐火苗的在门前那么一站，吆喝快来咱家吃烧饼，怎么样？”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笑了起来。
“好吧，想想确实不太好。”沈宣玥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是暂时，她戴上幕篱，喊了兰心与姜笑，“我们去采办点菜回来吧。”
“小姐想买什么？”
兰心刚问完，店门外，纪启清瘦的身影浮现，他正朝门里走来，一眨眼，兰心就看见自家小姐已跳到了纪启跟前。
“阿玥。”
沈宣玥抬头看他，纪启的嗓音好听，听得她心情都跟着好了，“启哥哥，你怎么来了？”
“近来不必温书，闲下来了就来看看你这可有需要帮忙的。”
两人之间亲近不少，少了之前的局促，许是因纪启背过她一回，沈宣玥径直挽住他的手臂，拉着少年就往外走，这动作惹得纪启又是一句“阿玥”的轻呼。
沈宣玥瞥他，幕篱就盖不住笑眼，“你不是说来帮我吗？那陪我去买菜咯。”
纪启只得应：“好。”
这卖菜集市沈宣玥还真没来过呢，从前都是欣荣茶馆与沈府两点一线，买菜的活都被兰心与出娘们揽了，头一回入这地方，只觉得无比新奇。
纪启就看着沈宣玥提着衣裙小跑着，左瞧瞧右看看，偶时瞥见水盆里的鱼虾，弯腰蹲下查看之时，连衣摆沾了泥渍都毫无察觉。
又换了一家摊子，沈宣玥瞧了许久未走，纪启走过来，她回身招手：“启哥哥，来这儿。”
“怎么了？”
沈宣玥起身把他拉到身侧，指着小篓子问：“你说买些田螺回去怎么样？”
小摊的摊主笑得乐呵：“姑娘好眼光，我家这田螺可新鲜着呢，今早上才摘的，卖的还便宜。”
纪启反问沈宣玥：“田螺也能吃？”
“嘿，你不知道吧，那我更要买回去了。”沈宣玥露出小骄傲的表情，她和摊主道：“给我来五斤田螺吧。”
“好嘞，姑娘。”
兰心掏出钱兜子付钱，姜笑则接过装田螺的大篓子，两人配合的好，一人给一人接。
纪启本想帮沈宣玥提重物，但她拽着自己的手臂，挪不开手，只能作罢。
后沈宣玥又挑了一些小土豆和四斤嫩豆腐，几个人手上都各抱了些，一齐折回了茶馆。
放下食材，沈宣玥又喊来兰心，“你再去买些绿豆回来。”
“好的，小姐。”
兰心拿着钱就出了后厨，纪启则站在沈宣玥身侧，看她和姜笑清洗田螺，他又问了一遍，“这当真能吃？”
“为何不能？”沈宣玥已摘了幕篱，小脸回看他，亮莹莹的，“只要我想，当然能吃啦！”
纪启被问的一愣，他复而点头。
这田螺，清洗是一大难活，沈宣玥教着姜笑把田螺泡在清水里吐出泥沙，再用钳子钳开田螺的尾部，再好好过水洗干净。
做完这些，沈宣玥热锅烧油，趁着火还没烧起来，小火炒香料八角、干辣椒，等火烧大，便将洗干净的田螺倒入锅里，翻炒几下加酱油和一大碗水，很快锅中的水就煮沸，她撒了些白糖和盐，盖上锅盖。
沈宣玥和姜笑说：“要焖一会儿。”
大火烧锅菜很容易就熟了，沈宣玥让姜笑来掌勺，掀开锅盖就加了蒜苗，她道：“你来颠锅，大火还要翻炒收汁。”
姜笑试了下，起初有些不适应，沈宣玥就手把手教她怎样的姿势好颠，她顺着这个位子发力，有模有样的就着大火颠锅爆炒。
“很好。”沈宣玥毫不吝啬地夸奖，“就这样盛出锅吧，后头的田螺也这么处理哦。”
因要出摊，为方便卖，沈宣玥找来了木盘，直接把炒好的田螺往上一铺。
纪启在旁看着爆炒田螺做成，眼皮眨动，沈宣玥递来一碗到他眼前，“启哥哥不是好奇田螺怎么吃吗？来，给你。”
因是亲眼看到了沈宣玥抓辣椒、下辣椒，碗中还有红彤彤的辣椒片，他当下就抗拒道：“阿玥，这似乎蛮辣的……”
“那这样，我陪你一起吃吧。”沈宣玥给自己也舀了一碗，“你知道的，我也怕辣，我先吃。”
纪启再不好推拒，只能接下。
沈宣玥先夹了一个在嘴里，纪启就看着她如何吃，田螺肉要使劲用力吸，味道香的其实是壳，但嗦肉的乐趣又极大，让人无法自拔，一个又一个的嗦。
“好好吃啊！”沈宣玥笑弯了眼。
纪启不疑有他，夹了一个放入口里，瞬间田螺的爆香充斥满口腔，有香还有不知如何说的辣。
“哈。”他刚开了口，那边沈宣玥也是哈着嘴，给自个儿扇风，“好辣好辣，兰心，快给我拿杯水来。”
兰心赶紧去寻凉水，给沈宣玥递过来。
她一口喝完，又吃了一个田螺，吃完再度吸气，辣得喝水。扭头间，她问纪启：“味道还好吗？”
纪启已是被辣的眼尾都红了，他喝了好大一杯水。
不得不说，爆炒田螺味道是好的，就是忒辣了点，于他这种自小没吃过几道辣菜的人而言，可真是遭不住。如若可以选择，他情愿没吃过这道菜，可偏偏是沈宣玥亲自做的，他拒绝不了。
她的厨艺真的很好，连他最不喜的辣菜都做的十足馋人。
好吃到让人望而却步。
纪启眼睛红红，他和沈宣玥道：“阿玥，下回能少放点辣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