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最快的速度下了山,太阳也才刚刚落土,余晖照亮着远处的小村庄,铺上一层暖暖的霞光。
霞光映在眼底,压了几日的隐郁烦躁消散,穆氿绷住嘴角,却还是没忍住勾出一个轻浅的微笑,踩着余晖往村里最边上的小院迈去。
沉稳却急促的步伐在靠近小院后逐渐慢了下来,盯着空空的院子,穆氿漆黑的眸子滑过一丝茫然。
她不在家吗?去哪了?
余晖一点点散去,只余下淡淡的光芒还勉力照亮着大地。
往日这个时间点,小院的厨房早已亮起灶火,白皙俊秀的少女苦大仇深的站在灶前搅着她的晚餐。
等粥做好后,又嫌弃的皱着眉吃完,然后仰头往后一靠,瘫在小凳子上,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瞧着又好气又可怜。
被自己的晚餐摧残的失意一会儿,又会打起精神费力的提着一桶水去厨房隔壁的澡间洗澡,十多分钟后,散着头发越发显得消瘦羸弱的少女会回到房间,蹦蹦跳跳的做一套很奇怪的动作。
说实在的,这样奇怪的动作透过窗棂的光影展现出来,看着有些吓人,但穆氿并不觉得害怕,只是担心她的头发怎么不去擦干,然后盯着那蹦蹦跳跳的光影忍不住笑。
日光越发的暗淡,黑夜渐至,穆氿在原地沉默了片刻,终是忍不住抬脚走了过去。
百多米的距离一刻即到,暗么么的院子确实没有主人在家,转身往村里看了看,不远处天边背着背篓往家赶的人影印入眼帘。
田埂边,赶着日照余光拔完最后一块地杂草的何芸背着背篓加速往家里赶去,走着走着眼前突然冒出一个人影,吓得她“嚯”的大叫一声,往后退了几步。
穆氿气势本就凌厉,此时担忧着江薏面色越发黑沉,虽然有意克制了,但还是瘆人得慌。
站稳的何芸正要开口骂人,脏话却在看到来人凶煞面容那一刻立马吞了回去,怂兮兮的又往后退了些,结结巴巴的问,“穆,穆家的!!”
不是说他上山了吗?怎么在这?!!
这么凶恶的眼神是要干嘛,他是要打人吗?!
何芸惊恐的眼神暴露了她内心恐惧,手紧抓着背篓带子,侧身后倾脚尖微踮一副马上就能撒腿跑的样子。
这才是普通人面对穆氿会有的反应,而不是江秀才那样傻乎乎拉他衣角,还眼巴巴的想娶他。
有自知之明的穆氿没往前走,侧过身尽量压制自己的气势,礼貌的询问,“打扰了,请问你知道江秀才去哪了吗?”
知道不是找自己麻烦的,何芸松了口气,嘴里脱口而出,“江薏不是去找你了吗?”
本就是抱着试试的态度问问,没想到真得到了答案,穆氿讶然的回头盯着何彤,“去找我了?”
“嗯。”想着江薏早上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何芸虽然怕穆氿,但还是大着胆子给自己青梅拉好感。
“早上孔羽说你为了不嫁她就上山里面去了,江薏大受打击,丢了魂一样的说要上你家找你。”
穆氿一怔,虽然知道自己上山的事情江秀才早晚会知道,但没想过这么快。
何芸见穆氿愣然的样子,心底对两人的感情有了些改观,看来江薏不是完全一头热,这穆家子还是有在意她的。
不过偏头望向远处已经模糊的江家院子,何芸眉头直皱,江薏跑壑山沟找这人去了,穆家没人她自然是会离开,可都一天了她怎么还没回来。
看着面前这据说进山了的人,何芸灵光一闪,“她该不会是进山里找你去了吧!”
穆氿猛的抬头盯着何芸,惊愕的眼神越发显得凶恶。
何芸被骇了一跳,猛的往后退了两步,心底疯狂吐槽,这吓死人的样子,江薏到底喜欢个啥?镇宅吗?驱鬼吗?
“你说,她进山去找我了?”穆氿没关注何芸的受惊,只盯着她不可置信的重复。
何芸心有余悸,但还是点点头,“孔羽今天说你逃婚上山了,江薏面色很差,一副丢了魂的样子,如果在穆家没找到你,说不定真就上山去找你了。”
说到这儿何芸也担忧起来,“江薏自小连地都没下过,只会读书,就这么弱不拉几的身体独自上山,出事了怎么办?”
不说她是村里唯一的秀才,就两人最近的关系,她也不能就这么不管。
“不行,我得找娘组织人上山去找她!”何芸绕过穆氿就要走。
穆氿一把拉住何芸的背篓,“不用,我去找她!”
说完转身就走,但走了没两步他又回过头来,皱眉盯着何芸,“江薏并不是弱,就是单薄了点。”
何芸:“??……”
单薄不就是弱吗?
只是不等她反应,高大的男子已经反身往来时的路跑去,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被这速度惊到,何芸瞪着眼好一会儿才回神,“老天爷诶,人能跑这么快吗?!”
瞅着眨眼见就不见了人影的小路,何芸虽然还是不理解江薏怎么会喜欢这样的男子,但看穆氿这自己不算贬低的一句就紧张护着的样子,婚事应该就不是江薏的一厢情愿。
竹编的背篓带站久了压得何芸肩膀生疼,她往上提了提,这事儿回家还是得跟娘说一下,万一明早江薏还是没回来,她们也得上山去找找。
天色已经暗淡,黑麻麻的天色不久就会黑透,而已经爬上天空的圆月又被不知打哪来的乌云遮盖,透不出一丝银光。
而飞驰在山道上的人,仿佛一点不受黑暗影响,穿入山林后光线测底暗了下来,但穆氿速度依旧不减。
江秀才如果是早上出的门,去了壑山沟又进了山,那她应该在山里待了半日,这么久没下山,不知是迷路了还是出……
穆氿眉头紧皱,心也提了起来。
进入山林之后,光线完全暗淡,但穆氿速度依旧不减,极速穿梭在山林。
急着找到江薏,穆氿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到了一处高地选定一颗大树,三两下攀爬到最顶端,单手抓着树干对着远方山脉呼唤。
“嗷呜~”
浑厚悠长的狼嚎在山林里传出老远,而接收到信息的山林深处也回应出同样浑厚的狼嚎之声。
“嗷呜~”
片刻后,高高低低的狼嚎声接连从林深处传出,“嗷呜,嗷呜~”
山脚下,挨着山林的各个村庄听到此起彼伏的狼嚎之声,虽然声音很远一个个却瞬间骇破了胆。
“怎么回事,这都入夏了,山里不该缺吃的啊,狼群怎么嚎得这么躁。”
小河村村长正在饭桌上听何芸说江薏的事儿,这会儿听到狼嚎,惊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三两步走到院子里。何芸也紧跟在母亲身后,一脸不安的看向远处的山林。
狼群嚎得这么厉害,可是出事了,江薏……
两人忧心忡忡,却不敢再说上山去找的话,今日山中狼群这么燥,村里的青壮妇人都要组织起来去巡村,万一狼群下山就遭了。
一时间挨着山林的几个村子都动了起来,而山里的江薏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时之举带来的连锁反应。
下午在山里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太阳已经落土了,盯着已经暗下来的山林,江薏坐在地上傻傻发了会呆,随即慢吞吞的爬起来,转身往回走。
晕了这么一遭,被穆氿离开打击到失去的理智回到脑海,江薏终于明白自己这么进山是有多不靠谱了。
先不说自己这样一头热进山能不能找到,就算找到了又怎样,他都为了不嫁她躲山里了,自己还能逼他吗!
只是真的好难受啊!
穿越难受,古代难受,女尊难受,吃的难受,住的难受,厕所难受,被喜欢的人厌恶更难受!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毕业了干啥不好,非的出门旅游;旅游就算了,干嘛非的去人多有水的地方;去有水的地方就算了,为啥不注意点非的被人挤下水;下水就算了,为什么非的穿越;穿越就算了,为什么非的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
江薏越想越委屈,眼泪在眼里哗啦啦转,一边觉得自己哭丢人,一边又想反正这里没人,自己哭一下怎么了。
随即嘴巴一张,哇哇大哭起来,但哭了没两声她就闭上了嘴。
不为别的,主要是林中光亮已经暗下去,黑麻麻的树林张牙舞爪看着阴森,再加上自己的哭声音……
江薏打了个抖,加快步伐往山外跑去。
只是从未在山林里待过的人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进山的时候恍恍惚惚,只知道埋头往里走,根本没记路。现在倒知道记路往回走了,但是没卵用,不出意料的江薏迷路了。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月亮也无光,林间的可见度不足十米,再这么乱转下去,江薏也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去。
夜间的小动物渐渐活跃起来,各种声音的声音窸窸窣窣响起,现在是只有小动物,但江薏没忘记这是原始山林,不是森林公园,再乱跑最后遇到什么野兽就完蛋了。
恰到此时,山林里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嘹亮的狼嚎,江薏惊得一抖,恐惧之感乍起。
还没等她反应,更远的深处此起彼伏的传来更多的狼嚎之声,并且一声比一声近。
救命!!江薏猛的跳起来,狼群要出来了!!
她慌不择路的跑了几步,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根本跑不过狼群。
想起狼群不会上树,她赶紧四处看了看,视线内找到一颗粗壮的大树,赶紧往那边跑。
江薏不擅长爬树,但生死时刻不擅长也要擅长,费力扒拉爬上第一根枝丫后,又赶紧往上窜了窜,直到离地三四米之后她才心有余地的望山林深处望了望。
要命哦,为什么狼群会出来,她今晚上能安全度过吗?
山林里的狼群听到召唤,朝着山外奔来,月光在乌云缝隙处透出时明时暗,一双双绿色的狼眼如同漂浮的鬼火在山里飞驰,幽暗诡秘!
远处黑暗的山林里,穆氿早已跳下大树,踩在枯萎倒下的树干之上,迎接着飞奔而来的狼群。
健壮凶猛的银狼从林深处一闪而出,狰狞的狼牙巨口大张,直奔树干上的高大人影。
就在狼口要咬到他头颅之时,穆氿身子一偏,银狼从他身侧穿过直撞背后的大树树干,就在撞上的前一秒,银狼腰身一转,生生停转回来。
但等不及它平稳落地,穆氿身影一闪直接撞在它半空的腰身上,银狼嗷呜一身摔到地上,回首一咬,却被扣住脖子狼嘴,动弹不得。
“嗷呜~”刚刚威风的银狼立马撒娇的嗷嗷叫,甩着脑袋让穆氿轻点。
穆氿心里烦,知道银狼爱闹,但这会儿确实不是它闹的时候,他低头猛得一口咬在狼喉处 。
“嗷呜!”银狼被咬的痛呼一声,立马乖了不闹了。
松开狼喉,又贴着狼脸安抚的蹭了蹭,穆氿才松开银狼。
银狼甩着脑袋站了起来,亲昵的贴着穆氿拱了拱。
摸了摸狼脑袋,穆氿下颚紧绷,漆黑的眸子带着丝丝不安,“银狼,山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带我去找她!”
银狼仰起脖子嗅了嗅,之前闻到的那个弱小的人类移动位置了,但还没有超过它感知的范围。
“嗷呜~”
银狼高呼一声,身体猛的窜了出去。穆氿见状赶紧随着狼群跟上。
夜色已经完全黑下,穆氿虽然也能夜间视物,但对比狼群还是差了些,两者之慢慢拉开了距离。
江薏不知道狼群直奔自己而来,但听着清晰了很多的狼嚎声,就知道狼群确实出深山了。
她死死抱着树干,欲哭无泪,自己就是失恋了一时冲动进山找个人而已,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了,自己今晚应该不会喂狼了吧。
山林伸手不见五指,她这会儿很想再往上爬点,但是啥也看不见,完全不敢站起来在树上瞎扑腾,万一踩空了掉下去,狼没来,先把自己摔死了才悲催。
抱着树干死命挤了挤,恨不得自己可以完美嵌进树干里,但人的血肉之躯怎么能进树干,注定了江薏只能不安的为自己一时的冲动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