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做0?
这是什么意思?
年近半百的中年妇女刷手机不多,完全不了解这些互联网热词。
可在休息室里,那诡异的几秒钟静默之后——
看着周念念幸灾乐祸的表情,以及许如愿瞬间跟吃了屎一样的反胃脸色,顾寻妈妈猜也猜得出来,这一准儿不是什么好的形容。
但再是什么坏词又能怎样?
反正他儿子都已经是个偷拍狂跟杀人犯了,再差又能差得到哪里去呢?
此时此刻,顾寻妈妈的道德底线,早就低的不能更低了。
于是,她继续虚张声势地开口,声量甚至更是拔高了好几个分贝。
“不管我儿子在外边做什么工作,这都不是你们污蔑他的理由!”
“哈哈哈哈哈哈……”
祁妙捂着肚子,一阵狂笑。
“……哈哈哈,不是,阿姨,这个我劝你还是管管吧,不然就算你儿子以后刑满释放,恐怕你也等不到抱上大孙子的那天了,哈哈哈哈哈……”
“抱大孙子”这事儿,可谓正中顾寻妈妈的要害。
她听后一下子就变了脸,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扇这个喋喋不休的死丫头片子几巴掌。
“你什么意思?还敢诅咒我儿子?”
但没等祁妙笑完回答她,一旁的许大小姐终于忍着恶心开口了。
她颤颤巍巍问道:“……你是说,顾寻他……其实是个同性恋?”
同性恋?!
这三个字顾寻妈妈可听懂了。
因为她从前做家政的时候,曾有一任雇主,她家就闹过一回大笑话。
雇主那结了婚、还有俩孩子的好大儿,在过中秋节的那天,突然被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大学生找上门来。
看着挺英俊的一个小伙子,往她家泼了几桶油漆后,就直接坐在地上哭哭啼啼。
嘴里还说着,什么“前天跟我上床的时候,还答应要跟我一起去国外领证,今天就给我变出个老婆孩子来!”
这么一闹,当场就把雇主家的儿媳妇给气坏了。
二话不说,双手掀了饭桌,带着俩小孩儿扭头就走,劝都劝不住。
最后,好好的一家三口,被弄的妻离子散。
雇主家的小区里还被男大学生发了十来天的传单,顾寻妈妈也就是在那些传单上面,才第一次了解到了“同性恋”这个词。
后来她跟一起干家政的大妈们聊起这事儿,还曾指点江山般地总结道:
“咱们这些家里有太子的,到底不能找个男的当儿媳妇。”
其他大妈也附和道:
“是啊,是啊,找个男的像什么样?俩大老爷们儿一起过日子,那谁来洗衣服做饭啊?”
现在,顾寻妈妈想,就算找个女的当儿媳妇儿,那也要好好挑一挑才成。
像之前雇主家的那位就不行,不就是肚皮争气,生了俩男宝嘛,还敢蹬鼻子上脸,跟人家大儿子离婚?
像面前这位小妖精似的许如愿就更不行了。
娇生惯养、不会干活且就不说了,这会儿居然还敢嫌弃他儿子是同性恋?
同性恋怎么了?
人雇主家同性恋的大儿子,不照样生了俩好男宝吗?
可祁妙却擦着眼角的泪花,笑着冲许如愿摆了摆手。
“不不不,你男朋友可不是同性恋,他是货真价实的异性恋呢。”
许如愿:“……”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被你的话安慰到吗?!
大小姐的脸当即拉得更难看了。
祁妙对此表示很能理解。
因为她躺在病床上,在梦境中目睹了盛炀和顾寻对峙的全程后,表情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要说起来,时间还得追溯到昨夜11点左右。
她跟家里吃的野菌子终于发挥了作用,让她在昏迷后,又亲临了凶杀案现场。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
与第一次猝不及防梦见操场埋尸案相比,祁妙这一次就淡定多了。
她知道,洗手间里站在她面前的那两个人,谁都看不到她。
所以她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听他们讲话,掌握第一犯罪现场发生了什么!
但在几分钟后,祁妙就得意不起来了。
因为——
那个剃着寸头的盛炀,直接当着她的面,搂着顾寻,胳膊顺势就要往下伸。
手上动作着,嘴里还要说些恶心人的肉麻话:
“……跟我欲擒故纵呢,宝贝儿?你把我领到这儿来,不就是想在高考前,好好跟我亲热亲热吗?”
而衣冠楚楚的顾寻则扭过头,面色不虞,目含凶光,。
“……别碰我!上回你害得我一连发烧了好几天!马上要高考了,要是耽误了我的发挥,我跟你没完!”
祁妙:“……”
yue!
yue!
yue!
好一对令人作呕的狗男男!
锁死,赶紧锁死!
……
等到终于结束这漫长的十几分钟,祁妙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已经彻底不能要了,大脑凌乱,逐渐开始怀疑起人生。
甚至想着,她还不如能被人看到呢。
这样,身旁的二位有所顾忌,起码还能要点脸!
而盛炀也松开了对顾寻的钳制,走到了洗手台前。
他摘了手表,一边嫌弃地搓洗着手上、胳膊上被顾寻弄的脏东西,一边又不满足地提议:
“待会儿带你出去开个房,在这破地方,我可不想脱裤子。”
而身后的顾寻低着头,趁着整理衣服的时候,摸到了兜里揣着的水果刀。
他在包厢中拿一颗桃子试过。
连坚硬的桃核都能戳得动,非常锋利。
——杀个人而已,绝不成问题。
镜子前的盛炀还在拿着湿抹布擦拭灰尘,他则悄然拔开了刀鞘。
然后,在这个已经下定决心要弄死他的最后关头,顾寻问出了这几年来,最令自己疯魔的问题。
“……那么多漂亮的女孩子愿意陪你睡,想找男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可你为什么,非要招惹上我呢?”
盛炀背对着他,冷冷地哼笑了一声。
“谁让你……明明是个跟我们一样的败类,却非得装成个好学生呢?”
对于顾寻,盛炀是从来都没有半点儿好感的。
从初中第一次见面开始,到后来在他书箱中发现摄像头和偷拍视频,一贯都是如此。
盛炀始终都恨着顾寻。
他恨那些干干净净、堂堂正正的三好学生。
恨他们可以脚踏实地、认真又充实地过好自己的每一天,永远面向阳光,前程似锦。
他更恨背地里偷拍女生裙底、明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十佳少年的顾寻。
恨他明明跟自己一样,是阴沟里的蛆虫,可他却能扮作蝴蝶的模样,享受雨露、鲜花和掌声。
凭什么?
到处胡作非为、欺压同学十来年的盛炀,头一回生出了对“不公平”愤懑。
凭什么自己只能收到人人畏惧的目光,顾寻却可以被女孩子追捧、缠着请教问题?
凭什么自己天天被叫家长,甚至开除学籍,顾寻却可以意气风发地登上领奖台,接受校长的表扬?
凭什么呢?
盛炀被家长领出校门的那一天,他充满阴暗的心里,又生出了一个歹毒的想法。
——他要毁掉这个道貌岸然的顾寻!
有了这个想法,行动起来也是十分的顺利。
毕竟盛炀从小就开始搞霸凌这一套,对付起顾寻来,可谓得心应手。
他清楚,想要毁掉一个学霸,最痛快的,那还要属在高考前和出成绩后,给他来上致命一击。
而毁掉一个偷拍女生的渣滓,却不能只是揭穿他。
同为渣滓,盛炀很了解他们这些人的脸皮,就算丑闻败露,顾寻也顶多只会痛苦个几年,装装样子罢了。
所以,想要真正地伤害到他,还得是毁掉他身为男人的尊严。
让顾寻像个被他偷拍、得不到尊重的女人一样,被自己压在身下挨.操!
有了这些前因,于是便有了顾寻拔刀相向,盛炀在镜中看到,回过头来,去掐他的脖子。
以及,盛炀的反抗中,顾寻对着他大动脉那精准无误,又满是恨意的致命一击。
……
祁妙讲完了事情的经过,又对着同样凌乱崩溃的许如愿道:
“这才是盛炀击垮你男朋友心理防线,让他动手杀人的真正原因,明白了吗?”
“顾寻身为一个男人,一个异性恋的男人,可他却反抗不了盛炀的逼迫。他的男权地位得不到彰显,于是更开始变本加厉地偷拍女生,以此来满足他对于自己心目中下位者的凝视。”
周念念听得既被恶心、又被这个结局爽到。
什么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她狠狠地冲着顾寻妈妈“啐”了一口。
他爹的,都是报应!
而祁妙也把目光撇向了备受震撼、说不出话来的中年妇女身上。
“阿姨,知道您儿子在跟盛炀吵架的时候,还提到了什么吗?”
顾寻妈妈警铃大作,恐惧地看着她。
明明自己的儿子才是作恶多端的那一个,可面对这位活泼讨喜的小姑娘,她的神情却像是在聆听恶魔的低语。
“顾寻在第一次从盛炀开的酒店房间走里出来后,接连几天高烧不退,于是到了医院里检查身体。这一检查不要紧,还给自己查出了点儿毛病来……”
祁妙冷着小脸儿笑了笑。
继续道:“当然,这也只能是你儿子咎由自取。小小年纪就开始搞偷拍,一个人深夜窝在房间里的时候,还不知道对着人家女孩子的照片干了些什么,再加上被盛炀这么一折腾,他不出问题谁出问题?”
顾寻妈妈听得气血翻涌,两眼一黑,扶着桌子都快坐不稳了。
可祁妙并不同情她。
因为,她当年在选择包庇自己的儿子时,也丝毫没有同情过那些被顾寻偷拍的无辜女性。
于是乎,祁妙给这个看哪个女孩子都不顺眼的男宝妈,狠狠地扎上了最后一刀。
她说:“阿姨,您儿子,他不行呢,想抱大孙子……做梦去吧!”
“咣当——”
刚才还要作势打人的顾寻妈妈,这回直接被祁妙气得晕了过去。
与一旁拍手叫好的周念念不同,云艳辉则直直地冷眼瞧了过来。
“晕?晕就行了?”
她哼了一声,“小程,小谈,找个担架给她抬回去,我还得去她家里见识见识那几个T的视频呢!”
一听这话,本来还想着倒地装死的顾寻妈妈,便又“哎呦、哎呦”地叫着,自己爬了起来。
但此时的她,依然不认为自己的儿子就该伏法。
她冲过去,一把抓住了呆呆站在原地的许如愿的手。
“孩子,你是个好孩子。阿姨……不不不,妈同意了!”
像是需要别人感恩戴德一般,顾寻妈妈用着赏赐的语气说道:
“妈同意你跟小寻在一起,嫁妆都不用拿,你就可以直接进我们顾家的门!”
她甚至把在场的几位警察当成空气,言辞迫切地、把许如愿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妈知道你家很有钱,你先这样,咱们先给小寻请个好律师,把他捞出来……或者、或者你直接拿钱给他们警察局局长送送礼,走走后门!让他们把小寻给放了……”
这一魔怔的举动,当场把大小姐也搞得怀疑起人生。
她开始回想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的糟心经历——
不睡美容觉,精心化了个全妆,跑去群英街那个破地方。
险些被一个喝醉酒的流氓给非礼,还差点儿被打了一巴掌。
得知自己男朋友杀人的消息,又被带到了警局接受审讯。
然后才知道,原来男朋友还是个偷拍女孩儿、甚至包括自己裙底的死变态!
最后……
她呆滞的目光扫向休息室的所有人。
许如愿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一个周念念,一个祁妙也就算了。
这会儿又来了一个中年妇女,张口闭口管她要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许如愿崩溃了。
真当本小姐不长脑子的吗?!
她也咬牙切齿地一巴掌推在了顾寻妈妈的肩膀上。
双目猩红,怒吼道:“滚!你跟你儿子都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