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丽娟放完狠话就羞愤转身,往远处玉米地的方向跑。
见人狼狈逃走,陆水芙面不改色,心道一句活该。
而后抬起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李梅,“梅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让她走,惯得她。对了你还头疼吗?”李梅被陆水芙这样看着不自觉心软起来,她家里有一个亲妹妹,她和妹妹一年只能见一回时常思念她,所以见到和妹妹差不多大的陆水芙,平时也非常疼爱她。
她看着陆水芙虚弱的模样,打算帮她和队长请个假。
赵向阳退伍后回到家乡,乡里把他安排在赵家村当大队长,他们这群知青有事都归他管。
“赵队长,你看水芙还是很虚弱,要不你让她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活我帮她干了。”李梅向赵向阳请假。
赵向阳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知是不是他多心,陆水芙醒来后好像一直在刻意回避他的眼神,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个想法一冒出头就立即被他否决了,不可能,肯定是自己想多了,她没理由回避自己啊。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水芙肯定是因为才转醒,身体还没恢复过来,绝对没有刻意回避自己……
等了一会没等到回应,李梅还以为赵向阳不同意,于是犹豫地张嘴。
“赵队长?”
“啊……陆同志回去吧,剩下的活不多,我直接帮她都干了。”回过神来的赵向阳认定陆水芙是因为太累了才没力气回应自己,于是眼神讨好似地划向陆水芙,满脸殷勤期待地看着她。
“谢谢赵队长,不过水芙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我送她回去吧,我保证去去就回。”李梅和赵向阳讨价还价道。
“没事,慢慢回,不用着急。”赵向阳热切的目光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失落地转向李梅,脸上勉强扯出一点笑意。
李梅笑得到回应后,收拾好陆水芙的东西,乐呵呵地搀着她往村里走。
陆水芙被李梅搀扶着站起来,直至走远都没和赵向阳对上眼神。
徒留赵向阳独自站在原地,望着两人渐远的背影,神色复杂。
一望无际的田野上,忽而微风拂过,成片的玉米叶子在风中轻轻摆动。
李梅搀着陆水芙一步步走在田埂上,淹没在两旁半人高的玉米杆子中间。
忽然,李梅短促地叫了一声。
“瞧我这记性,我把包落在田里了,我妈前天才寄过来的全家福还在包里呢。”
陆水芙知道那张照片对李梅很重要,这两天几乎照片不离手,一有空就拿出来看看上面的家人以解相思之情。
“别着急,包肯定还在原地,梅姐你赶紧回去找找吧。”
“那我再回去找找,不过……你一个人回去可以吗?”李梅有些犹豫,她们插秧的地方里知青点单程差不多要半个小时,她们已经走到一半了,要是她现在回去找包,一来一回起码要多花二十多分钟。
“没事的梅姐,我出来走了走后已经感觉好很多了,自己回去没问题的。”只要穿过这片玉米地就能看见赵家村村口的歪脖子树了。
“行,那我先回去了,你一个人小心点。”李梅把陆水芙的随身带的小包还给她,转身匆匆往回赶,身影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太阳实在毒得很,陆水芙顺手摘了几片玉米叶子放在头顶挡太阳。
还没往前走两步,忽然察觉身后的玉米地里发出“簌簌”的异响。
她不动声色继续往前走,后面的人似乎着了急,猛然向前一扑,即使陆水芙早有准备,也还是被抓住脚踝随着惯性摔倒了。
陆水芙摔趴在田埂上,来不及查看伤口,利落地转身,另一只没被束缚住的脚狠狠踹向来人的脑袋。
男人猝不及防被踹了好几脚,疼得哎呦呦直叫唤,下意识松开了钳住她脚踝的手,转而去护着自己被踢的脑袋。
“救命啊!快来人啊!”
陆水芙趁机爬起来,边跑边大声喊。
身后的男人也反应过来,朝她的方向追来。
快跑到玉米地尽头时,一个放牛的大爷听到喊声急忙下了牛车往她这赶来。
“大爷,救命!有流氓!”陆水芙连忙喊道。
等陆水芙和放牛的大爷汇合,转头往回看时人早就窜进茫茫玉米地里,人影都看不见了。
“姑娘没事吧?”放牛大爷担忧地问。
“没事,就是让人跑了。”陆水芙喘着粗气拍拍身上沾上的灰尘,虽然摔得很狼狈,身上也摔得生疼,不过幸好没有流血,也没有哪里骨折,只是可恨就这么让死变态逃了。
“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放牛大爷看着四十多岁不到五十,似乎不太爱说话,一直低头驼背没拿正眼看她。
这人……啊!她想起来了。
大爷叫季海林也是从兰江过来的,只不过他是被组织上打上了黑五类的标签,被下放到赵家村改过自新来了。
记忆中原身也没见过季海林的正面,因为他一直和现在一样总是低眉垂眼,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整个人都被低气压包裹住,似乎丧失了生活和未来的希望。
“刚才的事情要不要向赵队长说?”季海林半抬起头,说话也慢吞吞的。
赵向阳?
算了吧,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赵向阳快去城里上大学了,她不想和这人有过多纠葛。
而且……她已经知道流氓是谁了。虽然他用黑布蒙着面看不清五官,可他身上那股比猪圈还恶心的味儿,即使隔了三里地她也能清楚把人给认出来。
不仅是身上的味恶臭让人印象深刻,还有他走路时脚步一深一浅,应该是个严重的跛脚。
浑身发臭,跛脚。
有以上两个特征的人全赵家村都找不着第二个,不是村里那个整天好吃懒做,活得像乞丐一样的刘瘸子还有谁。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惹到她陆水芙头上了就别想轻易完事,她要亲手解决这个人渣。
不过不是现在……
她嘴角向下一瞥,一副被人欺负后泫然欲泣的可怜样。
“别……还是别了,要是被人知道了,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啊……呜呜呜……”
季海林静静听面前的小同志说完,没有任何反抗地点头答应。
“好,好,小同志别哭…不告诉,不告诉。”
赵水芙还没演过瘾,她噙着哭腔继续要求,“那您可不能把这事告诉别人,万一让人知道了……”
“好,好,不告诉别人……”
陆水芙过完戏瘾,拍了拍身上的泥巴。
“谢谢大爷,那……我先回去了。”
季海林点点头,哎了一声。
陆水芙挥挥手往前走了十来米,身后的脚步声还在,她疑惑地转身。
“路上…危险,我送你。”
短短几个字陆水芙大概能猜出他什么意思,于是笑着回他,“大爷您是怕流氓还没走,要送我回知青点吧?”
李海林又言简意赅“唉唉”了两声以作应答。
陆水芙也担心刘瘸子折返,虽然她跑得快也不怕他,但有人护送总比一个人安全。
于是认真地道了声谢,两人一起往前走。
谁也没看见从玉米地里走出来的冯丽娟,望向陆水芙的目光里闪烁着恶毒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