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阳光散去后,黑暗渐渐侵袭进楼道里。
乔汐蜷在角落,侧头看到贺知许隐在阴影中,紧抿薄唇,整个人脸色看起来很难看。
是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严峻凝重神情。
他没有回答祁倬问题,只定定盯向她。
“谢,谢谢。”
乔汐心中一紧,朝他点头道谢后,敛下眼皮,转身准备从另一侧离开。
“等等,我让你走了吗?”祁倬冷声阻止。
伸出胳膊拦住她,眼睛却仍盯着贺知许,“别忘了我刚才说过什么。”
乔汐霎时顿住,低下头不知怎么反驳,也不敢去看贺知许。
有他在场,她更加为难。
所幸贺知许开口替她解围,“一起走吧,待会儿没有末班车了。”
说着,他走下台阶,来拉她胳膊。
“我说,你不能走。”祁倬立即扯住她另一侧胳膊,沉声开口。
并用挑衅目光直盯贺知许,“你想做英雄,我偏让你做狗熊。”
贺知许抬眸,松开乔汐手腕与他对视,皮笑肉不笑,“熊孩子没人喜欢果然都是有原因的。”
“贺知许?!我忍你很久了!”
楼道灯“啪——”一下亮起。
祁倬松开乔汐手腕,跟着一拳就朝贺知许脸上招呼过去,“你这样的小白脸儿,真不知神气什么?”
乔汐瞪大双眼,在旁边倒吸口凉气,眼睁睁看拳头落下,“小,小心!”
“嘭——”
拳头重重砸下,被贺知许利落收在掌心,他不打算跟小屁孩儿一般见识,冷着脸松开手同时向前一推。
祁倬头一次吃瘪,还是在有人旁观情况下,面子上明显挂不住。
怒骂一声后,下一拳又狠狠挥过去,带起一阵掌风,“今天不给你个教训,我就不姓祁!”
没想到他这么难缠,本能接下第二拳后,贺知许眉头深蹙,回敬一拳过去。
“嘭——”他打在祁倬嘴角,“闹够了没。”
祁倬没说话,又一拳打在他胸口。
闷哼一声后,他倒退两级台阶,摸了下胸口闷痛位置,又握拳冲上去。
两人长手长脚,楼道空间逼仄,有几次祁倬都差点打乔汐身上,全被贺知许挡下。
她躲在角落,紧贴着墙,手足无措地揪紧衣袖。
某些脑海深处的记忆,几乎呼之欲出,黑暗混合彻入骨髓的疼痛,压得她喘不过气。
“别,别打了,都,都是误会,是我,我的错。”
一时间,她整个人陷入一种错乱状态,只能不断深呼吸探寻氧气,“求你们,别,别打了。”
不该是这样,贺知许明明是像焰火星辰一般美好的人,没必要为她陷入泥沼。
乔汐定定神,努力将心绪自过往中挣脱出来,随即一个箭步冲上去,张开双臂挡在贺知许身前。
“别打了。”她盯着祁倬,很平静地说。
他没防备她会突然冲出来,即使卸下几分力道,拳头依旧很重地击在她肩头。
踉跄一步后,贺知许伸手托住她肩膀,稳定住她身体。
“喂,你找什么死?”
不等两人说话,祁倬便先没好气地大吼一声,乔汐猛然一个激灵,站直后立马错开眼神不再看他。
“对不起。”她沉着开口,“只是觉得,你们没必要为我这样的人打架。”
扯起嘴角自嘲笑笑后,乔汐转身回班里放打扫用具。
等她走后,祁倬后知后觉看向贺知许,嘟囔道:“小结巴还会正常说话呢?”
“以后别再招惹她。”贺知许盯着乔汐离开方向,深皱起眉。
警告完,他用手背揉了下淤青嘴角,转身下楼。
乔汐悻悻回到班里,放下打扫工具后瘫坐在座位上,茫然看向窗外漆黑夜空。
她不知道她刚才哪里来的勇气去阻止祁倬,现在力气用尽,连腿都发麻发僵,坐在座位站不起身。
像五岁那年雪夜,她饿急了,在路边随便冲进家餐馆,去偷拿别人吃剩的馒头。
到手后,她踉跄跑出门,独自在雪夜奔跑很久很久。直到全身力气用尽,她摔倒在地上,小小馒头滚落在大雪中,绝望到眼前发黑。
她就是这样不堪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真的跟贺知许做朋友?
他阳光有活力,学习好有礼貌,整个人是行走的衣架子,任谁都会抢着同他做朋友。她不该自私地将他拉入她阵营,让别人以为他和她是同一类人。
她更怕……他会变成记忆中那个人的模样。
从回忆中脱身后,乔汐缓口气伸手去桌斗里拿书包。
“砰——”有东西跟着被带出来,滚在地上沾了一圈土。
是那罐未开封的橘子糖。
乔汐一怔,捡起它用纸擦净后,又放进桌斗里侧,还是下次找机会再还给他。
她暗想着,起身关灯锁门。
院中。
贺知许倚在建筑物旁,仰头看楼上,一直等到高二二班灯熄灭后,忙站直身子,看向左侧楼道口。
他,怎么在这儿?
乔汐没想到贺知许还没走,刚下楼就和他探究眼神对上。
微微错愕后,她垂下头快步错身离开。
“乔汐。”贺知许三两步跟上她,“你状态很不好,没事吧?”
“是不是祁倬为难你了?”他语气带着安抚,略显急切,“有什么事你可以对我说,我会帮你。”
“没有,你,你误会了。”乔汐冷静回答,“我们,我们以后还是,还是做陌生人吧,对,对不起,是我害你受伤。”
“以后,以后你只要远离我,就不会再受伤,也不会,不会被人误解。”她侧头朝他勉强笑笑,“贺知许,与其,与其做朋友,成为彼此,彼此心理负担,还不如,不如只做陌生人。”
“上次,上次你说,说那些钱不够,我,我,会再努力凑钱给你。”
两人走到校门口,乔汐扭头看向矗立在黑暗里的公交站台。
趁人不多,她忙快步走过去。
贺知许面色凝重,有些摸不准她意思,只好跟上去试探开口:“可我并不觉得朋友会是彼此心理负担……”
默默和他隔开些距离后,乔汐眼睛瞟向别处说道:“你,你就当我,当我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当你,当你自己识人不清。”
公交车缓缓驶来,停靠在站台,带起凛凛寒风。
贺知许靠近一步,还想说什么,乔汐便先走向公交车前门,“就,就到这儿吧,我,我上车了。”
等前面乘客刷卡坐定后,她走上前门台阶,刷卡后随意走到单人座位坐下。
“司机师傅等一下。”车前门关闭瞬间,贺知许匆匆赶过来。
站在车前门打开钱包,他才发现没带零钱,车上乘客都不满看向他。
司机又摁下前门按钮,劝道:“小伙子,后面还有一趟车,你换好零钱赶下一趟车吧。”
“不用了,我就投这个。”贺知许没有迟疑,从钱包取出一张红色百元纸币,折叠后往投币口掷去。
“滴——学生卡”
贺知许手指微顿。
抬头后,发现是乔汐迅速走过来掩住投币口并刷卡,“我,我帮他,刷卡。”
说完,她回到原位坐定,扭头看窗外夜色。
贺知许跟着往车厢走,路过她身旁时,稍顿了下。
少顷,才又抬步走到最后排位置坐下。
窗外夜色渐浓,路灯盏盏亮起,投射在乔汐脸上。
她靠着窗玻璃,未回头,也能感觉到后排贺知许目光。
她这么差劲,贺知许为什么非要选她做朋友呢?明明从五岁时,她就注定独来独往,不值得拯救。
乔汐和爸爸一直租房住在城北,离城中心学校很长一段距离,坐公交车大概要一个钟头。
她偶尔会在公交车上看书背单词,但今天她兴致不高,看窗外夜景竟有种莫名放松氛围。
不知不觉便睡着了,还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
又梦到大雪,有个小女孩穿着单薄睡衣被赶出家门,裸露在寒风中的手臂和小腿满是青紫和血痕烟疤。
她站在大雪里哭着喊门里的人,可无人应答。
还梦到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互相依偎取暖,小男孩正发高烧,一直在喊饿。
……
“妹妹,醒醒……”
突然有人在乔汐身后轻轻拍她肩膀,“你到站了,快醒醒。”
听到“到站”两个字,她一下子清醒,看着后门处透进黑暗,仍有种不真切感觉。
“谢谢。”
缓缓神后,乔汐起身走向后门。
“不用谢我啦,是刚才下车的男孩子拜托我喊醒你,他刚刚一直站在你旁边托着你脑袋,将近一小时连动都不敢动……”
身旁小姐姐耐心解释了句,说到男孩子,她悄悄朝乔汐竖起大拇指,“说实话,这男孩子蛮棒……”
是贺知许吗?
看着已经空掉的后排座位,乔汐心中微顿。
下车后,她回头看向远处路灯下背影逐渐远去,心里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
确实是很优秀的男孩子,可她不够好,连做他朋友都不够格。
—
迎着路灯走出很远,贺知许才敢回头往后看。
等到乔汐身影彻底看不到后,他掏出手机拨通一个熟悉号码。
“迷路了,老地方来接我。”
“知道了。”
对面胡乱应声,刚挂断电话,他又复拨回去。
“……”
沉默片刻后,他搓着手指开口:“姐,祁倬今天是不是和……杨佳婷谈过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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