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三天,月事结束了,十月完全养好了。
黄婶子带着金金做布偶。
唐开泰带着开元和阿平把做好的布偶装上稻壳。
黄大叔这几天也不出去找活儿了,带着二黑子去了乡下找岳父张老汉,和他说了到城里帮着盘炕的事,又让岳母帮着问问村子里有没有人家卖鸡蛋,找那种有公鸡的人家收。因为数量多,三枚鸡蛋两文钱,给现钱。
十月让黄大叔帮忙收鸡蛋,五百个鸡蛋四百文,相当于十个鸡蛋八文,黄大叔要是能收到便宜的,差价都算黄大叔的。但是一定要十日之内的新鸡蛋,且家里有公鸡的。
岳母张婆子听说收鸡蛋孵小鸡,心里盘算了一下村里哪些人家有公鸡。在村子里凑一凑,应该能凑出不少。不行还可以再往山里头的村子问问。
当天晚上黄大叔就带着八十多个鸡蛋回来了。还还闲聊说起了村子里人问收不收鸭蛋,他们也有鸭子。
十月说鸭蛋也收。
既然有人养鸭子,肯定有人买小鸭子。收来的鸭蛋能孵小鸭子就孵,不能的鸭蛋直接腌咸鸭蛋,到时候去北地的路上吃。说不定还可以卖钱。
张老汉第二天带着儿子孙子和盘炕的工具来了。
这祖孙三代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黑瘦,方脸,五官都很大,一样的沉默畏缩。一看就是老实人。
张老汉的孙子叫狗子,比二黑子还大一岁,今年十岁了,长的高高大大,但是不如二黑子机灵。
张老汉的儿子张大壮是个挺壮实的汉子,有点驼背,和张老汉在一起,没小几岁的样子,进到院子里都不怎么看人。
十月招呼着他们三人,说着自己的规划,打算在唐开泰的房间里床和杂物房的那面墙之间的空位出来的空间,盘一个炕。
张老汉在屋子转了转,到杂物房瞅了一眼,又看看烟囱。
低头琢磨了下,说,“原本是和厨房连着的屋子盘炕最适合不过,日常烧火,也能热炕。若是在这边盘,要费些功夫,还得打开墙,通一个烟囱。”
十月立即决定,那就在她的屋子里弄。挪她们的床。
问了要几天能弄完,张老汉一看什么都没准备,估摸着怎么也得三天。
时间在她预期内,这几天收鸡蛋,鸡蛋收够了,炕也好了。
她之前向黄大叔了解过盘炕的费用,盘炕在这个时代也算是个技术活儿了,比零散力工要贵一些的。按天算的话,一天一个人也得二十文,所以她想着一百文怎么也够了。
不过张老汉说要弄黄泥土坯什么的,还挺费事,心里对这个费用就没底了。
便问张老汉,这个要怎么收钱。
一般人家盘炕,都是把东西都准备好,张老汉直接下手开干,雇主家里出个人搭把手,他盘一个大炕,一天就弄完了,差不五十文。
来之前,他想着,定不能按照给旁人家盘炕来收钱,就当做打零工,一天十几二十文的就行。
他看完了屋子,估算了时间,又列了需要准备的东西,他说给他们爷俩一天十文钱就行,活儿轻,三天三十文。
老汉看着唐开泰还拄着个棍子,弟弟妹妹那么小,一大家子不容。女儿在这给人奶孩子,一天五文钱虽然不多,但是这钱稳定,而且孩子怎么也得吃个半年一年的。以后还要跟着去北地,都是要互相照应的。一分不要,怕孩子多心,所以象征性的按天收个十文钱。
十月和唐开泰都很惊讶,也明白张老汉的意思,没说别的。当下应下了。
张老汉带着儿子和姑爷去城外挑黄泥,二黑子和狗子去磨坊那里取稻壳。
大家都忙了起来。
十月买了四五根大棒骨,中午熬一大锅棒骨萝卜汤,又蒸了一大盆粗面馍馍,炒了一盆白菜,分量足足的。
碗筷不够,让孩子们先吃,吃完了洗了碗,大人们再吃。
十月注意到,张老汉把自己碗里的三个馍吃了两个,剩下一个装在衣服口袋里。
下午大家忙着和泥,晒土坯,一个个像砖块一样摆在院子里,天晴,一下午就晒干了。
晚上依旧是棒骨萝卜汤,一盆韭菜炒鸡蛋,蒸一锅粗粮米饭,又把剩下的馍热了。
张老汉和张大壮显然没想到晚上还有一顿。
黄婶子也很意外,平时家里都是只有早上和下午各一顿饭,没有中午这一顿的。
张老汉一看,这两顿饭虽然不是大鱼大肉,但是舍得放油,比家里的吃食好多了。爷仨吃这两顿饭,就不止十文钱了。
席间张老汉感叹唐大郎是个好雇主。
唐开泰被人这样说,有些不好意思,只说了句“都是粗茶淡饭,填饱肚子而已。”
十月没说什么,她自己知道,他们也算不得多么好的雇主。
今天张老汉报价格的时候他就知道这老人家报的价低的多。
这一家三口看样子也是过的穷苦日子,却见不得他们这一群孩子为难。
明明自己也很穷,却想着能帮别人一把是一把。
这是穷人对穷人的怜悯。
中午张老汉留了一个馍,她就明白了,老人家要么是担心没有晚饭,孙子会饿,不好张嘴问,要么是带回去给唯一在家里的张婆子吃。
她想着,大家都挺辛苦的,这几天加一顿晚饭也没什么。
这么努力的赚钱,不就是为了吃饱穿暖嘛。
晚上张老汉祖孙三人,趁着城门没关离开小院。爷孙三人一路沉默。
出了城门,看到门口的告示。
孙子张狗子忽然问了张老汉一句,“爷,我们不去北地吗?”
张老汉闻言有些意外,女儿回去告诉他们要去北地的时候,狗子不在家。女儿一直劝他们也离开,他没松口。
他七八岁就来到村子里,虽然村子里不把他们当自己人,但是毕竟生活了一辈子。而且老伴的根在这儿。老伴虽然没说,但是女儿说这事儿的时候,她一直在掉眼泪,明显是不愿意走,也不愿意女儿走。
这两天帮着收鸡蛋,老伴整个人都活泛起来,觉得自己在村子里有了用处。
离开这里去北地重新开始,他有些舍不得老伴遭罪,也没有信心。
日子怎么不是过,非得在北地能活吗?他一次次自问。
可是孙子问了,他猜想,肯定是二黑子说的。
“二黑子说的?”
狗子点点头。
“爷,我想跟姑姑他们去。我不想在村里,在村里被人瞧不起。”
张大壮听见狗子的话,照着他的后背拍了一下子。
“胡说啥呢。”
狗子娘在他六岁多的时候跟人家跑了,还把家里的地契给卷走了,他们一家人成了村子里的笑柄。那时候他们都觉得狗子小,不懂这些事儿。只想着怎么把日子过下去。
他们都没注意到,从那之后,整日调皮捣蛋的狗子越来越安静,不爱说话了。
这几年日子渐渐缓过来了,大家也习惯了孩子的沉默寡言的性子。
没想到孩子心里什么都清楚。
张老汉叹了一口气。
“大壮你的意思呢?咋想的?”
张大壮习惯了听别人的话,没结婚前,听爹娘的,结婚后听媳妇的,媳妇跟人家跑了,他又习惯听爹娘的。
他很少被问“咋想的”,他没啥想头。他的生活就两件事,种地赚钱,给狗子娶媳妇。
可是妹子说的对,他这样的,咋给狗子娶媳妇呢?
尽管如此,他还是说不出自己的想法,低头半天,说了句,“我听爹娘的。”
张老汉又长叹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孙子的头。
走了很长一段路,他才说,“我和你奶奶商量商量。”
张老汉早就知道朝廷往北地迁人的事儿,村里里正挨家挨户都说了个遍,他一直没当回事儿,在这边也能活着,干啥年过半百了往北地折腾呢。
到了北地能不能给银子还不一定,就算给了,在那得重新造房子,日常生活的花钱,还得自费走到那边,哪哪都是钱。好处就是有免费的田地,可是是好田还是坏也不清楚。再者北地离蒙匈国那么近,打起仗来,谁管老百姓死活。
张老汉怎么看都觉得去北地不靠谱。
但是自己一家在这村子里,抬不起头来这也是事实。
又想,那么多人都去北地呢,他想的这些,别人就没想到吗?但凡在这里能过得好,谁都不愿意去,可是在这里过不是什么好日子啊。
他打算好好问问里正,看看能不能有更准确的消息,比如分的是什么田地,一开始管不管房子之类的。真要过去,可得好好规划规划。
张老汉想的这些,也是十月最近在打听的事儿。
第一批走的人,已经过了二十多天了,应该已经到了北地那边,按理说应该有信儿传回来。
还有那些护送北迁百姓的捕快们,若是有认识的,也可以去打听打听。能有更确切的消息,也好早做准备。
这消息当然是县衙打听最靠谱,但是县衙没认识的人,而且知道她是去北地的,也不见得告诉她。
明天请小豆子他们帮忙,到客栈那边转转,看看能不能听到些消息,也问问牛大夫,看他有没有什么渠道。
话说,定下来好几天了,说请牛掌柜吃饭一直也没请呢。
等炕盘好,就要把这个事情提上日程来。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感谢大家。
这篇文章写到这里已经近十万字,但是数据不理想,是你们的阅读和收藏一直支撑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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