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做梦醒来之后,几乎没怎么睡,夜里喂了三三一次,之后更是睡不着了。
天刚蒙蒙亮,她就悄悄起来了。
果然没有放晴,外面还是个阴天,保不齐什么时候会在下一场雨,这种天气,若不是实在有事,怕是不会有人愿意出门。
她出去买了包子,借用牛大夫的小厨房做了粥。
早饭过后,蒙蒙细雨落下,十月穿着蓑衣去县衙户房,了解下租房的事。
她走后,唐开泰让弟弟妹妹照看三三,自己和开元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小时候的事。
他想问一些关于点翠的事。
今天早晨见到十月,几次欲言又止,对于昨晚她说梦话的事,不知道要不要问一句。
他其实更想问问十月是不是曾经有个名字叫点翠。
但是,看着十月醒来就为他们忙前忙后,他觉得自己因为几句梦话,因为开元没有缘由的话,就怀疑她,很是不应该。
于是作罢。
十月心事重重,但是当前最重要的还是找到住处。先把房子租好,其他的再说。
这种天看房的人少,户房的人也清闲,听说十月是张胥吏介绍来的,对十月态度倒很客气。十月只打算住一个月,他们也不意外。他们这的房子空着的不少,这个时节短租的少见,但也不是没有。一个看起来有些年纪的小吏指着边上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给他一串钥匙,让他带着十月去看房子。
从县衙出来之后,雨小了很多。
年轻的牙人走在前面,边走边和十月闲聊,问她几个人住,为什么租这么短时间?十月实话说了自己的情况。
她也要看唐开泰恢复的情况,可能会住一个半月也说不定。
“要是只租一个月,肯定要贵一些。您租两间房子,倒是适合和别人家合租一个院子。”
十月点头,如果适合的话,也可以。
两人上午看了三个房子,一个是大杂院,有些年头了,院子里已经住了几户人家,还剩下两间下屋,条件不好,一个月七百文。
一个是宽敞的小院子,正屋三间,东西两侧厢房各两间,院子里有水井。厢房两间一千两百文一个月,正屋一千五百文一个月。
还有一个是独门小院,已经在镇子边上了。一共三间屋子,不单独出租,三间一个月一千两百文。但是院子里啥都没有,家具也只有床和两个破旧的木箱子,瘸腿的饭桌。厨房里锅灶还在,只是灶的角落有些塌了,唯一的好处是,这里有两个木桶还能用。
这是一对老夫妻去世后留下的房子,儿子不在这边,青山县的房子也没人买,于是就搁置着,有人租就租出去。
十月喜欢这个三间屋的小院,采光好,周围邻居不少,很热闹,但是院子里安静。不过相比之下,性价比不高,喝水要到另外一个街口的水井去挑水。
或许是来看房的时候,恰好天晴了,阳光照在院门上,给这个小屋子镀上一层暖色。
十月对这个小院子,有些莫名其妙的喜欢。
她想,这个小屋子虽然这是临时暂住,但却是她在这个世界里的第一个安身之所。
和牙人好一顿砍价,一千两百文住一个半月,另外还要给一百文中间费。
因为房主一直不在,直接在户房签个租房的文书,就可以拎包入住了。
下午冒着小雨,十月带着开元和金金,把家里的东西都折腾到这边。
收拾了一下午,天也彻底晴了,屋子也收拾好了。
十月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在三间屋子里最小的杂物间里,找到了一个扁担,和一个破损严重的木板车。这两样都不在文书里,以后可以带走。木板车修一修还是可以用的,以后去北地,无论是推着还是拉着,都省力很多。
安顿好住处,十月去买了一些米粮,因为有住处了,米粮可以多买一点。
都是粗粮,但是自己做,总是省很多的。
全都弄完,也已经接近晚饭时候了,这一晚还是随便买了包子将就着吃了。
他们打算第二天认认真真做点吃的,在这小屋子里庆祝一番。
因为雨后的路还是很滑,大家担心唐开泰摔了,就让他等明天再回来。
牛大夫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租房子,张罗着要把钱退给他们。十月和唐开泰怎么可能要这个钱。
他这腿伤,光是药钱和牛大夫的出诊费都不只一两银子了。
以前是没住的地方,所以在牛大夫的药堂,现在有地方住了,就不好一直占便宜了。
唐开泰自己默默算着,他们五两银子,到现在应该也就剩下一两多了。那一两银子得给三三留着喂奶,剩下几百文,如何也坚持不到去北地。他想着自己可以到街口去给人写信,一天赚个几文钱也是好的。
十月心里也打鼓,之前唐开泰那五两银子,加上给自己的,还剩下一两多。
她自己手里还有不到二两和一个银坠子,再就没有了。这点钱他们五个人,粗茶淡饭省吃俭用,倒也能坚持到北地。但是这风险就太大了。
之前在书斋看到的插图,还没问开元会不会画,也不知道书斋需不需要,明天就要去问问。
这样打算着,十月搂着金金和三三,沉沉睡去了。
隔壁房间的开元和阿平却很久没睡。主要是阿平睡不着。
自从从家里出来,这一路,他们吃了太多的苦了,一开始是坐马车,住客栈,后来马车没了,母亲去世了,他们一路走来都是步行,可以说是风餐露宿。
这还是这近一年来,第一次在一个不是客栈、属于他们的,正常的屋子里睡觉。
“二哥,你睡了吗?”阿平转头看唐开元。
“没睡。”
“二哥也高兴的睡不着吗?”
“嗯,睡不着。”
唐开元其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高兴,但是确实是睡不着的。
“要是十月姐姐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就好了。”阿平嘀咕了一句。
今天和金金收拾东西的时候,金金说,到了北地,十月姐姐可能就不和他们一起了。
这让阿平很意外,也很难过。小小的少年有了心事。
开元没吭声,阿平像模像样的叹了一口气,也乖乖的去睡了。
过了好一会儿,开元说了一句。
“都是要走的,母亲说过,我们得靠自己,别人都是会走的。”
这话,就像是一阵风散在空气中,身边轻声打呼的阿平根本没有听到。
在小阿平的睡梦中,他们已经到了北地,北地有大房子,母亲也在,姨娘也在,他们还有满屋子的粮食,天天都有肉吃。他每天都很开心。
第二天十月早早醒来,在厨房给大家做早饭。
这还是十月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做一顿早饭。
一锅蔬菜粥,自己烙的几个粗面饼,还煮了鸡蛋。
开元阿平早早的去牛大夫那里接大哥回来。
除了一床被褥,也没有其他的东西。牛大夫还一脸不舍的模样。
唐开泰说,等他们安顿好了,一定好生请牛大夫吃一顿饭,感谢他这段时间的帮助。
牛大夫笑着说,好说好说,不着急。
从药堂一路走到小院,竟然用了半个时辰。
这还是唐开泰来到青山县第一次这样缓慢而平静的走在路上。
清晨冷清的街道,两侧商铺或人家房顶的烟囱上炊烟直上,东方的天空泛着白,清亮又温暖。
阿平在边上念叨着新家怎么好,睡觉怎么舒服,还说十月姐姐让他和小豆子他们去捡柴火,以后用来烧火做饭。
还没到小院,就听见三三的哭声,小家伙不知道是换地方没睡好,还是饿了,哭的特别大声。阿平听到声音,直接就窜了过去。
“三三,不哭啦,大哥来了。”阿平到门口,才反应过来,又回头看唐开泰。
唐开泰笑着朝他挥挥手,让他先进屋。
剩下这几步路,开元扶着他就好。
这半个月的修养,他已经好多了,拄着棍子,靠着墙就能走。而且这样走在路上,虽然很累很笨拙,但是他心里是高兴的。
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破败,却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小院,唐开泰眼睛有点酸。
院子里十月抱着三三出来,正轻声的哄着。
她头发有点乱,脸上都是焦急,抱着三三左摇几下,右摇几下,三三还是哭。
就见她低头在三三小脸上轻轻的亲两口,嘴上念叨着,“不哭啦,亲亲就不哭啦。”
一转头看见院门口的唐开泰,十月有点意外,很自然的对他说,“三三一直哭。你先进来,一会儿就吃饭了。”
唐开泰进了院子,看到院子里一个小石墩子,走过去坐下来,冲着十月伸手,“我来试试。”
十月想了想,把三三递给他。
结果三三刚到唐开泰怀里,几乎是立刻不哭了,哼哼唧唧几声,就开始玩自己手指。
三三一向乖巧,昨天睡得也安静,结果早晨醒来就开始小声哼唧,喂了些米汤,也不好好吃,哄了半天,反而大声哭了起来。
“难道,他这是想你了?”
唐开泰也有些意外,平时看不出三三黏着谁,谁抱着都行,和谁睡都可以,这下看出差别来了。
十月忍不住感叹,或许是因为血缘吧。
可是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失落,她对三三那么好,他竟然不是和自己最亲。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晚了,谢谢大家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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