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少卿以为自己要死了。
家里好好的开宴会,自家后院莫名其妙被鬼雾攻击,那个陷阱竟然通往三重魔门……真是活久了,什么莫名其妙的狗屁事都能碰到。
大概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吧,只可惜,没能救出宁微如……
他为她惋惜。
明明从小就是天才,无论在宁家,还是其他同辈修士中都天资过人,却只能屈居人下,给一个平庸之人做陪衬。
他和宁微如从小就认识了,世家之间互相走动,各家孩子也常玩在一起。
那天在别家做客,他撞见宁微如被几个男孩子欺负,拽她发簪,抢走她刚摘的花,宁微如生气,追上去把他们全都撂倒,把东西抢回来。
她骄傲地抬着下巴:“宁家人可不是好欺负的!”
一个小胖子脸上沾着灰,恼羞成怒骂回去:“嚣张什么?你又不是宁家少君!你以后不过就是主君的一条狗!”
宁微如一脚踹上他喋喋不休的脏嘴,“等着瞧吧,以后谁是少君还不一定呢。”
那一幕到现在他都还记得。
他是谁?东方家的长公子,世家修士中最被看好的天才,最是目下无尘,没几个人能入他眼。但那一刻他把宁微如看进了眼里,她真挺帅的,这个朋友他交定了。
他就欣赏有实力,又有野心的人。
但世家阶级森严,她的话传出去会给自己惹麻烦。东方少卿用法术洗去了那几人的这段记忆,醒来后他们连自己怎么挨打的都忘了。
其实他挺想看到宁微如成功上位的,比起宁妩,她才更合适。
“要想成功,就得在真正强大之前藏好自己的野心。”这是他对宁微如的忠告。
她听进去了,随着他们长大,她收起了幼时的稚嫩冲动,变得越来越沉静,在谁面前,都是一副绝对忠诚于宁家,誓死守护少君的模样,有时他也看不穿她的心思,不知道她是藏得太好,还是真的褪去了野心。
这次也是,要不是为了救宁妩,她也不会被鬼雾带下来,生死不明。
已经听不到她的气息了。
东方少卿苦笑地扯了扯唇,他也快死了吧。
怨不得谁。
今天都挺倒霉的,还有那个为了救宁妩跳下来的暗卫,够衷心,可惜也活不成。
至于宁妩,在这种强度的威压之下,她恐怕也……
“滴咚——”
这是什么声音?像是哪里有水滴在地上。
他睁开眼,艰难地抬起头。
脸上的血染红了他的视线,映入一片血色之间的,是不远处一袭石榴色裙摆。
再往上,他看见了少女模糊的影子,她将面前的剑握住,血沿着她纤细的手指滴落,落在绯色的剑身上,被剑融了进去。
这是在干嘛?这人是谁?
“咦,居然真的管用,你是吸血鬼吗?”她抱怨道,然后朝这边走过来。
她在甲辰身边停下,说了句什么,很快又朝他这边走来。
在她蹲下,将一颗药丸喂到他嘴边时,东方少卿才终于看清少女的脸。
宁妩?
怎么又是她?
他差点喷血,脱口而出:“你怎么还没死?”
这不合理!他都快死了!
宁妩没好气,他这张嘴,是怎么活这么大还没被人打死的?她凶他:“给我闭嘴吧,再咒我就不救你了。”
她怎么又把剑拿手里了?!
还离他那么近!
那种被泰山压顶的恐惧感再次袭来,他五脏六腑像被碾过,忍不住喷出口血。
还好宁妩闪得快。她又嫌弃又同情,天之骄子啊,搞得这么狼狈。
“算了,你还是先吃了回血丹再闭嘴吧。”
她无视东方少卿一脸的抗拒,捏住他下巴,扒开他的嘴,把药丸怼进去。
呼——
好了,现在他们两人应该能活。
魔剑暂时消停了。
说是暂时,因为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东方少卿确定丹药没毒后才咽下去,“到底怎么回事?”
宁妩无语望天,别问她,她也很想知道。
她的血能安抚住魔剑,原理还不清楚,可她的血会流尽,而魔剑不知餍足,它的每一次舔舐,对她手心的伤口都是一次撕咬。
手超级痛的。
此刻能安然入睡的只有朝危月。
宁妩的神识停在神府内,她的男人怀抱中,听不见他的心跳声。
她板着脸,戳了戳他锁骨处的凹陷。
别装死,这世上谁都可能死就你不可能!
她好为难啊,真的。
神府让他住就住了,要上她的号她也忍了,现在在她家池子里泡澡,□□,还拖她下水……
怎么说呢,挺新奇的,没见过这种剧情开展方式。
她仔细想了想,确认这本书的名字不叫《我穿进合欢宗后xxx了》,摸了摸燥热的脸颊,再次喊他。
“朝危月。”
“我的手很痛,真的。”
她尽量把目标固定在他脸上,不往下乱飘,不去想刚才看到的香艳画面。
于是宁妩大着胆子,在朝危月脸上拍了拍。
没用。
她狠心,用了点力掐了上去。
朝危月必须醒。
他沉寂后,魔剑开始发狂,反过来说也行,如果魔剑本身是朝危月的一部分,他们之间是某种此消彼长,你弱我强的关系,那只有朝危月醒来,才能真正压制魔剑。
靠她给的这点甜头,纯属制敌一百,自损八千。
啧,灭世魔头的脸触感还挺软的。
心怎么就那么硬?
还是没醒,宁妩苦恼地歪了歪头,或许该再用些力,不然……扇他一巴掌试试?
宁妩果断开始找角度。
忽然,她听见了一串铃音。
清脆但又含糊,隔着什么似的。
她循着声音低头去找,愣了一下。
是在水底下。
朝危月手里缠绕着两只用红线穿成的铃铛,他的手指正勾着铃铛,轻轻晃动。
看起来只是一对很普通的铃铛,不像是带法力的样子。
“叮铃——叮铃——”
很清冷又柔和的声音。
宁妩想到她门口廊前挂着的铃铛,叫清音铃,是原家为她准备的,听着铃音能安抚心神。
在原主记忆中,她的每一天,都伴随着清风一样的铃音。
朝危月也有铃铛。
不愧是夫妻,还真是有特别的缘分呢……
宁妩弯了弯唇,明明还身处险境,心里却莫名松快,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去触碰水里的铃铛,在她手指的拨弄下,它发出短促的铃音。
她皱了皱眉。
这个东西,和朝危月的沉睡有关系吗?
不管了,还是先把铃铛拿下来看看再说。
宁妩试着从他手里取下来,可他攥得太紧,红线在他手指间绕成了结,她解不下来。
看,都这样了,他都没醒。
宁妩看着男人左边脸上一道红痕,鸦羽般长睫上挂着水珠。
怎么搞的,看上去竟然有点可怜。
宁妩摸了摸脸。
要不,还是把他先从水里拽出来吧?没办法,她就是太心软了。
宁妩握住朝危月的手,试着将他拽起来。
她是闭着眼睛的,所以没看见男人睁开了眼睛,直到她感觉自己的手被反握住。
宁妩睁开眼睛,错愕地对上他的目光:“你醒了?”
终于。
朝危月的眼神有些涣散,几分茫然,倒是出乎她意料的柔和。
“你……”
他刚开口,又顿了顿。
我?
宁妩有些心虚,心想她掐他脸,他现在是不是要算账,却听见朝危月用微微沙哑的声音问:“我这是在哪儿?”
宁妩:“啊?”
他的目光清冷如月,困惑地问:“我这是发生了什么?”
宁妩听得心头一跳,失忆?
她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还想问你是谁?”
朝危月摇头:“为何问这个?我是朝危月,而你是宁妩,我的太子妃,今晚是我们的大婚之夜。”
“……”怎么该忘的没忘呢?宁妩太失望了。
要是他忘了自己是谁多好啊,很多麻烦都能迎刃而解。
朝危月不明白自己为何在水中,他动了动手指,听见铃铛声,怔了怔。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模样,不着寸缕。
他的眼神更茫然了,抓紧宁妩的手:“我为何……衣服?”
宁妩无辜地睁大眼睛,无比诚恳:“我只知道不是我脱的,真的。”
朝危月皱起眉。
“嘘,先别说,有人来了。”宁妩下意识攥了攥手指,不小心和他的手握得更紧,她没太留意,而朝危月只是看了一眼,没有松开。
一个穿黑色斗篷的人突然出现,从东方少卿身边走过。
在经过宁妩身边时,那人停了一下,看了她一眼然后走开,拎起不远处还昏迷着的宁微如,一声不响,直接将她带走。
东方少卿刚恢复了点力气,朝那人扔出他仅剩的一枚法器,大吼:“你是谁?赶紧把她给我放下来!”
黑斗篷人停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吾奉主上之命,带走宁微如。”
宁妩:“……”
这人身上的感觉……是那个变成她,杀了朝流云的人!
东方少卿:“你的主上是谁?”
那人说:“你们的皇太子殿下,朝危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