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姜穗都站了好半晌了,这小孩傻乎乎的,愣是一点没发现。

听到妹妹的话,小孩搔了搔头,犹豫了半晌,下了好久的决心说:“不行,我得见一见咱娘。”

“二哥!”窗外的女孩子更急了,但仍不忘压低声音,“你再这样我……我告诉大哥了!”

那小孩朝着外头拱拱手求饶,然后便双手用力在窗台上一撑,略显笨拙、摇摇晃晃倒腾着要往屋里翻……

眼瞅着就要屁股着地!

姜穗已经猜出了他们的身份,作为小孩口中的孩他娘,她赶紧转身把铜烛台搁了,快步上前。

也是凑巧,那小孩刚要摔下来,就让姜穗接到了怀里。

姜穗的力气不大,本以为自己会有些吃力。

没想到这小东西的分量居然出奇的轻,也就一个大西瓜的重量。

而看起来圆滚滚的,也不过是因为他穿着厚重的冬袄。

姜穗稳稳当当地把人接住,顺带瞅了一眼小孩的模样。

他看着也就五六岁大,皮肤很白,又大又圆的眼睛,像两颗黑葡萄,鼻子嘴巴都很秀气,比上辈子姜穗见过的所有童星都更玉雪可爱。

同时小孩也在观察她,不过小孩子看的不是姜穗的长相,而是小心翼翼地看她的神色。

见她没有不高兴或者厌烦,小孩才悄悄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

一大一小的两人大眼瞪小眼的,一时间谁都没有吭声。

倒是窗外的小丫头急坏了,出声询问道:“二哥?二哥你怎么不出声了?”

姜穗弯腰把小孩稳稳放在地上,走到窗户边一瞧,就见墙根下猫着一个小女孩。

和她哥哥差不多的年纪,女孩看着也是五六岁大,五官上十分相似,只是多了几分秀美伶俐。

初春的天,乍暖还寒,这日又恰好是个阴天,一阵冷风吹过,姜穗都不由缩了缩脖子。

小女孩更别说了,瞧见被发现了,她涨红了脸,慢慢地站起身,身体不住的打抖,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吓得。

左右也放进来一个了,姜穗干脆探出身去,把她一并抱了进来。

病榻前不是说话的地方,姜穗对着俩孩子招了招手,让他们跟着自己去了外头。

姜穗没什么带孩子的经验,到了外间,看俩孩子战战兢兢的,便把桌上的糕点盘子往他们面前推了推,而后顺着他们方才说的话发问,“我听着方才你们说的话了,是来给你们爹送礼物的?”

小女孩略显羞涩,躲在自家二哥身后不敢抬眼。

男孩虽同样年幼,却已有几分当哥哥的模样,把妹妹挡了个结实,回答说:“我们天天都来看爹,给爹送东西,就是这两天才不让过来。所以不是给爹的,而是给我们的……”

说到这儿,小家伙顿住,有些迷糊地问:“你是我们的娘吗?”

这话一问,那紧张得直搓衣角的小女孩也跟着一道抬起了头。

两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爱小脸上,满是希冀和期待。

饶是姜穗心肠再硬,都不禁为之心头一软。

他们既称容慎为爹,那么自己这正妻自然也就是他们的嫡母。

姜穗轻轻颔首。

“那就是送给你的啦!”

小男孩一下子咧开嘴笑起来,他身后的妹妹也同样高兴,但性情使然,便只含蓄地抿唇笑笑。

说着话,小家伙一边解下自己腰间鼓鼓囊囊的荷包,一边道:“娘怎么这么久才来?我们三个都等你好久好久啦。”

两个孩子都粉雕玉琢,而且收拾的干干净净,说话也是口齿清晰,态度亲昵。早慧却又不会显得过于油滑。

姜穗并不厌烦,回答道:“是我晨间在外头耽搁久了,我并不知道你们要来给我送礼。”

准确的说,是半日之前,她都不知道这王府里还有这三个娃的存在。

“二哥说的不是这个,”小女孩第一次在姜穗面前开口,目光和姜穗遇上的时候,她又有些害羞,垂下眼睛说:“二哥的意思是,娘怎么这么多年才来看我们?”

听着这话,姜穗好似品出一些不对劲。

这俩孩子好像不只是把自己当成他们的嫡母,而是当成他们的亲娘了?

这是怎么回事?

正当这时,外间丫鬟通传说有个脸生的妈妈过来了,说是府里的奶娘。

两个孩子顿时没了说话的心思,忐忑的心情都写在了脸上。

不必问,他们俩自然是偷跑出来的,现下奶娘发现了,过来寻人了。

为了避免奶娘担心,同时也想替俩孩子说几句好话,姜穗让人将人请了进来。

那奶娘看着也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衣着打扮不算多富贵,但收拾得十分干净整齐,脚下生风,行色匆匆。

进了屋,看到站在姜穗身前的俩孩子,她才松了口气,福身请安:“奴婢唐突了,王妃恕罪则个。实在是遍寻不着两个小主子,奴婢急坏了!”

姜穗摇头说不碍事。

真不碍事,比起王府那一摊子烂账,多两个名义上的养子养女,实在不值当什么。

就像方才她躺在床榻上思索半晌,甚至连张姨母那跳梁小丑想了一遭,都没把这几个孩子当成一桩麻烦事去思考。

毕竟上辈子的姜穗虽然在失去双亲后,没有被别的家庭领养,在福利院里过活,却受到过很多外界的关怀和资助。

感同身受,受过这种恩惠的她,并不介意同样帮一帮在战事中失去亲人的孩子。

退一万步,就算真的如那章姨母所说,这三个孩子是容慎的私生子。

她又不是真的心系容慎,人家的孩子吃住在自家,也没碍她什么事。

而且不知道为何,姜穗莫名觉得郑太妃没有撒谎,且不说这龙凤胎和容慎母子长得并不相似,更觉得深受百姓爱戴的一国战神不会是那样的人。

“二少爷,姑娘,快随奴婢走吧。”奶娘神色惴惴的,开口劝道。

两个孩子闻言,鞋底搓着地往外挪,还没走两步,头却已经回了好几次。

姜穗既已把事情想明白了,便也不介意屋里热闹些,加上看他们这样也于心不忍,就道:“左右孩子们都过来了,方才又说两日没就见到王爷了,就让他们陪王爷一阵子再走。”

那奶娘举止有些畏缩,也不敢驳姜穗的话。

两个孩子手拉手,喜笑颜开地去了内室。

待他们走了,姜穗便一边看座,一边问出心中的疑问,说两个孩子怎么好像把自己当成亲娘了?

奶娘并不敢坐,叹息一声后,压低了声音耳语道:“说起来也是我们太妃心软,不愿让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世,便只说他们的爹受了伤生了病,日日躺着,他们的娘也是在外头养伤,等回头养好了就来瞧他们。一来二去,就说了许多年……”

“大少爷南都今年七岁,已经知道一些那是太妃安慰他们的话。二少爷晴山和姑娘黛黛是龙凤胎,从小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才五岁,把太妃的话信了个十成十。日前王妃和王爷大婚,他们被拘着不让外出,也不知道从哪个下人口中听到,说府里添了个女主人,便以为是他们的亲娘回来了……”

这么一说,姜穗也懂了,郑太妃初衷是为了哄孩子,落到章姨母那样有心人的耳朵里,就成了这仨孩子是容慎私生子的铁证。

更不会去和孩子们解释什么。

说来就是误会一桩。

她想了想,问起说:“是诗词里‘南都石黛扫晴山,衣薄耐朝寒。’的那几个字吗?”

奶娘说是,“王妃才学渊博,确实是这么个出处。”

姜穗说的诗词,出自周邦彦《少年游》,虽不如李杜的诗词那么热门,寓意却极好,乃是祝福平安的。

用来起名就很不错。

说了程子话,两个孩子看完爹从里头出了来。

俩娃先瞅瞅奶娘,看她没有催促着要走的意思,便不约而同地一左一右地围到了姜穗身边。

这个问:“娘你之前都去哪里啦?”

那个又说:“娘你以后还走吗?”

看着态度竟比之前还亲热了好几分,连性情羞涩内敛的黛黛都敢开口了。

小孩看向母亲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呢?

简单,纯挚,热烈,满心满眼。

碰上这样的眼神,姜穗也不忍心戳穿那个误会,便顺着话茬道:“我以前……以前在的地方你们没去过,以后应该也不会走了。”

俩孩子这才彻底放松了下来,背脊也没有那么紧绷了。

黛黛轻声细语地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爹和娘。”

奶娘也立刻告退。

晴山不怎么乐意,被妹妹牵着往外走的时候,还嘟囔说:“我还没和娘待够呢。”

“可是娘看着就很累,她答应我们不走了。二哥你急什么啊?”

“那好吧。”晴山复又高兴起来,转身朝着姜穗挥挥小手告别,再蹦蹦跳跳地牵着妹妹往外走。

等他们都离开了,姜穗才发现桌上多了个荷包。正是方才晴山从身上解的那个。

想来不是漏掉的,而就是他们说的给她的见面礼物了。

倒是姜穗之前不知道王府里有孩子,未曾准备给他们的礼物。

也不知道嫁妆单子里翻一翻,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东西。

这么想着,姜穗把那个小小的荷包拆开。

里头东西不多,却是五花八门,有一块布头,一个鹅卵石,还有……一块冷硬的糕点。

收到这种奇怪的东西,姜穗也不恼,只觉得心里熨帖。

忘了从哪里看来的,说孩子最纯粹,送给亲近的人的东西都是他们拥有的、觉得最好的东西。

小布头上的花样十分好看,鹅卵石圆润光滑,一看就是被时常摩挲的。

至于那块糕点……

姜穗翻来看去,一时间倒是没看出有什么不同的。

半晌后,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便喊了粗通医术的芳芷进来,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

芳芷立刻出去,夜间回了来,对着姜穗回了话。

姜穗摩挲着腕间的红珊瑚宝石手串,脸色彻底冷了下来,道:“天不早了,你们都去睡下。明儿个一早,且听我的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开始料理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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