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身杏黄色彩凤旗装,柳眉高挑,头上的金镶玉钿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凌厉逼人正是准皇后,辅政四大臣遏必隆之女钮祜禄宝珠。
觉禅双姐看见钮祜禄氏,吓得脸色苍白,膝盖一软,顿时俯下身子低着头,连捏着的一把娇俏嗓音都忍不住颤颤巍巍:“奴婢……奴婢,见过昭妃娘娘。”
钮祜禄宝珠闻言,神色便是一厉,六宫之中无人不知她已经是皇上和太皇太后内定的中宫皇后,册封礼只差几天,为了讨未来的中宫之主欢心宫人们大多都是称呼主子娘娘。只有觉禅双姐还叫着昭妃的旧日封号。妃位已然是尊荣万分,昭字为封号更是雍容华贵,但是钮祜禄氏自从康熙十年之后就顶着这个封号待年宫中,被皇上冷待忽视了好几年,对于这个昭妃的名号只有百般厌烦,当下心中更怒。
“既然知道自己只是个奴婢,就该有个奴婢的样子。成天没规没矩的在满宫里乱跑,想着些狐媚惑主的下作手段,惊扰了皇上圣驾,更是罪大恶极!来人,给我狠狠教训这个不守规矩的贱婢——”钮祜禄宝珠身边的年长姑姑却伸手拽住了盛气凌人的年轻主子的衣袖,压低了声音在一边提醒道:“太皇太后和皇上喜欢的可是原先赫舍里氏那样端庄大方,温婉贤淑的皇后。打老鼠也要顾忌着玉瓶,主子册封在即,何苦为了这样一个低等级的奴婢伤了自己的名声?”
“那……那本宫心善,不愿宫中在中秋之前再见血光,便将掌嘴改成罚跪吧,跪上两个……一个时辰,涨涨教训也就罢了。”钮祜禄宝珠不情不愿地将责罚降了再降,如同看垃圾一般轻蔑地扫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觉禅双姐一眼,便径直向着顾问行走去:“告诉皇上,本宫要求见。”
却说觉禅双姐被钮祜禄宝珠这样一番冷言冷语讽刺之下,气得浑身颤抖。虽然最终昭妃最终没有赐下掌掴之刑,但是觉禅双姐却觉得双颊火辣辣的,比被人甩了巴掌还要更难堪一些。她本来为了今日求宠于圣上,保持窈窕纤细的体形就整整两天没吃什么东西,此刻心中急怒,一气之下竟然两眼一翻,就此撅了过去。
身边只柳儿一个小宫女慌得大喊救命,钮祜禄宝珠却认为这是觉禅双姐故意作秀栽赃,厉声斥责,一时间乾清宫前乱成了一锅粥。顾问行一个脑袋两个大,一把拉过小徒儿梁九功,“快去请太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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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仁殿的暖阁里,晕过去的觉禅氏被暂时放在软榻之上,由太医悬脉诊断。玄烨端着晾得温度刚刚好的茶盏,心中的怒气却比沸腾的茶水还要滚烫。封后封妃大典在即,未来的皇后居然能和一个小小的侍奉女子闹出这样大的争端!
钮祜禄宝珠见觉禅氏是真晕了,皇上又沉着张脸,心下惴惴,但依然硬撑着扬起高傲的头颅。
一旁看诊的太医却收了手,朝着皇上行礼禀报:“小主少阴动甚,往来流利,如珠走盘,已经有孕两月有余了。只是脉沉细无力,虚涩躁急,有些胎相不稳之征兆。还当调和心肺,舒肝理气,方能脉络通畅,保胎儿和母体安康啊。”
“什么!这贱婢居然怀孕了?!”钮祜禄宝珠忍不住惊讶地叫出声了,接触到康熙冷淡严厉的目光才讷讷住了口,“臣妾,臣妾可不知道觉禅氏怀有身孕啊。若是知道,臣妾也不可能罚她一个孕妇跪来跪去的,皇上您可千万别冤枉人!”
玄烨闭了闭眼睛,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不至于在册封在即的时候对准皇后发作。这钮祜禄宝珠,总有办法将正常的一句话说出旁人火冒三丈的效果,偏偏理直气壮,真要和她计较也只会气死自己:“朕没有要罚你的意思。只是紫禁城中,无论妃嫔宫女还是太监都有宫规处置,你位份虽然高,但也不能对旁人任意责罚。册封典礼在即,日后你是要正位中宫的人,朕只罚你禁足七日,好好想一想当一个皇后,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钮祜禄宝珠瘪了瘪嘴,虽然心中不服气,但到底理亏,委委屈屈地答应了。还不忘别别扭扭地问道:“那这觉禅氏都怀有身孕了,再当个普通的宫女儿也不合适,皇上想给她封个什么位份?贵人还是常在?总不可能像郭络罗氏那样封个嫔位吧?觉禅氏可没有那样得力的父兄!”
“就封个常在吧,安排人在你宫里的偏殿住着。你这一罚可是差点伤害了觉禅氏肚子里的龙胎,若是今后觉禅氏母子再有差池,朕便唯你是问!”
柳儿抓着觉禅双姐冰凉苍白的手,心中凄凄,小主如愿以偿怀上了龙胎,但是皇上甚至不愿意像对同样怀有身孕的乌雅氏那样给个高点儿的位份,区区一个低位的常在,甚至还被分在了最讨厌觉禅氏的钮祜禄宝珠宫中,未来可有苦日子过了。
直到要就寝了,玄烨还是黑着张脸,顾问行轻声劝道:“皇上,太医已经看过了,觉禅常在只不过是一时间怒急攻心,胎像却还稳当。钮祜禄主儿今日吃了个教训,日后也定然不会再如此莽撞。”
玄烨轻轻叹了口气,“觉禅氏争的不过是个位份,如今有了胎儿只怕又要做起母以子贵的美梦,至少未来几个月不会再折腾。钮祜禄氏嘛——她性子虽然急躁,但心眼却不坏,只是她和朕的性子终究是一点儿也合不来,就算他日正位中宫也不过是一对怨侣。朕看不惯她,她也看不惯朕,若不是三藩局势如此,钮祜禄家代表的那些满洲老贵族非把朕和她扯在一起,让她当个普通八旗子弟家的姑奶奶恐怕还要痛快些。
纳兰容若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若把夫妻情分比作茶水,赫舍里氏和朕相处的日子,虽然平淡无味但也算得上舒适宜人;这钮祜禄氏嘛,就像一盏滚烫的热茶,喝下肚非要烫得朕嘴疼肚子疼不可!”
“那皇上可曾找到了可心的夫妻茶,又遇见了想要一块儿喝茶的人吗?”
玄烨没有回答,四角垂下金黄色帐子的龙榻上寂然无声了好一会儿,才传来闷闷的声音:“之前吩咐你的桂枝和柿子别忘了给庄子上送过去。还有……中秋宴之后别忘了给朕准备一匹上好的快马,十五的月亮可是要到十六才圆呢!”
皇后册封典礼虽然还未举行,但是坤宁宫已经早早换了新主人。宝珠身边的老姑姑是传出封后的消息之后才由钮祜禄家送进宫的人,一路上苦口婆心:“主子明明文史皆通,又是掌家理事的一把好手,何必次次要和皇上对着干呢!主子样貌好,学识好,若是顺着皇上一点儿,定然很能得皇上宠爱的,咱们钮祜禄家也能更上一层楼……”
宝珠却暗暗翻了个白眼,老姑姑这番话本身说得没错,但是她可不爱听。皇上不喜欢自己那才好呢,自己表现得越是骄纵无礼,妒忌刻薄,皇帝就会越讨厌自己,也不会时时来宫中让人烦心。毕竟自己也不想和皇帝扯上什么关系,两个人作对貌合神离,关系冷冰冰的帝后,她心里才最满意。
老姑姑见宝珠两眼放空,一看自己方才的忠心之言这位主儿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热情凉了一半,无精打采地退下了。老姑姑一走,再挥推了人多眼杂的小宫女,只留下了从小陪着自己的贴身宫女丹儿,宝珠才顿时活泛过来,拉着人急切切地问道:“你上回出宫的时候,可按照我的吩咐去胡同那儿看了,他……他有没有托你给我带什么话?”
丹儿惶恐地望望四周,见门窗紧闭,才稍稍放下了心,却是屈膝跪在了宝珠的面前言辞恳切:“主子,奴婢是打小陪着您的,但是这次也不得不说了!如今册封礼在即,咱们如今住着的也是人来人往的坤宁宫不再是紫禁城边角无人问津的地方,从前再有情谊,也就此了断了吧!为了钮祜禄家,为了府上的侧福晋、三小姐,为了主子自个儿的性命,主子快将前尘往事都忘了,好好做个大清的皇后吧!”
宝珠听见这话,红了眼眶,“这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他怕了,想要做个懦夫,才托你转告我?皇后、皇后!满洲八旗推我上位,额娘只关心弟弟妹妹的前程,又有谁问过我可曾想要这劳什子凤位!康熙十年进宫的佟佳格格还有纳兰格格,都出宫去了,本来……本来我也能离开这个紫禁城的!”
丹儿以头叩地,“索绰罗大人不曾说过这些话,都是奴婢一人的主张,奴婢不想看着主子再一步步错下去了!”
钮祜禄宝珠的眼神顿时亮起来,但是看着丹儿执拗的模样,稍稍收敛了喜色,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那他说了什么,你原原本本的告诉我,我就……我就从此断了念想,好好做这个皇后……”
丹儿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大人只说,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作者有话要说:紫禁城第一影后——钮祜禄宝珠
大清第一头上青青草原种植家——玄小烨
【本文孝昭仁皇后有关一切纯属虚构,别当正经历史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