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设立在紫禁城的最西边,而慈宁宫却在东边,每天来往通勤就要花上一个多时辰。这对于完颜幼清这样的卷王来说,是万万不能浪费的,实验室的时间紧任务重,开设的第二天,完颜幼清就在自己的小小翻译房里搭了张简易的小床。慈宁宫小跨院里的主人才住了几天,就空置下来。
最难过的当属皇太后了,和能用满蒙汉三中语言沟通读写的太皇太后不一样。皇太后只会说蒙古语,连满语懂得都不多,更不认得几个字。在漫长而枯燥的霜居慈宁宫的岁月里,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就是听幼清讲江湖故事的那段日子了。一下子又回到之前孤寂无聊的日子,皇太后很不适应,整天都蔫蔫地没有精神。
太皇太后心疼自己这个运道好到极致,也差到极致的侄女儿,劝到:“琪琪格,不如让宫女陪着你到御花园去转一转呢?完颜丫头如今在替朝廷忙着三藩的事情,连觉都没时间回来小跨院睡一晚上,也确实没办法抽出时间讲故事给你听。”
皇太后拜拜手,“姑母,我没事,我也知道幼清是在忙着大事。我就在慈宁宫里转一转就好了,御花园都是皇上的年轻妃嫔,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和花一样的小姑娘们站在一起也怪可笑的。”
苏麻喇姑却是笑道:“皇太后主子也别着急,再过不了多久坤宁宫的皇后主子就要生产了。到时候新添了小皇孙,太后主子开心都来不及,更不会无聊了。”
皇太后一生不得丈夫宠爱,自然也没有孩子,但是却十分喜欢小朋友。抱养在宫里的大格格就一直由她照顾着,想到不久又有新的小孙儿,她便明显开心了几分:“是了,太医说赫舍里氏该是五月六月的时候生产,如今都已经三月末了,数数日子也过不了多久。就是不知道这一次如果是个阿哥,皇上会不会想之前的保清阿哥一样,仍旧叫人抱出宫去养着。”
太皇太后做出了保证,“琪琪格,你就放心吧!赫舍里氏生的可是大清的嫡皇子,哪里有抱给大臣家去养大的道理,就算皇帝答应,哀家也不会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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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果儿?打听到了吗?外面是怎么了突然吵吵嚷嚷的?”翻译处的众人正在挑灯夜战,却被突如其来的喧闹打断了进程,干脆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喝点茶,也听点儿这紫禁城里的八卦。
“奴婢方才听那些叫嚷起来的小太监说,是坤宁宫主子大晚上的突然有点儿不太好,火急火燎地拉了不少太医去,这才闹腾起来的。”
南怀仁手指在两肩和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架,双手合十,“上帝会保佑大清皇帝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的。”
完颜幼清心中一紧,南怀仁的西洋神仅从结果来说好像并不能保佑东方的大清皇后。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赫舍里皇后就是因为这次生产,虽然给大清留下了封建王朝的最后一位皇太子,却也断送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皇后主子不是已经怀胎有七个多月了吗?本该是最稳当的时候,怎么好好的突然不好了?”完颜幼清看着桌上这一堆西洋书籍,虽然现阶段绝大多数的西洋医学还停留在跳大神,放血和灌水银的玄学阶段,但是也出现了实验度量在医学方面的运用,哈维发现了血液循环等进步的地方。武英殿里就有几本西方的医学书籍,也不知道让宫里的太医们看了,中西医结合之下会不会多一点儿启发。这么想着,幼清就忍不住喃喃道:“离生产还有两三个月呢,如果再把时间挤一挤……”
“哼,小丫头,你是想再翻译一本西洋人的医学书,拿给太医甚至是皇后主子看?呵,趁早别这样白日做梦啦。”说话的人声音阴柔而尖利,一张瘦长的老脸上嵌着一双三白眼,更显得阴暗刻薄。正是加入这翻译房的第三人,又顾问行举荐的内监唐江,是算数与立体几何方面的大家。
幼清虽然敬服他的算数能力,总能在自己翻译数理和技术相关书籍的时候帮忙矫正勘误,但是听他这样嘲讽的语气,就算是菩萨也要生气。
幼清也知道对于思想传统的皇后和太医来说,来自西方的医学书他们或许根本不会在乎。但是既然已经知道赫舍里皇后极大可能会因为这一次生产去世,同为女子,只要有一点儿可能能让皇后对即将到来的生产提高一点儿警惕,多做一点儿准备,说不定就能挽救一个产妇的命运。“唐公公,我若是翻译了洋人的医学书,用不用,怎么用也是皇后娘娘和太医们决定的事情。也不会因为这耽误任何实验室的工作,您又何必一开始就说风凉话呢?”
“哼,你年纪还小,不知道,这宫中的女人生产这道鬼门关最难过。但是真正败在生产上头的最多只有三分之一,剩下的一半儿是受了旁人的妒忌,一半儿是受了唯唯诺诺,犹豫不决的太医的拖累。我唐老儿虽然说话难听,但却也是好心劝你,别拿出来自己的一片真心,反倒遭了太医们的忌惮,甚至是受了主子们的猜疑。”唐江从腰带边取下随身带着的酒葫芦,咕噜咕噜两口才嘟囔着道,“小家伙爱听不听,老头儿我还是来算数咯。”
幼清蹙着眉头,唐江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是要让自己见死不救……她的确不是长久生活在紫禁城的人,甚至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这样的事情,她可做不来。
本来实验室的工作就繁重,更添了一桩翻译医术的活儿,幼清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她尽量不违背和栗果儿早睡的约定,却起得一天比一天更早。
终于,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幼清翻译了完那本记载着西方人对于血液循环新鲜方法的书籍,同时也在书籍的最前面记载了许多自己以二十一世纪的视野,了解到的对于孕产妇的一些注意事项。幼清虽然在现代猝死的时候还是一只是与工作为伍的单身狗,不过却陪着最好的闺蜜在怀孕的全程上上下下跑了不少医院。知道的知识虽然不算特别多,但是也尽量保证写下来的都没有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