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下雨

张梓桐跟杨浩从教室出来,林语身上的软意还没有散去。

张梓桐走到林语身边,带着她一起往校外走。

杨浩占据张梓桐身后的位置。

司谨川步伐放慢,不紧不慢落在林语后方。

前后距离隔的近,司谨川身上清冽的气息清晰传来,那股酥软伴随慌乱再次涌上心头。

林语霎时脑袋空白,失去思考的能力,只能盲目跟从张梓桐的步伐。

走到校门口,拥挤的人群消散,林语一眼看见来接司谨川的那辆车。

林语到查过那辆车的价格,那是她穷其一生也买不起的车。

“梓桐!”

一位穿着靓丽的年轻少妇戴着墨镜站在白色轿车前叫张梓桐。

张梓桐看见母亲,她匆匆跟司谨川道别,快速带着林语往母亲的车走。

“司谨川再见,我们先走了!”

林语反应不及,不好再刻意重新跟司谨川道别,她侧眸看了司谨川一眼,微微示意便仓促收回视线。

杨浩跟张梓桐住门对门,看见张梓桐的母亲跟看见亲生母亲没两样,他自然跟上张梓桐的步伐也走了过去。

王悦看见杨浩愣了愣。

近段时间杨浩忙着练习篮球,很少跟张梓桐一起回家。

今天张梓桐打电话提了林语没提杨浩,她以为杨浩也要加练篮球就没算他的位置,带了两个朋友在车上。

后座车窗落下,两位保养得当的年轻妇女热情跟张梓桐打招呼。

“梓桐这么晚才出学校啊?”

林语脚步顿住,这种轿车限载包括司机限载5人,现在他们这里有六个人。

王悦摘下墨镜,尴尬道:“浩浩,今天没练篮球?阿姨不知道你今天也在,顺路还带了两个朋友,车里坐不下了,阿姨给你打个车回去。”

杨浩也看见车后座的两位陌生阿姨,他停住脚步连忙道:“不用阿姨,我自己打车回去。”

张梓桐跟杨浩两家住在对门又是是世家,关系十分好。

杨浩没有加训篮球赛前,张梓桐跟杨浩形影不离,经常一起上下学,两家父母都是默认换着来接两个孩子。

今天早上突然下大雨,林语没有骑单车,张梓桐邀请她一起坐车,她才会跟着一起过来。

要说单独出去打车,也该是她出去打车。

林语极有眼色地说道:“阿姨,我钥匙好像放在教室忘记拿了,我要去教室找找看,就不麻烦您等我了,您先带杨浩跟梓桐回家吧,等会儿我自己去坐公交。”

在场的人都听出林语退让的意思,张梓桐安慰道:“没关系,让杨浩打车,我们在这里等你。”

林语婉拒道:“也不知道教室门锁没锁,要是锁了我还要去找班主任要钥匙,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你还是跟阿姨她们先走。”

怕张梓桐担忧,她道:“这里公交车有很多,到时候我坐公交车回去就好。”

林语没有再给张梓桐机会挽留,她微笑着礼貌跟王悦道别,“阿姨,再见。”

不远处那辆黑色双R轿车还没有离开。

林语害怕撞上司谨川的视线,她盯着前方的教学楼,目不斜视地快步走向校内。

走到校道里面,隔绝了校外的视线,林语才敢回望,放慢步伐摸着口袋里的钥匙,卸掉一身疲惫,装模作样走回教室。

空荡的教室已经上锁,林语不是真的忘记钥匙,也没有真的去找班主任开们。

她百无聊赖蹲在门口待了十分钟,推测他们已经离开,才缓缓晃荡着下楼。

走到校门口,林语远远看见那辆黑色双R轿车还没有离开,她心里咯噔一声响,不知道司谨川为什么还没有走。

她避开视线,心里暗暗备好被叫住的说辞,缓步往校外走。

走出校门,林语刻意跟轿车隔开了距离,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

路过轿车,她心弦紧绷。

直到离开轿车,司谨川都没有发现自己,林语舒了一口气,放松脚步往公交站走。

“林语。”

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校门前响起。

林语身体收紧,她转身朝身后看去,嗓子眼都在抖。

她压下紧张,嘴角扬笑,客套问道:“你还没有回去啊?”

双R轿车缓缓启动驶入车道,停在林语身前。

司谨川倾身打开车门,给林语让出足够的空间。

“在等你。”

林语微微讶异,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弯曲,没能及时回上话。

司谨川收回搭在车门的手指,缓慢抬眸,视线落在林语脸上。

他像是知道林语心中所想,解释道:“张梓桐和王阿姨想要等你,让杨浩打车回去,我让她们先回去,我在这里等你送你回家。”

林语愣住,胸腔翻涌。

“我可以坐公交的。”

司谨川没有跟林语绕弯子,直接道:“张梓桐很在乎你,你的谎话接的太及时,大家都知道你的退让,她们不想让你承担这个失误,形影单只的回去。”

林语垂眸不语,隔了片刻,低声道:“谢谢。”

她看向纤尘不染的真皮座椅,缓步上了车。

轿车价格昂贵,林语拘谨地绷直身体,小心翼翼关上车门。

林语的力道太轻,车门没有锁上,司机在前面提醒。

“车门没有关好。”

林语有些不太能理解,她已经把车门关上了,她放轻动作推了推车门,道:“已经关上了。”

仪表盘还显示没有关上,司机指示道:“你开了再关一次。”

林语按照指示再次打开门关了一次。

仪表盘还是显示没有关上,司机停了一下,道:“还没有关上,你稍微用点力。”

林语后背有些热。

这辆车价格惊人,随便磕着碰着她都赔不起。

她尝试着加重力气去关车门,仪表盘还是显示左侧车门还没有关上。

司机正要说话,坐在旁边的司谨川突然开口。

“往后坐。”

林语不明所以,但还是听司谨川的指挥往后坐。

后背刚贴紧皮质车椅,司谨川忽然俯身过来。

清冽的气息传来,司谨川的腰腹挡在林语的眼前。

白色的衣褶落在林语鼻尖,林语大气不敢喘,还没有等林语回过神,白色校服主人已经避开她搭在锁扣上的手指,关上车门,退身回到原来的位置。

林语憋得久久说不出话,傻愣愣坐在车上。

仪表盘的车门提示消失,司机告知他们已经关好车门,启动车往主车道驶去。

司谨川随意问道:“你住哪里?”

林语有些羞于启齿,她家住在城中以穷出名的旧老区,也是市井口口相传的贫民窟。

“紫荆园第五街道。”

她不敢面对司谨川的目光,绷紧身体紧盯着车窗外。

她没办法对司谨川撒谎,就算再难堪她也只想对他说实话。

“程鹏也住这里?”

林语脑袋绕了一圈,明白司谨川记起她给程鹏上奥数课的事。

“是。”

司谨川靠在车椅,脑袋微偏,眸光落在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上,“你们学习还挺厉害。”

林语讶异地呼吸变紧,她小心翼翼侧眸看向司谨川。

没看见司谨川脸上的嫌弃之色,她稍稍放松心,“程鹏比较厉害。”

她们才高一,排名都是按照文理科总成绩排名,程鹏不偏科文理科都冲的很猛,时常能挺进年纪前二十。

她偏科严重,理科成绩跟不上,压不过太多火箭班的人。

司谨川没吝啬对林语的夸奖。

“能让班主任说情去奥数班上课,你也不差。”

林语顿住,她缓缓道:“我理科比较差。”

“会考过后,文科班就不需要再学理。”

林语听出司谨川的安抚,轻声应道:“嗯。”

话题结束,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林语不敢多看司谨川,她紧盯车窗,偶然发现轿车驶入阴暗的地方,车窗会映射出司谨川的侧脸。

他静默望着窗外,一声不吭,像是那养在温室里娇贵的雪莲花。

温和贵气、不可接近。

车辆驶入高架桥,余光照耀,车窗上的睡颜不再。

等轿车再度驶入阴暗处,车窗上的人已闭上了眼眸,漂亮的睫羽轻轻压在浮起淡淡疲惫的眼睫下。

林语忍住偏眸去看他的冲动。

定定盯着车窗,偷偷看他。

司机行驶到紫荆园第五大道,林语还紧盯车窗,等待车辆到达阴暗之处。

“同学,到第五大道了。”

林语蓦地回神,她拿好东西礼貌道:“谢谢。”

她推开车门,站在车外,视线落在司谨川沉睡的脸上,司机注意到她的目光,他歉意地帮司谨川道歉。

“不好意思,最近谨川补习比较多,有些累。”

林语摇摇头。

她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放轻声音好心问道:“你们要去哪里?这里很多地方都可以走近道。”

司机也不客气,“去桥丰的近道有吗?”

林语愕然,桥丰是商业楼,里面都是各个机构的补习班,司谨川现在这个时间点还要去补习?

林语扫向司谨川紧闭的眼,突然明白那晚司谨川脸上为什么会那么疲倦。

林语给司机指了路,回身往家里走去。

夏日的余阳还没有全部落下,林语走到大院门口,看见程鹏带着三岁的弟弟跟院里的小朋友玩,她随口问了一句,“叔叔阿姨还没有下班?”

林语跟程鹏虽然在一个小区,但也没有什么交际。

后来高中在一个班,因为两个都是沉浸在题海里的书呆子,交际的机会也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增加。

暑假两家人晚上在院里乘凉,才知道对方家里的近况。

程鹏带着自己淘气的弟弟,应道:“嗯。”

林语没有再说话,沉默地往自己楼上走。

院里的小朋友没有了家长的管教,像是脱缰的野马,他们骑着不知道那里淘来的单车,在院子里疯玩。

程鹏的弟弟手里捏着一簇野菊花笑嘻嘻地朝程鹏跑。

骑单车小朋友玩的疯踩得飞快,他们看见程鹏弟弟突然窜过来,想刹车根本来不及。

程鹏看见自己弟弟要被撞上,快速跑过去高喊,“小新!”

就在要撞上之时,离得最近的林语一手提起小新的衣服,把他提溜到自己身边悬在半空。

程鹏看得傻眼,他后怕的连忙跑到林语身边,“谢谢。”

“不用谢。”

林语淡定把小新交给程鹏就回了家。

临近期末考试,炎热的天气变得反复无常,前两天还是艳阳高照,后一天就突如其来的暴雨连连。

周末林语在家里学习,天空忽然电闪雷鸣下起大雨。

这雨来得及还来得久,直到林语的母亲下白班还没有停下。

林语接到母亲的电话去给她送伞,她翻出两把伞,穿上雨靴就往外走。

走到走廊,害怕母亲的同事也缺伞,她索性把放在阳台那把折了骨架的伞也带上。

走到外面,主车道已经有了很深一滩积水,地势矮的地方甚至淹了半个车。

母亲上班的地方不远,出了紫荆园再绕两个天桥就能到。

林语小心翼翼避开水洼,顺着石板路往母亲上班的地方走。

走出紫荆园,走到第一个天桥附近,雨势弱了很多,乌云密布的天空也露出了少许光亮。

林语看见主道上坡最低处聚集了很多浑浊的泥水,泥水里还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随着越走越近,林语发现那辆黑色的轿车还有双R的标致。

林语疑惑地边走边盯着那辆车看。

这辆车好像是司谨川家的车。

林语举着伞路过那辆双R的车,漆黑的眼眸还依依不舍地停留在紧绷的车窗上。

不知道是林语的眼神太过炙热,还是刚巧碰到车主想要透气,黑色的车窗缓缓在林语面前落下。

司谨川俊朗的脸出现在林语面前。

林语脚步一顿,随后转身面向车窗。

两人没有过多的寒暄。

林语直接道:“车熄火了?”

司谨川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嗯。”

空中有细雨偏向车窗,林语忍住用伞给司谨川遮雨的冲动,她捏了捏伞骨,判断雨飘的方向,随意变换了一个位置,挡住时不时吹来的飘雨。

“已经叫人了?”

司谨川应道:“嗯。”

“等的时间久吗?要不要下来避避雨?”

副驾驶的车窗突然降下,那天送林语回家的司机,接过林语的话帮司谨川回道:“可能有些久,这雨下的太大,市里很多地方积水,很多地方都过不来。”

“谨川还要去拜访书法老师。”

林语转眸看向司谨川,将伞撑到车与她之间,默默等待他的答案。

“要下来吗?高架桥没有受到积水的影响还在通车,走过去就五分钟。”

珍珠般的水滴从伞上聚集滑落,司谨川盯着林语,片刻,推开车门。

林语将伞打高,退后两步,给司谨川留足落脚的空间。

司谨川躬身进入伞内,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进,他抬眸从下往上看向林语,慢慢直起身体。

那一瞬,林语呼吸变紧,心脏快速跳动,眼里脑海里只能看见司谨川那双蛊惑人心的眼。

冰凉的雨水滴在手臂,林语紧掐手心。

她克制着跳动的心,举高手中的伞,给司谨川挡雨。

伞内的空间有限,两人的距离过近,林语后劲升起一阵热意。

白净的手触上黑色伞骨,跟林语紧握伞柄的粉指形成鲜明对比。

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来。”

林语心像是酥了一片,她放开手柄,退开些许位置,顺手拿出手上另一把完好的伞撑开。

她举起撑好的伞,走出司谨川的身边,压下手心传来的阵阵酥麻,细致地给他介绍去高架桥路口的路线。

“你先往前走,看见有个路口你就左拐,那里有一家蛋糕店,你再往前走一段距离就是高架桥路口了。那边的出租车挺多的,你在路口再走一段距离就会有车停下来搭你。”

司谨川随着林语的视线看过去,差不多弄懂路线,低声道:“谢谢。”

他将伞递过去,林语没有接,她小心问道:“你有伞吗?”

司谨川侧眸看向司机。

隔着雨幕,司机歉意道:“之前车上的伞被夫人拿走了。”

林语听完抢先道:“这把伞你拿着用吧,我还有一把。”

司谨川扫过林语手中紧握的伞,轻语,“谢谢。”

林语摇摇头,微笑道别,“那我先走了,再见。”

地面上水坑多,林语后背的热度还没有散去,她心猿意马地想着司谨川的事,一不小心踩了空,一脚落在泥坑。

林语吓得心脏一跳,想到司谨川可能看见,她耳尖立马浮现粉红,尴尬地硬着头皮当作无事发生坚强往前走。

走到母亲所在的饭店,雨又开始下大。

李桂珍看见林语,起身跟同事道别,她伸手去接林语手里的没有撑开的伞。

林语沉默地将举着的伞送给李桂珍,自己去撑那把骨架折了的伞。

骨架折了的伞全部撑开,林语才发现,这伞不仅骨架折了摇摇晃晃只能用一截,伞面还塌了一半。

李桂珍回身发现林语举着破伞,可怜兮兮地像个捡破烂的小可怜,她气不打一处来。

“家里不是还有一把好伞?”

林语睁眼说瞎话,“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