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小子,外表装得矜贵,其实还挺闷骚的嘛,玩什么灰姑娘啊。
也能理解,缺什么就更迷恋什么。
沈岚烟转念又想,如果她穿上,这算定情信物吗?那未免也太寒碜、太猎奇。
沈岚烟不免无语住。
雪饼那双大眼睛小心翼翼又期待地望着她:“姐姐不穿上吗?”
还真要人穿上?这么奇葩吗?
沈岚烟感觉就像有人在她面前烧一碗醋,蒸得她又牙酸又有些脸热。
她长这么大,还真没穿过别人的鞋子。
莫非她相岔了,在杜亭云以前生活过的凡界,就是要互相送鞋子表达感情?这双鞋对杜亭云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
既然要她穿,那她肯定要穿上,还要让雪饼拍下来证明她真的穿上了,还很喜欢。
她敷衍地穿了一下:“快留影。”
雪饼:???留影?
他懵懵地从小乾坤袋里拿出一颗留影珠。
镜月阁外门弟子入学礼包:一立方米大小的小乾坤袋、一颗留影珠、三颗下品灵石。
他把留影珠摆正。
沈岚烟转头拿出一朵小红花,碾碎后,把淡红色的汁液均匀抹在苹果肌上,增加点“害羞”的感觉:“哇,仙长,你送的鞋子我正好能穿上,这该不会就是我哪天走进你梦里的时候掉的吧~”
雪饼觉得有点怪,但他说不清楚哪里怪。
留完影,沈岚烟就把鞋子脱了,好好放进盒子里。
“姐姐,你不穿吗?”
“当然不穿了,穿坏了怎么办?”
雪饼:???
既然杜亭云给了东西,沈岚烟自然不能落后。
定情信物,就是用来交换的嘛。
她今日有留心到杜亭云的手上有许多小伤痕。
沈岚烟没谈过恋爱,却知道亲自动手做的东西最真诚。
镜月阁脚下的这片山坳,处处都是宝。
她搞来一些土,亲手捏了个歪七扭八的小罐子,然后在上面画上一朵梨花,和一朵云。
效仿非主流时期,小学鸡同学的恋爱经历,她又学着在罐子的底部,认真刻上“阿梨”和“寻安”,中间加了一颗爱心和一只小弓箭。
沈岚烟最喜欢梨花。
所以她的小名叫阿梨,是妈妈取的,以前家住一楼,妈妈在院子里种了许多梨花树。
只可惜妈妈去世的早,没能看见满院梨花开的盛景。
立在一旁的雪饼小脸皱得不行:一、一箭穿心?
阿梨姐姐在给仙长下战书?她要射穿仙长的心?
“姐姐,这样不好吧……”
“小孩子不懂。”
雪饼:你好像也没比我大几岁。
沈岚烟采了些花圃里的药草,研磨成药汁,灌入罐子。
回去路上,雪饼一手拿着留影珠,一手拿着土罐子,小脑袋上好多问号。
虽然但是,到底为什么要留影呢?
他不明白,只好乖乖把这段影片收藏下来,寻思可能姐姐是有什么用吧。
回到晴雪阁,月亮已攀上山巅。
晴雪阁正厅又大又空,窗帘是素雅的白,墙边的柜子里放满了造型独特的玉雕,除此之外别无它物,显得十分冷寂。
雪饼乖乖把晴雪阁一楼的卫生打理了一通,转头瞥见一束盛然的梨花,孤零零地挺立在桌子上,与空旷的大厅显得格格不入。
正厅最前方有一幅画,画纸上什么也没有,一片空白,画的上方挂着一片八卦小铜镜。
来镜月阁的人都知道,这八卦铜镜是掌门天渺道人赠给杜亭云的,能让杜亭云不下用楼就能瞧见来访人员,也能两头通话。
楼上,杜亭云面前展出一面灵气凝成的光屏。
他正打坐修炼,双眸紧闭,本无需理会光屏。
雪饼从乾坤袋里拿出个被花汁染成粉红色的土罐,小心翼翼放在桌上:“仙长,姐姐让我给你带了一罐药。”
杜亭云掀起眼帘,看向光屏下那坨奇怪形状的物体。
这罐药汁成色可疑,比起药,更像是毒液。
就连罐子外面,都被刻下向他示威的文字。
杜亭云的视线忽然一顿。
原来她叫阿梨。
余光又瞥到那束盛然的梨花上,杜亭云凉声道:“把花处理了吧。”
雪饼一愣,回“是”。
此后,杜亭云便没再睁眼,只一心冥想吸收灵气。
雪饼不舍得扔掉这么好看的梨花,他寻了一处水潭边的肥沃土地,决定把这束梨花种在此处。
此地有充沛的灵力和仙气,它们一定能活下来的,长成一片。
那天后,沈岚烟过着早起养花,欣赏大自然美景的田园养老生活。
除了梨花树,她还种了一些芍药、田旋花。
整整半个月,杜亭云没来找过她,也没找雪饼给他带过话,也没让青圭给她送东西。
送出去的礼物,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这个杜亭云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狗男人啊!
送完定情信物就玩消失?
沈岚烟再次翻看原文,妄图从书里的温柔男二对待感情的桥段中,找出与她认识的这个杜亭云的相似之处。
一无所获。
难道就因为她不是女主?
这是什么女主限定版温柔,太坑了吧!
呵,沈岚烟边浇水边冷笑。
他不让他进静月阁,她自有办法。
沈岚烟在门外支个躺椅,悠闲地晒太阳,坐等她的“有缘人”。
“咦?这儿啥时候多了个小茅草房?”
一长得圆润丰满的中年女子自天上敦敦而来,坐了个铁锅,馒头一样白的脸满面红光。
这位女士一手跨个乾坤袋,身上还有肉味,坐的还是锅。
她就是小说里静月阁食堂的王掌厨。
书里有写,静月阁食堂有个职位常年空缺,鬼都不干。
沈岚烟的笑地分外热情:“我带您看看?”
她先带这位王大娘参观了一圈自己的小花圃,与她“相谈甚欢”,又请她入屋,送她好些花束,还泡了花茶好生招待。
然后挂上一张惨兮兮的小脸,编纂起自己“无父无母”的惨痛往事,说得王大娘眼红鼻酸。
“不过,”她话锋一转,“我有一位心上人,已与他交换定情信物,私定终生。”
“哎哟,那你怎么不去寻他。”
“他就在镜月阁内,可惜我没有仙根,不能进入镜月阁,见他一面……哪怕让我去打杂……”
王大娘当即明了:“他进入镜月阁修仙了?竟也不出来寻你,让你独自在这儿等他?这……哎……”
她投来一个“大娘都懂”的眼神,闷闷喝了一口茶,眸光一闪:“我有个工作,只是不知姑娘做不做得。”
“哦?什么工作?”
沈岚烟:嘿嘿。
王掌勺叫沈岚烟明早在此等她,翌日一早,鸡都没醒的时间,她兴冲冲地就来了,怕沈岚烟跑了似的,亲自用铁锅载着沈岚烟,从侧门入通过传送阵进入镜月阁的食堂。
食堂干净整洁,眼下不到饭点,没什么人,显得很空旷。
放眼望去,四椅一桌,排列整齐,空气中还飘荡着饭菜香气。
王大娘笑地眼不见牙:“阿梨,你先深吸一口气,我怕你反悔。”
沈岚烟唇角轻勾,故作天真:“大娘放心,为了他,我什么都能做。”
二人进入后厨。
沈岚烟半只脚刚踏进去,浑身的鳞片都开始叫嚣着互相打架。
后厨倒是干净,成堆成堆的食材中间,被硬生生拱出无数小甬道,不见形的影子横七竖八地乱窜乱钻,咻咻咻的。
仔细一看,全是成了精的大白鼠。
“哎呀,我们这儿没什么不好的,就是老鼠多了点,但这些老鼠都很小嘛,不会把你怎么样,”王大娘撅起一只肥硕如猪的白鼠,“就是有点灵智,难对付了点,但你放心,没有鼠疫的,顶多被咬个一两下,不疼的,蚊子叮似的。
我们的饭菜,也是绝对干净的,我们都用过好几遍净尘咒的。”
大白鼠被拎着尾巴很不高兴地张牙舞爪,朝她张开血盆大口,耀武扬威的。
蚊子叮,您确定?
沈岚烟不自觉盯着“唧唧”不停的老鼠,咽了口口水。
好肥美的白鼠。
还冒着灵气。
距离上次吞下黄鼠狼,已过半个月。
杜亭云突然翻脸,导致她也没来得及吃那几只灵鸡。
她这具身体本能地激动起来,在王大娘小心翼翼的眼神下,紧紧握住王大娘的手。
“您放心,这活儿我可以的。”还不忘凹人设,“再苦再难,我也要离他近一点。”
“真的?”王大娘一方面觉得此番情意感天动地,一方面又似从未见过这样的恋爱脑大冤种,赶紧乐呵呵拍手,“那我可得找份长期灵契来,你等着。”
“嗯!”
待阿姨走开,沈岚烟回手把门一关。
安静的后厨里,唯有窸窸窣窣的跑动声。
她重重咽了一口口水。
肥美白仙鼠在她面前大大咧咧的晃悠,哪有不吃的道理?
她周身的妖气泄露出来。
一众嚣张惯了的、在镜月阁食堂一待就大几十年的仙鼠们面露不屑:哪里来的小妖怪?
一只老鼠尖锐地叫了一声,抬爪就朝沈岚烟这儿扑。
一刻钟后。
王大娘高兴地两颊发红,因跑得太快,身上都汗透了:“阿梨姑娘,来,这是灵契,每月给你二十颗下品灵石,包你三餐,怎么样,你可别想反悔啊。”
这工作待遇对常人来说真的很差。
但她们包自助新鲜的仙鼠啊。
沈岚烟面色如常的接过灵契,在上面用灵力签上自己的名字:阿梨。
王大娘:怎么安静得出奇。
“我签好啦……”沈岚烟话音刚落,没忍住轻轻打了个嗝,捂嘴对着王大娘展出一个甜美的笑。
“阿梨姑娘,今儿你就帮我们把这些仙稻米淘一淘就好了。”
“好的,王大娘放心,交给我吧,您去忙您的。”
“好好好。”
含笑送走王大娘,沈岚烟回过头,瞬间冷下脸来。
一群大肥鼠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她坐到桌子上,翘起小二郎腿,下巴一扬:“都滚出来。”
一群肥硕的大白鼠战战兢兢从各个角落呲溜出来。
“排好队。”
所有鼠鼠排排站好,挤来挤去,有几只笨笨的,窜了好久才找到位置。
像一盘整齐的白年糕。
沈岚烟:“所有鼠,五分钟内,去食堂门口的池塘边把爪子洗干净,回来找我用净尘咒。清理干净后,你们五个,去端大锅。你们两个,把米倒进锅里,你们三个去淘米。限你们一炷香内把今天食堂要用的所有米淘好,都听清楚了吗。”
大白鼠们哼哼唧唧不想动。
他们在镜月阁食堂横行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见传说中的天敌。
前一秒他们还无所畏惧。
下一秒老大就被眼前的女人一口吞下。
吓死鼠了。
但吓鼠归吓鼠,它们从来没有被除了老大以外的人命令过,有损它们百年大鼠鼠的尊严!
沈岚烟见它们不动,冷哼一声,下身一晃,一条大腿粗的蛇尾便抽上白鼠们肥嘟嘟的屁股:“听清楚了吗!”
“唧唧!”
大白鼠们被抽地跳起来,各自抱头乱窜,眨眼间就带着米和大锅消失在沈岚烟面前。
沈岚烟满意地点点头,转头轻轻打了个小嗝。
午时初,内门弟子的外场课结束。
御剑台上,青圭一个器修,被吊打地满头大汗。
等所有人跟杜亭云打完招呼,他凑过去:“师兄,我们去食堂吃点什么吧。”
杜亭云摇头:“我早已辟谷。”
他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挥剑也只能坐着挥,或用灵力虚空握剑。
但当下镜月阁的弟子,无人能在他凌厉的剑招下靠近他半分。
角落里有几个小师弟想来请教,被一弟子拦下。
“你们请教他做什么,他又不是真的用手挥剑……对你们来说就是歪门邪道。”
几个小弟子想想也是哦。
杜亭云充耳不闻,他细细擦手中的剑,一遍又一遍,直到剑身无一丝污渍。
这柄青冥剑是他母亲临死前给他的,通体碧落,无剑格,浑然一体,剑柄部分圆润,远远看去,像一柄冰刺。
曾有无数妖死在这柄剑下。
想到这儿,杜亭云思绪忽然一飘:这半月,那蛇妖在山下竟安分的很……
青圭:“师兄,听说今天食堂有主峰的清蒸灵鱼。”
杜亭云瞬间收剑:“走吧。”
食堂一个季度才烧一次清蒸灵鱼,具体什么时候烧,全凭厨子王大娘心情。
这灵鱼口味鲜美,偏生被王大娘烧得十分清淡,许多弟子都说她浪费食材。
但杜亭云偏生就好淡口。
他五感敏锐,味觉也比一般人敏感,极喜清淡的食物,越清淡越好。
青圭好奇:“师兄,不给喜欢你的阿梨姑娘打一盒吗?”
“莫要胡言。”
来食堂吃饭的人不多,食堂菜品大多一般,且还有一群百年仙白鼠。
这些白鼠个个成精,肥膘横长,脾气暴躁,见人就咬,不少弟子吃过苦头,却耐其不得。且白鼠自幼生在镜月阁,有灵智,也算仙兽,他们不敢妄自下手。
今日,那群平日嚣张的大白鼠,却正整齐划一排着队,在池子边哼哧哼哧洗盘子,一个个累得满脸颓废。
王大娘则笑着坐在一旁嗑瓜子,乐得一张圆脸上,梨涡深深,像个监工。
青圭瞧着这诡异的一幕:“师兄……”
杜亭云不关心,径自入了食堂。
食堂的打饭窗口难得排起长龙。
随着队伍的前进,窗口处忽然想起少女悦耳的声音。
“一份仙椒仙牛柳~”
“阿梨姑娘,你这一抖,仙牛柳不就没剩几片了吗?”
“哪有呀这位仙长,你瞧不还有三片呢嘛。”
青圭跳起来瞅了眼,满脸惊喜地拉杜亭云的椅背:“师兄,那不是阿梨姑娘吗?”
杜亭云面上没有表情,眼神轻飘飘落到沈岚烟身上,又状似不经意地收回。
眉头又不期然锁住。
真真是为了进镜月阁不择手段。
沈岚烟也瞄到了杜亭云,却没唤他,全然没瞧见他似的。
不一会儿,终于排到青圭,沈岚烟发挥以前看到的食堂阿姨的独门打饭手法,土豆烧鸡,只给青圭打了两块鸡。
青圭一脸如丧考妣。
杜亭云看着那个戴着头巾,忙得不亦乐乎的娇小身影,假装不认识她:“清蒸仙鱼。”
“好嘞……仙长,你的鱼。”
窗口端出小山一样的鲜稻米,山顶上躺了一条清淡的,大小适中的仙鱼。
杜亭云接过盘子就走了。
二人挑了一处角落坐。
青圭埋头干饭。
杜亭云拿起筷子,耐心地把鱼刺一一挑出来。
挑刺时,不小心掀起鱼肚子的一角。
杜亭云手上一顿,再往下一扒拉。
米饭里面,赫然还藏着另一条鱼。
杜亭云些微惊诧的视线,凝固在那两条鱼上。
捏着筷子的指腹泛白。
小蛇妖的灵力从鱼中飘散出来。
他面色不显,只轻轻戳了戳米饭里那条鱼的鱼肚子。
一行灵力凝成的字滚落出来。
【我用工钱多买了一条,请仙长吃鱼~(蛇蛇比心)】
杜亭云怔怔顿住。
几息后,才稍显慌乱地用筷尖把灵力凝成的字扫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