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晚相安无事,裴冽没有再发疯或者变异。临近下班时间,施诗如获大赦。
但想起入侵出租屋的神秘人,她放下的心又悬起来。
由于今天是轮值白班的第一天,她和裴冽中午就要回基地。
贴满小广告的楼道昏暗吵杂,施诗忍耐各家各户传出来的声音,飞快地回到家门前。
这层的楼道没有别人,微弱的日光从楼梯口漫进来,却显得狭窄的楼道更加昏黑。
面对面的六个单元的铁门,黑黝黝,像一扇扇棺盖。
施诗站在昏黑之中,凝视没有破坏痕迹的门锁片刻。
换锁无济于事,甚至会激怒对方。
沈肆也不建议她换锁。
她悄然一瞥楼梯口有没有人,然后侧耳倾听门后的动静一会儿,确定家里没有人后,才拿出钥匙开门。
门缝夹着的头发又不见。
她赶紧关门反锁。
屋里的空气,残留一丝陌生人的气味。
对方又来了。
施诗赶紧检查全屋的用品。
这一次,新毛巾、枕头套和薄被残留对方极淡的气味,要不是她的感官变敏锐,肯定不会发现。
颤栗的施诗蹲下来搂着双臂,身体不停地发抖,手指抠紧手臂的皮肤。
胃酸不断在胃部翻涌,闷闷的胸口被大石头压着般。
很想吐,但是不想浪费昨晚丰富的晚餐,她极力忍着抓心抓肺的恶心。
呕——
一干呕,胸骨似乎内凹,难受得很。
施诗仰起头,艰难地闭上眼。
对方的气味似曾相识。
她见过对方。
待恶心的感觉减弱,施诗先去拿新毛巾洗澡。幸好去年趁超市促销,她一口气买了六条毛巾。
这回她保留被对方用过的毛巾,让它继续挂在原位。她用新毛巾擦干身体,晾在屋里,上班前藏起来。
然后,她视死如归地到床上躺着,枕着对方使用过的枕头,盖上对方碰过的薄被。
床被陌生人睡过,她忍着不吐已是难熬,更别提睡着。
约一小时后,她冲去卫生间,终究吐出来。
她气愤的拳头砸在墙砖上。
正午,施诗回基地的食堂吃午餐。她端着餐盘坐下,抬眼便望见走进食堂的裴冽。
她从容不迫地拿起筷子。
食堂里人多,像是一个拥挤的罐头,聚集各种各样的气味和体味。
青苹果味混合的体香,第一时间冲破其他气味,抵达裴冽的嗅觉中枢。
突然,尖锐、愤怒的逼视攫取施诗独自用餐的身影。
人来人往之间,施诗强作镇定地夹起一块鸡肉。
她的余光处,黑衣身影走路带风,匆匆离开食堂。
她并不知道此刻,几许黑色菌丝跨越距离,潜入她的出租屋四处查探。
午后,经过上头的批准,施诗亲手给两只白老鼠注射新的干细胞药剂。
“希望这一次有所突破。”研究员双手合十。
最近导师的白头发变多。“我看过小施的配方,跟第一次的配方相比改良不少,突破的几率很大。”
得到导师的认可,施诗受宠若惊。
围观的同事要么吹捧,要么祈祷,而一直不合群的裴冽站在边上,脸色宛如下雨前的阴天。
他沉默地盯着露出笑容的施诗,眼神似刀,要剜下她的皮肤,审视她藏在大脑里的想法。
念及于此,他吃惊自己想获知她的想法。
危险!
危险的念头!
本族的基因发出严峻的警铃,裴冽迅速收回视线,去没人的细胞房冷静一番。
一离开裴冽的视线范围,施诗浑身轻松,但现在她想留在他的视线范围内,确保计划成功。
算了,免得又被糊一身,又吐一次。
注射药剂后的白老鼠暂时表现良好,施诗每小时记录一次它们的行为表现,给它们抽血检验。
离开细胞房的裴冽经过,不经意地对上施诗探究的视线。
他的眉间迸发狠戾,目光如寒刃,轻轻一扫施诗,便迫不及待地收回视线。
施诗则一头雾水。
猜怪物的心思是一件蠢事,她不如研究实验对象的胃口有没有增大。
两人河水不犯井水到傍晚六点,等来轮值晚班的同事交班。
施诗交代好照看实验对象的事项,忐忑地打卡下班。
说实话,她不敢在出租屋呆整晚。
不紧不慢地收拾实验用品的裴冽,抬眸盯着她离去的背影。
趁天没黑,施诗加快速度骑行去菜市场买菜,然后回屋反锁。
容易消化的面条满足不了她的食量,她改做米饭,做一锅全是便宜食材的杂菜锅。蘸些辣腐乳,容易下饭。
窗外的路灯驱散暮色,路边的广告灯箱绽放五颜六色的灯光。
对面楼射来暧昧的桃红色霓虹灯灯光,她很不喜欢这种灯光,拉上窗帘遮挡。
机车在楼下呼啸而过,暴走族发出愚蠢又烦人的兴奋叫声。
施诗戴上耳机听音乐,屏蔽外界的噪音,尽量专注地记录论文所需的实验要点。
夜深,楼下的街道不知消停,夜宵店的油烟往上升,酒瓶磕磕碰碰的响声最刺耳,还夹带醉汉骂骂咧咧的声音。
她关紧所有门窗,熄灯睡觉。
床单和薄被已被她洗掉消毒,铺在床垫上的是席子,凉丝丝。
枕头换成沙发的抱枕。
二手风扇吹墙壁,因为她没有第二张薄被可盖。
仲夏夜的炎热使空气不流通的屋里,变成闷热的蒸笼。加上楼下吵闹,她辗转反侧两小时也睡不着。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微响,吓得她的心跳出嗓子。
换作以前的普通听觉水平,她绝不会听见如此微小的响声。
是钥匙伸进锁孔,扭动门锁时被卡着的微响。
门外的人,果真有她家的钥匙。
要是她没有反锁,对方进来后会做什么?
使用她的沐浴露,使用她的毛巾,睡她的枕头,盖她的被子的人,会做什么!
她不敢想象下去。
恐惧像一只巨大的蜘蛛,用冰冷尖锐的虫足紧紧地包裹她的身体,贪婪地蚕食她的理智。
她发现,最可怕的不是那头怪物。
它的杀戮纯粹、直白、霸道。
而门外的人,心思比怪物复杂很多,会玩弄她的身体,折磨她的心灵,让她屈辱死去。
此时此刻,她想:
如果有神……
不!家门已经反锁,对方非破坏门锁不能进。
她甩出这个念头,挣脱恐惧的束缚,伸出双腿下床。
她光着脚,无声无息地走到猫眼前。
门外的男人收起钥匙,脑袋忽而一阵钝痛,忍不住蹲下来抱头。
楼道只有一个昏黄的灯泡照明,男人蹲在光圈之中,无暇注意到黑暗的角落里,与黑暗同色的菌丝把他包围。
有的甚至伸到他的鞋跟后面。
嗡——
脑子里回荡不明的低鸣,夹杂他听不懂的呓语。
嗡嗡嗡——
像有一只爪子,时而抓他的大脑皮层,时而挠他的大脑神经;爪子尖锐的指甲似乎直接戳进脑室,搅碎脑叶。
疼痛的粗喘间,他摸向流出液体的鼻子。
摸到一手鲜红的血。
“啊……”
伴随来路不明的低鸣,脑子里的爪子刮他的颅盖骨。
痛入骨髓。
他不得不双手抓自己的脖子,发泄痛楚的折磨。
脖子被抓出血,他不自知,越抓越欢。
脑海里呓语的语速越来越快,他的意识像是放在烈日底下的冰块,快速融化。
他抬起头,灯光直射流血的眼睛和鼻子。
他两眼翻白,呆呆地站起来然后转身,僵硬地走向楼梯口。
凌晨时分,夜色最浓时,街上的噪音终于有所消停。
斑斓的霓虹灯灯光,依旧射进素色的卧室。
施诗好不容易睡着。
然而做了一个血腥的噩梦。
一个男人死在某栋楼的楼下,脑子开花,遍地是血。
耳边隐约传来高傲的冷笑。
天刚亮,月白的天边浮现一线金色的阳光。
敲门的声音响彻楼层,自然也把施诗吵醒。
门外的人在她的意料之中,是沈肆和他的搭档。
沈肆的眼下呈现淡淡的乌青,线条硬朗的下巴长出青色须根。
他熬夜了,并且心情很差。
“施小姐,请问你认识这个男人吗?”
施诗一瞥照片,抿紧唇。“认识,是经常巡逻这栋楼的保安。”
“你为什么记得他?”沈肆如同猎杀的鹰隼,犀利地审视施诗的微表情。
“和他说过几句话。”
“就这样?”
施诗冷若冰霜:“沈警官,希望你有审问的资格。”
“当然有。”沈肆一手推开铁门,挤进出租屋里。
搭档也理所当然地进屋。
“请你关门。”沈肆不客气地吩咐。
施诗只是掩门,没有关严。
“照片中的保安在今天零点左右跳楼死亡。”
“所以呢?”她蹙眉。
沈肆眯起黑眸。“我们比对过他和残留在你毛巾上的指纹,结果属于同一个人。昨晚零点前,你有没有见过他?”
她吃一惊,面露惧色。“是他闯入我家?我昨晚没见过他,倒是特意反锁门窗,难道他昨晚又来了?”
沈肆的搭档摇头道:“我们在调查他的社交圈子,循例问而已。”
“这样啊。”
“你零点前后在哪?”
“在家里睡觉。”
“没有人证明?”
施诗无奈:“我独居。”
搭档讪笑:“循例,循例。”
一声不吭的沈肆自行四处走动,检查视线范围内的物品。
玄关整洁,外出穿的鞋子放在鞋柜里面;客厅的垃圾桶里没有夜宵的外卖盒。
心烦的沈肆拿出口香糖提神。
两名刑警一无所获,准备离开施诗的出租屋。
临走前,沈肆提醒她:“这下你得加倍提防房东太太。”
施诗神色一变。
轿车内,搭档面露难色:“我们昨晚盯她整晚,她确实没有外出过,而且死者离开这栋楼的时候只有一个人。”
沈肆挨着车窗支太阳穴。“我总觉得她不对劲。”
“不对劲的是死者好吧?他故意制造臭味赶走室友独居,不但墙上贴满偷拍的照片,还搜出许多废弃的吊瓶和针头,完全符合‘痴汉’连环杀人案的作案工具。”
沈肆沉默地抓头发。
搭档说得没错,不对劲的是那个保安。
他的宿舍墙上,贴满偷拍施诗的照片。
他妈的全是施诗!
“移情作案,施小姐长得这么美……”说着,搭档露出古怪的神色,打量烦躁的沈肆。“你……咬着人家不放,不会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吧?”
沈肆气呼呼地拍他的脑袋。“瞎说什么!还要不要破案率了?连环杀人凶手突然跳楼,可能吗?而且他离开这栋楼前肯定去过施诗的……不是家门前就是家里,她那里绝对有线索!”
“可是人家是生物系博士,不是心理学博士,有什么能耐不用药物,让一个心理素质超强的杀人犯去自杀?还有能耐让死者自己抓得脖子皮开肉绽?”
沈肆无言以对,立刻转移话题:“反正她一定是两件案子的突破口,快开车回命案现场。”
搭档服了他的执着,踩油门行驶。“还不放弃坎山村的灭门案?上头都说以群体嗑-药导致精神错乱——”
还没说完,他的手腕突然被沈肆紧抓。
沈肆沉着脸,一字一顿:“嗑到在井水投毒?那是四甲基乙二胺,强神经毒性,实验室使用的化学剂,你告诉我村民怎么搞来?”
“同行的也是科研人员,而且没有证据证明毒药来自施小姐。”
沈肆不置可否,凝视车窗外。
出租屋内,施诗把死者使用过的毛巾、枕头套连带枕头、薄被塞进垃圾袋中。
她换上新牙刷,站在镜子前面洗漱。
真好,变态已经死掉。
她勾起欢愉的笑容。落进窗后的阳光,使她美艳的面容半明半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入V啦,零点更新大肥章,谢谢大家的支持!
趁机给预收《令禁欲哨兵失控》打广告:
夏萤是白塔培养的顶级向导,S级精神力。由于拒绝与英俊的权贵哨兵结合,被发配到边陲小镇做安抚哨兵的苦工。
夏萤却表示这里有好吃的烧烤,同僚个个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比金丝笼白塔好玩多了。
碰到的唯一硬茬子,是边陲小镇的团长——功勋卓著、极端冷静自控的男人,从没情绪失控,似乎只是一个体能优秀的普通军.人。
夏萤与他极少交流。
两人不会共处一个空间;他不会直视夏萤的视线;他永远和夏萤保持两米或以上的距离……
某一次执行清理污染区任务的时候,这个自控的男人第一次出现异常行为。
他不动声色地来到她的身后,克制着狂躁抓她的肩膀,鼻尖轻轻地蹭她脖子的皮肤。
“别走。”他的尾音微哑,散发侵略性的信息素。
“不走可以,但不准蹭耳朵。”
夏萤的大熊猫精神体,用爪子拍开头顶的巨.蟒精神体。
权贵哨兵已经高居少将之位,迈着精致的短靴停在夏萤的面前,说愿意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
夏萤笑了。
您怕是没经历过被黑暗哨兵和神级向导的毒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