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这是我干的?是你自己父母在听说我找了你之后主动联系上我,他们要跟我投诚想要我手底下项目,想给他们的宝贝儿子求一条光明坦途,你来怪我?”蒋东远气得越掐越紧,看着裴静溪的脸色逐渐变红变紫都没松手。
“蒋东远,你要杀人吗?快放开!”尤听雪冲进去赶紧扒拉蒋东远的手,这人不知道发了多大的火,硬是没拉开。
尤听雪看着呼吸渐渐变弱的裴静溪,一咬牙:“童小姐给你打电话了,你没听见吗?”
听到“童小姐”三个字,蒋东远瞬间就松了力道,赶忙将手机拿出来,却没在上面看到任何来电,等他一回头,看到尤听雪已经抱着裴静溪了,要是动手,只能连带着尤听雪一起打。
不管怎么说,尤听雪多少算霍临霆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蒋东远给霍临霆面子没动手,直接气笑了:“尤听雪,你是真机灵啊,不过霍临霆说得对,你怎么不是个哑巴呢?这次就算了,还有下一次,我就把你舌头拔了,霍临霆来都没用。”
说完,蒋东远转身就走,估计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来骚扰裴静溪了。
尤听雪目送蒋东远离开病房,当即松了口气,缓缓靠在裴静溪的肩膀上,两人都没说话,相依为命般互相依靠着,过了一会儿,裴静溪哭了。
“……没事了。”尤听雪拍拍她的背,这时候要说还有谁能懂裴静溪的害怕与绝望,大概就她了,蒋东远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让霍临霆把她带过来,签了合同。
裴静溪哭着哭着又睡了过去,刚好医生过来,尤听雪就轻轻把她放到病床上,让医生检查。
这时尤听雪才知道裴静溪是怎么晕倒的——她在家被饿了三天。
被关在半山别墅的时候,就算裴静溪不吃,蒋东远也会想办法塞东西进她的嘴里,逃跑后先是在水里泡了一天,裴静溪上岸后用自己的银手镯去金店换了点钱,填饱了肚子坐大巴回家。
结果刚进门就被家里人绑了,怕她逃跑,又为了等蒋东远过来,裴家人饿了她整整三天。
在裴家时裴静溪看到尤听雪不是不想说话,是她实在没力气了,饿了三天,要不是母亲每天来给她喂点水,她早饿死了。
裴家人只想到这样的办法让她办法跑,反正饿着跑不动,只要人没死,不管蒋东远什么时候来,他们都可以圆满完成任务。
到了医院后做急救,现在也是先挂营养液,其他的要等裴静溪醒了再说。
之后几天蒋东远都没来,裴静溪身体逐渐好起来,可以正常吃饭了,期间她一直没说话,尤听雪也是陪着她发呆跟吃饭,有人陪着吃饭的话,多少能吃进去点。
在医院大约待了七天,李维带人过来了,有新的阿姨帮忙收拾东西,说是应该回半山别墅了。
尤听雪看阿姨在病房里收拾东西,她给了李维一个眼神,拉着李维到外面,跟他商量:“非得去那没什么人的半山别墅吗?能不能让蒋东远在市区找个房子?我保证她不跑还不行吗?”
“为什么?”李维礼貌地询问,他确实不太懂,别墅清净安全,平时蒋东远肯定不会有空总是过去,半山别墅跟市区别墅没有任何区别,何必在市区?
“因为人被关着只会越想越钻牛角尖,如果是在稍微有点烟火气的地方,为了活着,加上蒋东远兴趣没太久,肯定很快能想通。”尤听雪感觉自己像个拉皮条的,可这皮条不能不拉。
这些都是尤听雪的经验之谈,哪怕是被人强迫着当了谁谁谁的对象,也不能完全放弃自己,再强烈的爱都只有一年半,熬过这一年半,拿着钱再远走高飞,谁都不会再拦着,这一年半里,绝对不能脱离社会,要在允许的一定范围内,尽量不要忘记自己是个人。
李维觉得尤听雪说得挺有道理,就直接报告给了蒋东远,却被拒绝了。
蒋东远回答得很残酷:“她有没有想通,关我什么事?就算她一辈子想不通,现在都得躺床上伺候我。”
说完对面就挂了,当时尤听雪就想骂他不如找个飞|机|杯,被李维给拦住了。
最终裴静溪还是被带回了半山别墅,这次跟往常不一样,她不闹了,却也没再走出过房间。
尤听雪第一次来到这边的别墅,发现布局跟霍临霆那边的不一样,大概这个别墅区每个别墅都是不同的布局,没有统一设计。
李维给尤听雪安排了裴静溪隔壁的房间,没有完全把她当保姆安排,还对别墅区其他人说,尤听雪是蒋东远请来的心理咨询师,要像对待贵客一样对待尤听雪。
在李维走后,蒋东远没再来,管家跟佣人们一开始还毕恭毕敬,没半个月就觉得楼上的女人失宠了,就像对面别墅的女人一样,留在别墅里纯粹就是赖着不走。
尤听雪自己都没想到,当初阿姨过来聊天,两边八卦是互换的,有了她这个前车之鉴,难怪佣人都逐渐看不起裴静溪。
八月悄无声息到来,尤听雪在房间里陪裴静溪吃饭,这些天裴静溪吃得越来越少,到今天为止,她已经连一碗粥都喝不完了,像是开始放弃自己的生命。
看着对面碗里的粥,尤听雪犹豫了一会儿,说:“静溪,等会儿陪我去个地方吧?”
裴静溪看她一眼,摇头,没出声。
“你不想看看,霍临霆关了我十五年的地方什么样吗?”尤听雪平静地问。
“十……十五年?”裴静溪终于有了反应,许久没说话,她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火烧过。
尤听雪笑了笑,摇头,举起手:“你听错了,一共五年,要去看看吗?就在对面。”
自从回来后就再也没有过反应的裴静溪,因为尤听雪说出的另外一段同病相怜的事情,想去看看,如果尤听雪同样是作为被强迫来到这里的人,她怎么坚持下来五年?
见裴静溪同意了,尤听雪快速把饭吃完,去找了管家,说想带裴静溪到对面的别墅逛逛,换个心情,她以前就是住在对面的,让裴静溪看看她以前住的地方什么样子。
管家没敢独自同意,就让尤听雪找李维或者蒋东远。
尤听雪直接就打给李维,她不觉得对方会拒绝这个事情,任何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她这么做是在帮蒋东远。
果然,李维那边汇报给蒋东远之后就同意了,不过需要带上保镖,免得两个一起跑了。
两间别墅不远,甚至不用开车,只是需要走的时间稍微长一点。
裴静溪身体虚弱,路上走得困难,不过她不开口,尤听雪就假装没看见,让她徒步走到了对面荒芜的别墅,在走进别墅后,裴静溪累得差点直接跪在地上,被尤听雪一把扶住,扶到了别墅客厅里。
进别墅前,尤听雪回头对保镖说:“我们就在屋里说话,不会跑的,你们别进来,要是不放心,你们可以把整个别墅所有的出口都围住,反正上次来你们都搜过了,知道哪里有。”
说完,尤听雪扶着裴静溪进了门,不过没关门,让保镖们能看见她们。
保镖没进来,尤听雪将裴静溪扶到沙发上,看她大口大口喘气。
过了快半个小时,裴静溪才缓过来,她怔愣地看着尤听雪,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尤听雪在旁边坐下:“你是不是有很多疑问?我现在都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得开口问我,我才能知道你具体想知道什么。”
裴静溪沉默地看她半晌,问:“你说你被霍临霆关了五年,是真是假?”
“真的,五年前,我硕士研究生毕业,找工作的时候,导师给我写了推荐信,所以无缝进入霍临霆家的公司当实习生,我是在……迎新会上碰见他的……”尤听雪缓缓说起这些早就模糊的事情。
五年前的事情对尤听雪来说实在太远了,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导师的模样、不记得未婚夫的名字,甚至不记得,自己当初进入霍家的公司,到底是谁带的自己。
霍家每年毕业季招收了一批毕业生后,都会专门开一次迎新会,一来是鼓励萌新们努力工作,二来是借这个机会看看实习生们的交际能力。
无论是大学还社会,这个套路都不变,一场迎新会,可以直接把所有人都看得明明白白,领导通过这场聚会,完全可以确定下来,什么人可以在实习期后留下来,什么人得找机会弄走。
尤听雪是技术人员,只要她手里还捏着专利与技术,实习生的劝退跟她没关系,在迎新会上,每个人都要表演才艺,没有才艺的就敬领导一圈才能下场,领导来得不多,害羞的实习生都选择了敬酒。
其实尤听雪本来也打算喝酒,她一个技术人员,不需要才艺展示,大家也都默认的,敬酒环节反而是认识领导的机会。
可倒霉的是,尤听雪一个酒量很好的人,对那天采购部订的酒过敏,刚入口就浑身不对劲起来,头晕、恶心、浑身发麻,没有起疹子,但喉咙一个劲发紧,如果不喝采购部准备的酒,就只剩白酒了。
那么多白酒灌下去,尤听雪怀疑自己会死在这迎新会上。
没办法,不敢再碰酒之后,尤听雪选择上台唱了一首很老的粤语情歌,她南方老家的方言接近白话,想学粤语十分简单,所以唱起粤语歌来味道很正。
尤听雪爱唱歌,声音也好听,算是有点天分,大学时参加了音乐社学过一段,唱完自然获得了大家的掌声与欢呼。
下台时,尤听雪路过领导一桌问好,刚好带尤听雪的领导叫住她,跟她说话,算是给她一个在老板面前露脸的机会,这就是霍临霆跟尤听雪的相遇。
聊着聊着,女性在酒桌上永远绕不过婚姻、孩子、恋情,问到这些时,尤听雪说自己已经订婚了,在筹备结婚。
这时霍临霆来了句:“那怎么没看见你戴戒指啊?”
“戴戒指影响实验操作,所以我都是不戴的。”尤听雪如实回答。
“这样,你未婚夫没意见?”霍临霆又问。
尤听雪笑出声来:“当然有,所以我上班就摘下来,回到家了再赶紧戴上,这样他就不会发现了。”
桌上的领导都被她逗得大笑,纷纷说她是懂家庭和睦的。
本来尤听雪以为这就是一次普通的迎新会,没过几天,她开始跟霍临霆频繁偶遇,比如说下班的时候刚好碰上电梯里霍临霆跟董俞,进了电梯,自然免不了跟老板寒暄几句。
一来二去,尤听雪对霍临霆愈发尊敬,在一次给霍临霆送文件的时候,他忽然说:“你要不要跟我?”
尤听雪直接就愣住了,不明白霍临霆的意思:“霍总,您是说要给我升职吗?”
“你说的订婚,是假的吧?你的未婚夫从来没出现过,而且你身上也没有戒指,应该是你为了避免无聊的人才说的谎,跟我再一起,你可以直接进入公司的核心项目组,到时候成果还可以写你的名字,不好吗?”霍临霆相当笃定地说。
“我没有说谎啊。”尤听雪直接从自己的领子里拉出来一条黄金项链,上面坠了一枚金戒指,戒指上还有一朵金玫瑰,是当时金店很受欢迎的结婚款式。
霍临霆:“……”
这次之后尤听雪有意避开霍临霆,她确实要结婚了,未婚夫家中条件不差,没必要顶着情妇的骂名去跟霍临霆,就为了那些她未来绝对可以赚到的钱。
有能力的人不需要走这种捷径,加上尤听雪自己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更不需要这种快钱来应急。
差不多过了两周,尤听雪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之后,又接到了通知,说是需要尤听雪送一份实验报告去给外面商谈的霍临霆,尤听雪不疑有他,领了报告就去了,在楼下碰上董俞,上了车,就再也没能逃掉。
“那之后呢?”裴静溪抓着尤听雪的手臂追问。
“之后的事情你应该也都经历过了,被人用这种方式请过来,尊严、金钱、欺骗,其实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生气,甚至是没由来的生气,事后想想,其实遇见这种事,真的会多排斥吗?并不会,大家都是普通人,没有那么多的骨气,所谓反抗与挣扎,不过是觉得不被当人而已。”尤听雪说着,叹了口气。
举个最简单例子,一个专权家庭中的孩子,一遍遍地跟父母说不想吃黄豆,而父母为了展示自己的权利,就要买黄豆逼着孩子吃,不吃就是不孝,看着完整黄豆吃不下去,就做豆浆、豆渣饼、黄豆汤、黄豆粉……反正就是要逼着孩子吃。
不过敏的前提下,孩子真的不能吃黄豆?
其实未必,孩子生气的是不被父母当人,觉得自己像个被生出来操纵玩偶,可只要存在思想,就不可能不痛苦。
尤听雪摸摸裴静溪的头发:“我们确实会因为很多事情生气,甚至只要打起来了,为了争这口气,你不会妥协,蒋东远也不会放手,他不爱你,但他要赢。”
“所以你就这么忍着他们吗?”裴静溪觉得自己有点轴,可她想不通。
“抛开忍让与输赢,我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的想法是离开霍临霆,让他不再对我有兴趣,而我只要抓准他的心理,逐渐表现出他最讨厌的模样,他就会厌恶我,我的目的就达到了,中间的一切,只是达到目的的过程以及成本。”尤听雪没有反驳裴静溪,很多事情没有对与错、因为与所以,就是目的与过程而已。
裴静溪静静听着,良久,她问:“你是想让我听话一点,好让蒋东远的兴趣快过去,然后拿一大笔钱离开这里是吗?”
尤听雪想了想,说:“听话不一定好,一开始,你要做自己,表现出对方最喜欢你的模样,然后一点点改变,随着荷尔蒙消失,你要在荷尔蒙产生的时间里,让对方产生看见了你的本质且逐渐不喜欢的错觉,等到荷尔蒙消失,对方会发现,自己一开始见到的你,跟现在的你,完全是两个模样。”
简而言之,把荷尔蒙对当事人记忆的演变过程给演出来。
演技实在不好的话,甚至不用演,直接表现最真实的自己就可以了,因为爱情本就短暂,结婚还有离婚的,更别说这种本就是强拉在一起的关系。
裴静溪没再说话,靠在尤听雪身上想了一下午,在太阳快落下的时候,她说:“我明白了,谢谢你,听雪,不管是当时你帮我逃跑,还是刚才的办法,真的很谢谢你。”
刚才的话,也证明了尤听雪并不是站在蒋东远那边骗她回家的,尤听雪只是自己遭遇了痛苦,所以想拉她一把而已。
赶着天黑前回到了蒋东远的别墅,刚进门,尤听雪跟裴静溪就看到了一个月没出现的蒋东远坐在客厅沙发上,像是等她们很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完】
给小可爱们比心心O(∩_∩)O
————————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