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城市喧嚣的半山别墅群开发时人人争抢,江城富豪们人均留下一栋,可当过了新鲜期,这半山别墅群荒凉得仿佛在深山老林,平日里连个人影都难见。
尤听雪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被霍临霆带到这间别墅的时候,附近的人还多,偶尔会有人过来,带着戏谑又轻蔑的语气跟霍临霆说“老霍啊,你还没把人弄乖呢?这可不像你啊”。
类似的、仿佛对待一个玩物的话,尤听雪听过很多很多,多到她自己都几乎忘干净了。
那时候霍临霆的狐朋狗友都还在附近住,一来是方便给霍临霆这个太子爷出谋划策当狗腿子,二来是当年的半山别墅群真的很适合养不好上台面的对象。
安静、偏远、路途难寻,只要不想被人发现,就可以躲一辈子。
后来这些优点,都成了缺点,半山别墅没了短暂的人气后,安静就成了荒芜。
尤听雪喜欢漂亮的日历,大学时她每年都要买漂亮的日历回来,在上面记下自己每天要做的事情,来了半山别墅后,就没办法买日历了,她这种小要求也没人会答应,于是开始自己画,从年初画到年尾。
不这样的话,很难在这逐渐荒芜的金笼里,熬过一天又一天。
三月十五日,难得春日放晴,尤听雪躲在房间里试图用自己贫瘠的记忆想起这一天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她要在这一天的日历上画出什么样的图案来匹配春日晴朗。
正纠结呢,忽然听见了奇怪的声音,尤听雪被吓了一跳,纸上用来打底的海棠花瞬间糊了一大片,只是自学画画的尤听雪,一时间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拯救自己的日历纸,心疼得不行。
如今半山别墅荒无人烟,霍临霆不再来,底下的人能跑都跑了,只剩一个家中没什么人的阿姨,每个月拿着贫瘠的薪水与尤听雪相依为命,对方拿到的钱一天比一天少,最近都很难带给尤听雪大一点的纸,以至于,尤听雪每用一张都觉得心疼,更别说,忽然毁掉了一张。
外面的喧闹声始终没停下,甚至随着尤听雪发呆的时候,愈发清晰,这是半山别墅少见的情况,因为自从霍临霆不再过来开始,这边的公子哥也都纷纷奔赴下一个名利场,毫不留恋。
尤听雪在房间里拼命修改自己的画,最后只能画了一簇又一簇的海棠,遮盖自己画错的地方。
中午十二点半,阿姨准时送来简单的午饭,对方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一样跟尤听雪说:“听雪啊,我看到对面别墅住进来人了,现在居然还有过来住的人,我们要不要去跟人家打个招呼?”
半山别墅很久都没什么人,阿姨年纪大了喜欢热闹,每天都在别墅区里逛来逛去,她进别墅晚,来的时候别墅已经是很荒凉的模样,那时候霍临霆手底下的人多少记得曾经尤听雪被死死盯着不允许出门的重要模样,所以没亏待她。
后来渐渐地,霍临霆仿佛忘记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强制来的女朋友,其他人也都找各种理由离开,只有这位阿姨留下来,像是不开窍般,一直没走,跟尤听雪在这破地方待了三年。
难得碰上活人出现,阿姨高兴得像个见到了糖果的孩子。
然而尤听雪只想起刚才听见的喧闹声,总觉得哪里古怪,便问:“这个……刚才我听见下面有很大的声音,是住进来的夫妻抱怨这边偏远吗?”
阿姨困惑地摇摇头:“哎哟,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见声音了,所以来问问你,这要是人家夫妻本来就不高兴来这,买错地方了,那我们再凑上去,怪不好意思的。”
因为这样的原因,阿姨没说再去对面看看,尤听雪睡过一觉也忘了这个事。
这一天似乎悄无声息地过了,直到三天后,对面别墅又闹起来,狼狗狂吠的声音、警报声、怒骂声,在空旷的半山腰上可以传出很远。
说是对面别墅,其实也隔了很长一段距离,毕竟是给富人修建的别墅群,当然不会考虑到邻里关系这种事,只需要考虑排面与各家独立的范围。
那天在下雨,尤听雪没办法在有些潮湿的纸上作画,毕竟她是个自学的,完全不懂绘画知识,于是在别墅环廊下听雨声发呆,对面别墅的声音一下子让她仿佛回到了自己刚搬进来的时候。
年轻气盛的尤听雪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区区一间别墅就想困住她,简直痴心妄想,于是她很快就想办法逃跑了,似乎那时候也下着仿佛要把山给淹了的大雨,狼狗的鸣吠让尤听雪拼命往前跑,她知道,自己只要敢停下来回头看一眼,狼狗就能把她的腿给咬断。
犬吠声在尤听雪几乎窒息的回忆里逐渐消失,很快警报声也停了,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破烂的院子里又只剩下淋漓的雨声。
第二天早上,阿姨悄咪咪地跟下楼吃早饭的尤听雪说,她趁散步的时候去跟对面买菜的佣人套近乎,对方说,那别墅里被关了个很漂亮的女人,东家是江城有权有势的少爷,看中了那个漂亮女人,但漂亮女人不同意在一起,于是就被抓来关着。
阿姨来照顾尤听雪时就知道她是被养在这的对象,觉得这年头的女孩子都不自爱,不知道尤听雪同样是被强制绑过来的,所以同居三年后,她像是说八卦一样说过尤听雪听,觉得这跟之前她在别墅外遇见的任何事情没有区别。
尤听雪喝粥的手一顿:“被抓来的?”
“可不是,我听对家的佣人说,那女人可惨了,回来就被打断了腿,当着所有人的面打断的,那少爷怪不是东西,明明是他求着人家女孩子跟她处对象,却要用这种方式,造孽哦。”阿姨一脸嫌弃的表情摇摇头,又给尤听雪碗里加了一勺青菜粥。
有一种饿,叫阿姨觉得你饿,尤听雪无奈地看着碗里多出来的粥,沉默地努力喝。
阿姨心善,自从知道对面女人的不得已后,就经常绕到那边散步,倒也不是她能做什么,只是单纯地看看,如果真有她能帮忙的,自然不会吝啬帮助。
可是没几天,阿姨就不去了,春天雨水多,尤听雪喜欢躺在环廊下睡觉,她听见阿姨今天没出门,就懒洋洋起身去问她,怎么今天不出去玩了?
正在整理厨房的阿姨郁闷地说:“不去了,我听不得那声音,听说那少爷不给女的治疗,现在腿部已经化脓了,少爷发话了,那女的什么时候低头,什么时候给她请医生。”
尤听雪理解对面女人这个时候的心态,没办法说什么,但凡是正经人家宠爱长大的女儿,遇上这种事,不跟对方同归于尽都算圣母。
日子一天天过,转眼就是四月份,天气明显热了起来,阿姨想给尤听雪买两身新衣服,找了个赶集的日子下山,跟尤听雪说,她这次不知道能从管家那边拿到多少钱,但尽量带衣服回来。
衣服不衣服的,尤听雪无所谓,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阿姨离开前在冰箱里放了不少处理好的食材跟半成品,只要尤听雪动动手就能吃上东西,平时她都是这么做的,离开一次,大概三天才能回来,存好一个月的食物与各种日常用品,就可以跟尤听雪在这深山老林过上一个月。
尤听雪自己住就没阿姨在时那么讲究,她都是随便吃点,一天一顿、一天两顿、一天三顿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热了,阿姨走后,对面别墅闹腾得更厉害,先是尤听雪半夜被惊醒,捂着快心肌梗塞的心脏来到屋顶,看见救护车停在远处别墅门前,红灯在漆黑夜里显得诡异又突兀。
大晚上看不清那边什么情况,尤听雪却想起,这个事情,她也经历过。
不过跟女人的情况大概是不一样的。
霍临霆找回尤听雪后同样在所有人面前打断了她的腿,但立马找来了医生给她最好的治疗,五天后,再次打断,再治疗五天,再打断……
比起对面那个少爷,霍临霆的手段明显更狠、更容易毁掉一个人。
最后是尤听雪被反复折磨得受不了,找东西自己抹了脖子,于是被送去了医院救命,现在她脖子上还有那道自杀的疤痕。
就是不知道,对面别墅那救护车,是因为女人自杀请的,还是少爷心疼了。
凌晨两点半被吵醒,尤听雪看救护车下山后回到房间,忽然发现她睡不着了,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大晚上的她一个人,好像做什么都很无趣。
熬到早上,尤听雪困了,干脆饭也没吃,直接睡。
本来她以为这只是例外,谁知道第二天晚上,又被吵醒了,因为对面别墅的女人被送回来了,于是开始了新一轮的吵闹,隔得远,听不见具体在闹什么,反正吵得人难以入眠。
睁着眼在床上的尤听雪很想过去跟他们说,大晚上的别扰民了,这半山别墅群不是只有你们在住啊。
阿姨回来时真带两身长裙,说是在大商场买的,一件三百多,跟老板砍了很久的价。
两条裙子,一条是漂亮的浅绿色波西米亚连衣裙,一条是雪白的公主裙,阿姨眼光不错,但她好像把尤听雪当小姑娘来打扮了。
尤听雪将裙子收进了衣柜里,没打算穿,这种漂亮的裙子不适合她。
阿姨回来没几天,又忍不住开始闲逛,然后跟尤听雪说,对面女人因为被打断的腿伤口恶化感染,差点截肢,还是家庭医生说这样会出人命,才让少爷将女人送去了医院。
“可是他们这几天还在吵,都快截肢了,那女人还有这么多力气跟少爷吵架吗?”尤听雪不太理解,她记得自己自杀从医院回来后安分了好长一段时间。
“我听每天给女人送饭的姑娘说,似乎是不愿意吃饭,然后被硬逼着吃,还有就是打营养液什么的,所以那每天闹得不停,光是饭菜就要砸上不少。”阿姨唏嘘地说。
尤听雪平静地往对面别墅的方向看了一眼,这还只是开始,后面会是两人更大的冲突,几乎是无可避免的。
事情如尤听雪所料,对面女人并没有因为自己会被截肢就停止逃跑,但是听阿姨说,那少爷似乎也乐此不彼地跟女人吵,如果不是他们的关系一开始就不对等且从伤害开始,或许能当一对欢喜冤家呢?
老人们总觉得男人女人在一起天经地义,不会觉得这对那个被迫的女人来说有多不公平,她为什么要接受这样一个男人?
女人白天闹晚上闹,还总要逃跑,她的腿没办法再受伤,少爷就只能加强防守,避免她真的逃出去。
他们或许闹得痛快了,只苦了邻居尤听雪跟阿姨,尤听雪是神经衰弱,阿姨是年纪大了本来觉就少,还被吵得睡不了,一下子两个人都逐渐睡不着。
阿姨忍了半个月后实在受不了,挑了个天气好点的日子去跟对面的佣人提醒说,这边还住着人呢,闹成这样,怎么做邻居呀?
佣人却说:“阿姨,你那别墅里要是住着谁家要静养的尊贵大小姐或者夫人,少爷肯定会礼貌一点,但你也说了,那是你照顾的东家女朋友之一,那少爷为什么要礼貌?他对楼上那位小姐都不礼貌。”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完】
包养跟强取豪夺都是不正确的行为,男配们的行为都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放一下预收,比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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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收1~《一见钟情》
文案:温寻月花了十年时间,把傅邵闻改造成了正常人的模样,这十年里,两人互殴进医院的次数,或许比他们在一起过的纪念日都多。
可在结婚五周年纪念日前夕,傅邵闻在跨江大桥上出了车祸,脑子被水一泡回到解放前——他失忆了,连温寻月是谁都不记得。
傅邵闻在病床上睁开眼,入目是一张漂亮清冷又带着温柔的脸,色|心顿起,用公鸭嗓自以为帅气地撩:“女人,你长得不错啊,要不要跟我搞对象?”
当场温寻月就想把手上的结婚玉石戒指摘下来塞他脑子里。
——无论重来多少次,我都会对你一见钟情,但请不要放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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