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你说的,我都饿了,”深夜讨论美食果然很罪恶,陆宛衣思绪一转,心生一计,“要不要一起……来一顿夜宵?”
望了一眼无星苍幕,遥夜沉沉,更阑人静,他柔声而答:“这个时辰食肆都打烊了。”
话音未落之际,一家肆铺赫然现于视野中,灯火尤为明晃,她眯眼一笑:“你看,前面不就有一家。”
这家食肆有些许简陋,肆内仅摆放了两张膳桌,陆宛衣欢步踏入,瞧见铺中只有一掌柜在烛火下记着账本,知晓他们来了,也未作何反应。
“掌柜,烤羊肉串、烤茄子、臭豆腐、麻辣香锅、蒜蓉小龙虾……”想了一想,她豪迈地叩了叩案桌,“随意来一些就行。”
掌柜抬首望向案前二人,谄谀而笑,随之又为难起来:“客官,您说的,我这里一样都没有。”
没有这些,还能称得上是夜宵吗……她轻叹一声,无奈问道:“那你这食肆有什么?”
“只有包子、糖饼和花粥。”
听这掌柜犹豫而答,她心下失落,掉头就走:“那太没劲了,走走走,换一家。”
掌柜连忙挽留:“不过我这儿有上好的桑落酒,客官可以品一品。”
“有酒?”双眸瞬间清亮,陆宛衣一听,又转身折回,“有酒还不错,那就选这家了。”
谢商临随着她再次行入铺中,轻微附耳低语着:“可谢某记得,几日前,宛衣仅是饮了一盏酒,便醉了。
听出他话语中隐隐的嘲笑之意,她便不乐意了:“我又菜又爱喝,不行吗?”
虽然她酒力确实很弱,但不影响她贪杯呀!
拉出膳桌旁的木椅,学着江湖女侠的模样,她一撩衣袍,潇洒坐下。
“哦对了,”想到之前承诺此人于阁馆照顾他一事,她缓缓打量,却觉他现下应是已然伤愈,“我已经让陆谦尧回瑄阳王府和爹娘告知了,这些时日,我就住总行阁馆了。”
见他眸底闪过不易察觉的愕然,陆宛衣忙正声道:“我从来不食言的,说照顾就照顾。”
可是说归说,为何有一种偷偷在外同居的感觉……
“客官,酒来了。”掌柜将一壶桑落酒放于膳桌上,再放上二酒盏,喜眉笑眼地欲回案桌旁记账。
将酒盏斟满酒,她闻起酒香,颇感惬意:“这酒闻着还挺香。”
“宛衣稍等,”轻巧地夺过她手中的酒盏,谢商临轻浅嗅闻,眸色忽而一凛,“酒里有毒。”
吓得立马将酒壶推远了些,陆宛衣直起身,望着身旁之人仍是泰然处之,不由地发了发愣。
这么强,闻一下就知道了,这人难道是移动验毒神器吗?
刚才她就觉得这家肆铺不对劲,深更半夜开着业肯定有诈,都怪她太贪心,被夜宵蒙蔽了双眼。
差点就要嘎在这里了……幸好幸好,身边还有一个开了挂的在。
那掌柜闻言转身,无辜地低喃道:“客官怎能这般污蔑,草民又怎会在酒中下毒。”
淡然自若般将酒盏移至掌柜伫立的桌角处,谢商临轻缓而回:“掌柜不妨自行饮下一试。”
随即目光一沉,将原本溢满逢迎笑意的面容霎那间染上一缕阴翳,那食肆掌柜冷哼一声,铺内冲进一群山匪,手提大刀,面目可憎,将膳桌旁二人层层围住。
“燕京银行的行长,瑄阳府的宁阳郡主,”掌柜扬眉奸笑,慢条斯理地不惧道,“若是将你这姑娘劫走,应能换取不少银子吧?”
见这些山匪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陆宛衣怎么也不敢动弹,憋了许久,莞尔浅笑:“呃……也可能一个铜板都换不来?”
食肆掌柜咧嘴讥笑,十拿九稳般笃定说道:“夜深人静,这方圆十里唯有你们二人,此刻不会有人前来出手相救。”
“送上门来的钱财,我定然不会放过。”
她故作淡定地一瞥,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清云之影,小声脱口道:“我是真心为你们着想,你们……”
“莫要听她多言,给我绑上!”
听着这掌柜一声令下,其中一山匪凶悍地行上前,还未触及眼前端坐的明艳女子,双目一阖,却倏然倒了下。
掌柜忙蹲下身,伸手探了探其鼻息,浑身不觉一惊,颤抖地收回手,哆嗦了好一阵子。
至此,这群山匪再也无人敢挪动一步。
陆宛衣只觉头疼,这杀人于无形,又不见血,一看就知是悬影阁来护主了。她轻扯着唇,迟疑道:“你们真的……不听我一句劝吗……”
“大……大爷饶命,大爷饶命,是小的糊涂,不知您是何方神圣……”发颤地跪倒在地,掌柜朝这抹明丽之色一拜,瞧她眼神示意着身侧之人,慌忙改了跪地方向,“但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小的这一回,小的再也不敢造次了!”
周围的山匪放下手中的长刀,纷纷跟着跪拜而下,不断磕着头,恳求着宽恕。
抬眸默然一挑眉,她再次望向闲适而坐的谢商临,见他眸中笑意浅浅,风轻云淡,似此情此景皆由她做主。
按他的作风,估计一瞬间便要了这群山匪的性命。可她终究是下不了狠手,毕竟这些山匪只是为了劫财劫色,嗯……也可能也会取人性命,好吧他们很可恶!
“明日交由官府去,此刻见血,还怕脏了手。”她起身抚平衣袖,从然地绕过地上跪着的山匪,闲庭信步般向夜色中走去。
“听宛衣的。”
身后响起清越之音,她听着有跫音靠近,随后跟上了她的步子。
本以为出场的是什么难对付的角色,那掌柜开场铺垫那么长,她都做好要经历生死劫难的准备了,想不到此人手指都没动,那群炮灰的炮灰就变成了如此下场……
她不得不吐槽,这群山匪也……太菜了吧。
不过,方才那掌柜的举动倒是提醒了她。
这几日她和谢商临皆在外奔波,银行连个理账本的人都没有,看样子她今晚要熬夜加个班,加快把账目理出来才行。
回到总行阁馆,于书案上点了一盏烛火,她望着各个钱庄堆积如山的账本,一头栽倒在了书卷里……
没有电脑系统简直太难了啊!
陆宛衣取过一只毛笔,正欲今晚奋笔疾书,做一个卷王领导卷死员工,便听得雅间的门被轻推开,沉稳的步调在她身侧一止。
“困了便去歇着。”见眼前女子微阖着眼眸,困倦得不成模样,他轻声细语,将一盘糕点放于书案上。
她直晃着脑袋,无可奈何般作叹:“不行的,我得把这两日的账目理清了。”
“我来吧,”轻盈地执起笔,他翻阅起一本账册,缓声轻语道,“改日去寻个账房先生来,不必如此劳累。”
“毕竟刚开业嘛,自己把关才放心,”不客气地为他挪开了位子,陆宛衣转眸一瞧,便瞧见了身旁的糕点,倦意消散,瞬间清醒,“嗯?有吃的!”
本就对刚才没吃到夜宵怀有怨念,她将怨气化作食欲,盯了糕点片刻,而后入口吞咽,惬心之感顿时蔓延开来。
“味道还不错,你做的?”
“谢某未有这等手艺,是白日去香悦居买得的。”顺势落了几笔,谢商临闻言轻笑,惭愧般答道。
香悦居……就是那个和某家奶茶店一样,要排很长队伍的糕点铺,难怪这糕点这么美味。
可她的关注点是,他这般如玉风雅之人,竟然会去为了女子排长队买糕点,实在是惊天地泣鬼神,太感动了……
“那家糕点铺据说要排很久,很辛苦的!”她轻眨着眼,好奇地问着,“你在那等了几个时辰?”
目光仍落在账本上,默了稍许,他悠然答道:“无碍,我遣人去的。”
陆宛衣:?
好吧是她自作多情了,可怜的都是手下人……
将盘中的糕点食讫,她满足地饮了饮茶,吃饱喝足,便打起哈欠来。
瞧望着眸中这如玉如雪的少年,清风霁月,疏冷缥缈,清容虽时常透着笑意,却令她甚感遥远……于寂静中仅是望了一会儿,她顿感双眸不受控地阖了上。
美色终究抵不过困乏,她轻然一叹,回屋入了眠。
隔日,晨星寥落,晓雾弥漫,曦光下杳霭流玉,倾落片片熹微之色。
陆宛衣行回雅间时,揉着惺忪的睡眼,见屋内已空无一人,书案上整齐摆放着账本。
眸光落在了账本旁的食盒上,她轻柔地打开,里边满是香悦居的糕点。
不知此人又去了何处,兴许是去进行他的谋反大计,兴许是被皇帝召了回,毕竟作为耳目,他还要向皇帝禀报她的近期动向……
她换上一袭浅青缎裳,决意向银行而去,行步未几,转身又将食盒带了上。
“作为燕京银行的VIP客官,可购如下几个产品,”正于钱庄内向面前二人解说着绢布上所书的定期产品,陆谦尧见一道姝色入了堂,欣喜喊道,“阿姐来了!”
一眼便望见了主角二人组,陆宛衣唇角上扬,朝那灵动女子招了招手:“看来云姑娘和三殿下近日十分富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