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扬唇角,想就此动身,抬眸之际,望见他微蹙着眉,像是隐忍着几许痛意。
顺势向下瞧去,她才发现身后所行之路满是血迹,银衣下摆已被彻底染红。
这么严重……伤势这么重还是算了吧,她也是疼惜美色之人,这般趁人之危,实在太不正人君子了。
叹息着对此作罢,她扶着这瘦弱身姿继续行步,不知不觉来到了此前盘下的总行楼馆。
跑到阁楼内找寻了一顿,她忽然察觉,这总行大楼竟然没有应急药箱!她太疏忽了,如果员工受工伤了怎么办,她这个领导可是要担责的!
而且……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药铺还开着吧。
再次回到正堂时,陆宛衣诧异地瞧着那抹柔色,见他倚坐在院中对月独酌,身旁放了几坛清酒,在夜色下透着浅浅清寂。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饮酒?”闲适地在他身侧坐下,她目光一转,注意力全在那酒上。
谢商临似是淡然处之,漫不经心地回道:“想饮便饮了。”
“我不能看你自甘堕落,要堕落也要拉一人才行,”伸手便触了酒坛,将清酒倒入空酒盏内,她挤出个笑颜来,“这酒看着不错,加我一个。”
与这城府极深的反派无言地饮了几盏酒,她望向夜空的玉盘清月,也不明此人在作想什么。
她静下心来仔细思索了一阵,算算时日,男女主这几日将会去一个名为明敬寺的寺庙,随着三殿下的母妃庄妃娘娘在那一处之地烧香拜佛。
此处没有什么转折的剧情,只是一些暧昧日常,男主为女主买花灯,女主帮男主求签等等。
虽然是较为平淡了些,但作为爱情保镖,她又怎能不在场?她可是要看着这对CP走向美好HE的好吗!
“感觉你最近多灾多难,要不两日后去明敬寺拜一拜?”陆宛衣瞥了瞥一旁的澄澈,故作自然道,“那里的佛像据说很灵验。”
哪知他闻言放下酒盏,默然瞬息,柔声道出口:“两日后有疾雨,不宜出行。”
“我带伞,带伞应该问题不大。”她弯眉浅笑,顺口就答。
微然一滞,谢商临斟酌了片霎,又道:“谢某今日负了伤,怕是去不了了。”
看他这少有的迟疑神态,陆宛衣便觉这其中定有玄妙之处,他这是有意在劝她不要去?
俗话说得好,如果有人说千万不要去,那尽管去就对了。看起来好像会有大事发生啊……
“那你好好休息吧,放你几天年休,”她无奈摊手,接着饮起酒来,“我只好独自一人去了。”
“宛衣非去不可?”一向从容自若的他再将眉蹙起,试探般问着。
无论发生何事,她定要己所能及地待在男女主身边,时刻等待云暮摇的求助眼神,陆宛衣嫣然一笑,随意寻了个借口:“是啊,银行开业大吉,希望以后生意兴隆,自然要去拜拜菩萨。”
谢商临沉默片刻,轻盈地解下一无瑕玉佩,递至她纤纤玉手中:“将这玉佩戴在身侧。”
拿起玉佩在月色下缓缓打量,琼辉纷纷扬扬倾泻而落,白璧泛起莹润光泽,她不禁感叹,这白玉也太好看了,应该是他的贴身玉佩吧……
“这东西一看就很值钱,你真的送我?”
重点是,一看就能卖很多钱,陆宛衣两眼放光,举袖擦了擦玉佩,将其放入袖中。
忆起他适才说戴在身侧,她又取出,随着他所言之语,把玉佩端正地佩戴好。
捡了这么一个大便宜,她心情愉悦,想继续劝说他前往明敬寺,毕竟此人在她视线之内她才比较好把控全局。
她正欲启唇,顿感旁侧之人轻微一倒,似一片轻柔的流云,栽倒在了她的肩上,引得她僵直了身,不敢动弹半分。
“你……”她偷偷瞥去,见他已然阖眼,如玉清容染上一丝醉意。
这是喝醉了,还是睡着了?
想到今晚此人重伤在身,她有些不忍心将他推开,好在身后有一棵桃树,她便微挪了身子,将他带至树旁。
倚于树下,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沉睡而去。
这清酒果真有点上头,她就不该贪杯多饮的……
翌日晨晖升起之时,初露破晓,清雾缥缈,陆宛衣睁开双眼,只觉浑身酸痛蔓延开来。
她还是人生第一次靠着树干睡了着,果然床才是她最爱待的地方,离开了床,她真的要难受到发疯。
晃了晃脑袋,待清醒了些,她发现身上被盖了一件轻薄氅衣,浅淡素雅清香将她环绕,令她莫名感到心安。
可她转眸一瞧,身旁却是空无一人,昨日那血迹斑驳的身影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她不仅错失攻略良机,好像还把人又搞丢了。
算了算时辰,银行应该已经营业,陆宛衣起身活动了筋骨,决定去各个钱庄巡视一圈。这创业初期松懈不得,她可要好好经营才行。
可待她来到挂有“霞里巷支行”牌匾的钱庄时,她忽感里面气氛极其怪异。堂内伫立着几名客户,面色尤显愠怒,极为不悦地在等待着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她行至陆谦尧身旁,小声问道。
“阿姐,有客官来闹事。”无辜地挑了挑眉,陆谦尧悄然答着。
银行里什么大风大浪她没见过,陆宛衣扬起职业微笑,转身看向站于正中的男子:“这位客官,本行的服务有哪一处让您不满意的?”
“阁下便是银行行长?”男子轻蔑一瞥,随后恶狠狠地朝陆谦尧望去,“草民不管阁下是否是宁阳郡主,草民只知来了这燕京银行,堂倌便对草民置之不理,轻贱草民。”
言说于此,那男子愤然高喊:“堂倌分明是看草民身无分文,就对草民不屑一顾!”
“要奴家说呀,这银行就是给富人开的,哪会管穷人的死活。”一旁的妇人掩唇轻笑,边说边婀娜了几步。
“就是,打着第一钱庄名号,说着为民思量,可若是瞧我们银两存得少了,便无人理会。若是瞧我们银两存得多,堂倌便上前恭维,带着富家子弟进那贵宾理财室,”另一素衣女子轻然扯唇,冷嘲热讽道,“这不是爱富嫌贫,恃强凌弱是什么?”
正在存银两的一位客官听罢,慌忙将银子取了回,口中嘀咕着:“真没想到,燕京银行竟如此对待百姓。”
“还是去存金来钱庄吧,”讥讽之意于瞬间消散,那女子有意提点道,“虽然未有这燕京银行有利息,但它终究开业了多年载,对百姓一视同仁,存得安心。”
原来是那金来钱庄派遣来的人……
陆宛衣心下了然,当初在收揽钱庄之时,就有几处钱铺无法购下,即便她出了高价,那些掌柜也不愿出售。
如今定是看这燕京银行一开业就风生水起,他们就是纯纯的嫉妒,她暗暗心想。
本想去挽留一下,话到唇边,她见那客官已然走远:“各位客官莫急,这其中定有误会。”
“我的好弟弟,这又是怎么回事?”将陆谦尧拉至一角,她轻声问了问。
“这些人分明是来砸场子的,”眼底掠过不甘的怒意,陆谦尧垂眸答道,“方才那客官来银行根本就不是为存银两而来,来此地是为戏侮绿荷姑娘。”
陆宛衣向柜台望去,看那绿荷默不作声放下手中的毛笔,正巧撞上了她的视线。
来调戏姑娘?这些人明摆着就是来故意刁难的,不管是谁派来的,她都不能坐视不理。
依旧扬着樱红丹唇,她思索了几念,标致地朝那男子一鞠躬:“客官抱歉,我们这儿并非青楼楚馆,您若是想寻乐子,可出门左拐直走两个巷口,再右拐三个巷口,再左拐直走大概一刻钟。”
正堂内寂静了下,在场的众人像是都在仔细思忖着她的话语,好奇她所言究竟是何地。
“府衙?”似受到惊吓般,男子率先言说,“燕京银行行长竟喜欢去府衙寻乐。”
陆宛衣摆了摆手,无语道:“那是你走慢了,我说的是凉花馆。”
周围顿时更安静了,众人纷纷露出瞠目结舌状,堂内如同凝固了一般。
城中何人不知,那凉花馆可是一男妓馆,价款标得高不说,还需身份地位显赫之人才能入内。
“你……你……”男子大吃一惊,半晌说不上话来。
此前那帮腔的妇人妩媚轻笑,打破了沉寂:“行长竟然能去起凉花馆,那可是奴家梦寐以求之地。”
“据说里面的公子可俊朗,可贴心了,”另一满目不屑女子忽然来了兴致,凑前与妇人言说道,“奴家一直想去馆内乐上一乐,奈何那价款太过昂贵,便是让奴家一次都去不得。”
听堂内议论纷纷着,男子握紧了拳,忽感受到了奇耻大辱,羞愤低语着:“草民身为男子,如何去那等……那等烟柳之地。”
“男子怎么就不能去了,我望见许多男子都入了内,”陆宛衣笑意更甚,别有深意地眨着眼,“说不定你去一趟,能挖掘出你内心深处怪异的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