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微妙

春色正盛,百花齐放。

兰玄遥与言轩皆带第一轮入围的学子进行第二局的对弈,其余弟子便由林勋与楚棠几人督促练棋。

这一次的棋题是楚棠亲自出的残局,听说是从一本极其难得的棋谱中选取的棋谱。

棋社正厅,线香燃起苏合香的气息渐渐的萦绕在了正厅中。

所有练棋社的弟子都拿到了楚棠准备的棋谱,唯独只有林芙什么都没有,明夏有些看不过去,便将自己的棋谱拿给林芙一同研究。

哪知楚棠当即变了脸色,命人将明夏的棋谱也收走了。

眼看着众人都纷纷将破局的棋谱交上,。

“阿芙,怎么办,刚才楚小姐说了,要是交不上棋谱,便要扣除我们的分数,这样一来,分数不够就算是我们后两局获胜,也可能定不了段。”

明夏有些不明所以,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林芙的眸光中却闪过一抹歉疚。

她知道,明夏是被自己牵连了,楚棠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针对自己。

这点她早就有所准备,被人莫名误解,暗含敌意的生活她不是没遇见过,对这一切她并无半分在意,只是无端牵连了明夏,让她有些内疚。

再待在此处也是无用她便与明夏从厅中离开,一同去了茶室,她知道郡主极其爱喝点茶,便在茶室中做了一些,想要送去给郡主尝一尝。

两人一起来到了茶室,明夏便能闻见了一阵清淡的茶香,香气扑鼻悠长,她心中安惊开口。

“阿芙,这是你做的茶?”

林芙含笑点头,正想替明夏倒一盏茶,便见她火急火燎的掀开了杯盏,茶水刚沸,满溢了出来,明夏的手指被茶汤所灼,双手一松,杯盏落地,茶水也飞溅到了林芙的衣裙之上。

明夏满脸愧疚的开口。

“对不起,阿芙都怪我太心急了,才会把杯盏砸碎了。”

林芙见裙摆湿了,自然不能穿着这样的衣裙去见郡主,她的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意

“没事,我回去换一身便好。”

明夏掀开茶盖,见茶水汤色雪白,茶痕清淡,却茶香悠远清甜回甘,乃是上品。

这样的好茶若只是两人对饮未免有些浪费。

楚棠今日虽在棋社中主事但林勋是楚棠的兄长,若是林勋出面替林芙说话,或许楚棠回改变心意,不再为难林芙。

明夏的唇边浮现出了笑容,重新拿了杯盏和茶壶,又寻了一个模样精致的食盒装好,便带着食盒去找林勋。

明夏拿着食盒来到了林勋的住处,说明了来意,林勋的随从虽与明夏没有往来,对明夏这个嫡出小姐还是尊重有加。

至于明夏小姐口中的林芙,似是跟在棋圣兰玄遥身边的棋女,往后林勋还要和兰玄遥共事,向来兰玄遥身边的棋女,自然也不能得罪。

便连忙接过了食盒送进了林勋的面前。

林勋正擦拭自己的宝剑,见随从拿了一个食盒进来,他的眸光不由得一凝,鼻息间忽然闻见了清淡悠长的茶香。

林勋常年在外征战,饮食上并不讲究,只是却独独爱茶。

凡是有夜袭战役的时候,他都会喝上一杯浓茶以振精神,因此,在茶艺之上也颇有讲究。

就光是长荣侯的就养着好几个做茶精致的茶艺师,就连宫中的御厨都遥前求教,也越发的将林勋的舌头养的刁钻。

他略带好奇的伸手拿起了茶盏,揭盖便闻见了一阵芬芳的茶香。

“不错,炒茶的火候正好,茶汤纯白如雪,颜色极正。”

他再饮一口,茶叶的回甘徐徐缠绕在舌尖,余韵悠长。

许久没有品到这样的好茶,林勋的眉目舒展,神情都不由得平和了几分。

“好茶。”

一个不错,一个好茶。

出自于舌头刁钻,爱茶如命的林勋口中。

原本在专心练棋的学子们纷纷侧目。

“这茶是谁做的?”

林勋的随从连忙道:“听说是兰玄遥身边的那个棋女所做。”

林轩面上的神色不由得一僵,掀开茶盖正准备再饮一口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曾经听楚棠提起过林芙。

虽她只是兰玄遥身边的棋女,却备受宠爱,这次的定段赛便是兰玄遥破格让她参加的。

妹妹心仪兰玄遥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若是来日,她嫁给了兰玄遥,林芙的存在,必然是楚棠的一大威胁。

他必须要替自己的妹妹楚棠做一回恶人。

“去把林芙给我叫来。”

林芙换好了衣裳后,正将茶水重新煮沸便将茶盏轻轻地装进了食盒中,便听见长荣侯世子要见她的消息。

林芙脸上的神色有些莫名一脸不解的看着来人,她们手中并未有棋谱,因此棋社中今日并没有留她们的位置。

长荣侯世子现在叫她们去又能做什么呢?

明夏心中却是有数的,她连忙含笑开口。

“既然世子叫你去,你便去吧。”

她想长荣侯世子是个爱茶之人,若是因为林芙的茶艺欣赏她,往后楚棠便不会像是这般的有意刁难她了。

林芙并没有多问,目光扫过了自己的衣饰见没有错漏,这才起身随着侍从一同往正厅走去。

穿过一道长廊便来到了正厅,林芙一抬眸就看见了坐在正厅中央的林勋。

“民女林芙拜见世子。”

她的举止典雅仪态端庄,就连腰背弯下的弧度都看不出分毫的差错。

声音悦耳似黄黄鹂出谷,半点都没有忸怩作态之感,尽管挑不出分毫的差错,只要看见她那张明艳的容颜,林勋的眉头不由得便蹙起了。

在林勋的眼中,林芙便是凭着这样一副娇柔的作态,将兰玄遥给迷惑了。

他听说林芙还是主动提出给兰玄遥做棋女的,这样放荡轻浮的女子,怎么能和他的妹妹楚棠相提并论。

他的目光淡淡的撇了桌案上的茶盏。

“这茶是你做的?”

林芙乌沉沉的某种掠过一道意外的光芒,她给郡主做的茶怎么回道林勋的手中。

片刻后,她便想到了她离开的时候,明夏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刹那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她垂下了眼眸,掩住了眼底的惊讶温和回答.

“是的,这茶是小女所做。”

“你也配做茶?”

林勋冷哼一声神色冷峻的开口。

还当着众人的面,将林芙做的茶汤尽数倒掉。

此言一出,棋社中众人侧目,暗自揣度或许是因为林芙和兰玄遥走的太近了,这才让这对兄妹处处针对。

林芙为人极好,在棋社中众人都很喜欢她,见她被刁难,心中都有些为她不平。

林勋身边的侍从见此也不由得摇头,遥论做茶,他们家的小姐楚棠做的是计好的,世子也最喜欢,总是说能做出这般茶汤的女子,都不是凡俗之人。

可如今,烹茶更为精巧的林芙也做了茶,就成了有意媚上,心机生成,不过是因为她们的身份不同而已。

楚棠是备受宠爱的长荣侯嫡女。

而林芙姿势一个出生不明的孤女。

林勋本就是一个久经沙场之人,身上的戾气极重,如此疾言厉色的,令在场众人都不由得心生惧意。

“若是你们和这样的人来往,便是自甘下贱。”

“你们都是世家小姐公子,代表的可是你们家族的名声,若此事传了出去,恐怕也回让你们的家族有失颜面。”

这话的言外之意,便是要众人孤立林芙的意思。

闻言,在场的众人脸色都十分的难看。

可长荣侯在朝中的势力众人是知晓的,尽管有些人心中偏向林芙,但长荣侯世子说的不错。

林芙,只是一介小小孤女,并不知父母兄长究竟是何许人也。

众人自然没必要因为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而得罪长荣侯,这未免有些得不偿失了。

其中有些往日和林芙相处不错的人,此时看向林芙的眼神重也透出了几分责怪。

仿佛,她一个低贱女子竟然会点茶,便是越矩的行为。

无关于她的点茶水平,一切只是因为她低贱卑微的身份。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都不由得落在自己身上,林芙的手指微微卷曲,心中生出了一股无端的屈辱之感。

她像是一只从猎人手中逃出的雀鸟,为了活着,她挣脱了困住它的险境,哪怕原本美丽光泽的羽毛变得暗淡无光,被穿破的羽翼正往外淌着血。

沾染上的血迹和灰尘的羽毛黏糊糊的粘在一起。

可只要还能活着,便是幸运。

可她没有想到,从此之后,众人不再欣赏它婉转的歌喉,无论在何处看见它,目光都落在那难堪腥臭的伤口,哪怕那个伤口已经结成了一个难看的疤痕。

如此想着心中的酸涩就如同它面前尚且还冒着热气的清茶,不可抑制的冒了出来。

做茶本是高门贵女方能学的,只因她小时在茶馆打杂,那女掌柜从前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婢女,点的一手好茶,见她聪明伶俐又听话懂事,闲来无事,她便也教她一二。

林芙性情聪慧学的极快,但她知道,这些手艺落在这显贵之家眼中,像是她暗中“偷”来的。

因此,她行事低调,若不是想要靠上郡主这座靠山,能早日离开兰府,也不会显露于人前。

可如今,她却还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被人轻贱。

一点点的酸涩之感,无声的从她的心间冒出,渐渐地满布全身,就在此时,一道清冷淡漠的嗓音缓缓地响起。

“为何不配?”

当面容清俊的男子缓缓的走进了正厅,站在了林芙的身侧。

在场的众人似乎能够感受到,气场的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