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救命,有狼啊!”尤枝枝吓得脸儿就像七八样的颜色染的,一搭儿红一搭儿青。
这是……半人多高的狼?
它哈喇子稀稀拉拉地滴到地上,看着尤枝枝比看那堆生肉都香,
她现在不想成狼的午餐了。
尤枝枝贴着墙根蹭出去老远,连滚带爬地朝远处躲去,刚走了两步,无意间不远处看见一个半大的男娃站在那里,
下意识地,尤枝枝一把将他拦在身后,顺势踢倒了筐子,那个“狼”呜呜咽咽地,掉头去吃筐子里的生肉。
“别怕,有这些生肉,它不会吃我们的。”
男娃愣生地被护在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身板后,这个身板比路旁新窜出的竹子还瘦弱,仿佛风一吹就会被刮倒,却硬生生挡在他面前,
自己明明怕得要命,还在安慰着他。
这辈子,除了娘,有了灾有了难谁不把他往外推。
趁着“狼”吃肉的功夫,尤枝枝拉着小男娃使劲往外跑,跑起来后,“狼”竟扔了生肉追了上来,
它跑动起来如同一团狮子球,覆盖全身的雪白鬃毛一扇一扇,双脚又直又粗,蹬在地上地动山摇,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尤枝枝回过头来,就看见那头“狼”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他俩,利爪像钩子一样,随时准备深深嵌入猎物的身体。
尤枝枝将小男娃往院子外面推,“快走,你先走。我拦住它。快走!”
小男娃被一把推出去一丈远,反而愣在了原地,方才平静的探究目光只剩惊恐和懊悔,
这是他心底解不开的死结,
那时,如果不是自己胆小怯懦,独自逃生,娘亲可能也不会被山匪……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小男娃搬起一块大石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狼”砸去,只死死地砸在脚前不远处。
尤枝枝听见大石头落地,看过来发现小男娃还杵在那,“你怎么还在这,快跑啊!”
见他不动弹,扔掉手里的竹竿,拉着小男娃拼命跑起来,边跑边喊,“来人啊,狼跑出来了。快来人啊!救命。”
方一正巧在附近巡逻,听见叫喊声,匆忙赶来,看见被追得满院子跑的尤枝枝,身后拉着的是……
他俩咋搅和在一起了?!
“尤姑娘,这是怎么了?”方一拦下尤枝枝,目光却在小男娃身上仔细打量着,见他没受伤才放下心。
尤枝枝看到了救星,把小男娃塞在方一身后,自己堵在前面,“方一侍卫,它,狼跑出来了,怎么办啊?”
方一看了看停下摇头晃脑的狼狗,长舒口气,收了刀。
尤枝枝拉住他的手,“你收刀干什么,快砍了它啊!”
方一抽出手,退开一步距离,拱手道,“尤姑娘莫怕,这个叫狼狗,不是狼,只是大人的新宠物,既有狼的野性,也像狗一样听话。”
“啊?”尤枝枝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宠物,似狼似狗,尾巴倒是竖着的。
上竖是狗。
这确实是狗子。
方一疑惑地看向被护在尤枝枝身后的男娃子,男娃缓缓朝方一摇了摇头,走到狼狗身边蹲下,摸着它硕大的脑袋,狼狗舔了舔挂在嘴角的生肉沫子,发出“呜呜咽咽”的舒服声。
尤枝枝心有余悸,不敢轻信,“那它到底是狼还是狗啊?会不会有危险……”
小男娃示意狼狗坐下,又让它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才抬起头看向尤枝枝,好似在跟她说:你看,它很温顺,不会伤害人。
尤枝枝娥眉淡淡的蹙着,将信将疑地看见狼狗被驯得似是很听话,硕大的尾巴欢快得摇着。
除了个头大点,嘴巴尖点,和普通的狗狗没什么两样。
“是有点像狼的狗吧!”方一托着下巴,推断道。
男娃拍拍狼狗,它朝尤枝枝跑来,尤枝枝看似胆子壮没动,实则是被吓傻了。
她眼瞅着狼狗伸着舌头、淌着哈喇子跑来,在她身上蹭了又蹭,蹭着蹭着,她竟发现这头狼狗和她家里以前养的大黄狗真的没什么两样。
方一侍卫也蹲下来,捋着狼狗顺滑的毛,“尤姑娘,别怕,你也摸摸。它是经过专门驯养的,不咬人,关键时候还会保护主人。”
尤枝枝颤巍巍伸手试探了又试探,才慢慢摸上手,狼狗被摸舒服了,回蹭着尤枝枝的手,她越摸越大胆,“阿黄,你真像我们家的阿黄。我也叫你阿黄好不好?”
“不好,不好,叫旺财吧,好不好?”尤枝枝询问方一。
方一却向男娃看去,男娃眼眸晶亮,柔和如春风,轻轻地落在尤枝枝身上,仿佛看尽了世间的喜怒哀乐,更能感知人心的起伏与波澜。
这算是默认了。
“尤姑娘喜欢便好。”方一没有再多事,朝男娃和尤枝枝行了一礼离开了。
小男娃将箩筐里剩下的生肉倒进坑里,安静而淡漠地看着那些狼撕咬分食着生肉,眉清目秀却瘦骨伶仃,独自立在风口,无助如同孤舟漂荡。
尤枝枝看着,心中生出隐隐的心疼。
“那你是谁?”尤枝枝站在老远的地方问。
闻言,男娃眸色黯淡,抿唇不语。
“你是府里新来的小厮吗?我怎么一直都没见过你?”
男娃目光恍然失了焦距,没在宽大袍子里的手隐隐攥起青筋。
“你不会是个哑巴吧?”尤枝枝纳闷,她还从未见过不说话的人。
男娃懵懵得看向尤枝枝。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好可怜啊,这么小就被卖到了府里做工,杀千刀的东方溯,连不会说话的娃子都不放过。”
尤枝枝扯着身子把小男娃拉过来,使劲握了握他的手,“你是专门给大人养狼狗的吗?难不成你之前一直在崖边养狼来着?”
看他那么熟练地喂狼,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咱俩真是同命相连啊。”尤枝枝愁喜交加,“你初来乍到也不用怕,以后在府里,我罩着你,我就是你姐了,有我一顿饭,保管饿不着你。”
姐姐?
男娃诧异地看向尤枝枝,一双朱唇,语笑若嫣然,一举一动都似在舞蹈。
这种微笑,不张扬、不浮夸,却散发出一种温暖的气息,能够融化人心。
漂泊无依的心此刻仿佛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慰,所有的烦扰都能烟消云散,只留下宁静与安然。
男娃郑重地点了点头。
“走,咱们去东侧院。”尤枝枝拉起他跑动起来,衣袂飘飘,黑瀑如丝飞舞。他仿若看见一只九天凤凰,立于天地之间,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他轻捏捏地回握着尤枝枝。
推开门,尤枝枝拉他进院,叮嘱着,“在这里你不用怕,府里除了大人,其他人还算好相处,以后你尽量绕开大人走就是了,狼以后我来喂,你只管在院内玩。”
男娃点了点头,狼狗扭动着肥硕的身体,也跟着挤进院子。
“荷香,今天多备双碗筷,咱们院子里添人口了,以后,他就和我们一道吃。”尤枝枝对正在收拾饭桌的荷香说道。
她抬头看见两人一狗前前后后进门,疑惑道,“这是?”
“这是我弟,叫……”尤枝枝顿在那,这才发现忘了问名字,“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娃瞳深如夜,只静静地站在那里,几片榆树叶打下的阴影斜斜覆在他的脸上,半掩不掩得有些模糊,说不出的萧索。
“你没有名字吗?或者不愿意提起自己以前的名字?”尤枝枝轻声问,见男娃不语,拍拍他的手,
“不想提咱们就不提。把之前那些都忘了吧!呃……那也不能没有名字啊!要不,我给你起个吧,你以后就叫……昙花怎么样?”
“都说男娃取个女娃的名好养活。”尤枝枝甚是满意,忽得来了兴致,指着狼狗,“它叫旺财。”
昙花?旺财?
怎么说呢,这名字,好土!
可姑娘喜欢,荷香硬生生咽回了话。
昙花脸上终于露出了丝丝缕缕笑意。
细长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一双眼睛像朝露般清澈,嘴唇粉嫩,皮肤白皙,头发简单得束起,额头上还有好看的美人尖,
虽是个男娃,却已初显清雅俊秀的模样,日后长成了,定是个谪仙下凡般的人物。
荷香想起今晨姑娘走时说的话,问,“姑娘,看您心情不错,是早晨说的事成了吗?”
“没呢。”不仅没成,还差点被丢进狼窝里。
不过,添了人口,她心里喜欢,暂时将这事抛到脑后。
这事还能怎么办?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呗!
这时,总管家来请她布菜,尤枝枝才想起还有这个差事,撇了撇嘴应了。
临走前,她嘱咐道,“昙花,你先和荷香姐姐在这里,我要去侍候大人吃饭,一会我便回来,咱们一起吃。”
尤枝枝捧出个点心匣子放到昙花怀里,“这是我前些时候做的一些零嘴,有果脯、肉干、荷花酥,你先垫着肚子。”
昙花乖顺地点头,拿起一个果脯塞进嘴里,入口甜软,好吃。
尤枝枝进屋的时候,玉枢和东方溯正在商议什么事情,见她进来,瞬时收了声。
这是故意避着她呢!
可她并不在意。
她只想希望东方溯快点吃,吃完她还要回东侧院陪昙花吃饭呢。
这顿饭明显吃得急了些,
等东方溯擦了擦嘴,说“撤了”后,尤枝枝迫不及待地跑出了西膳堂。
东方溯眸色深了一层,扔掉帕子,胸口闷闷,显然自己又被忽视了。
“她今日又在耍什么花招?”东方溯问。
方一将尤枝枝认了昙花当弟弟的事情如实禀告。
东方溯嘴角微微抽动,“昙花。旺财!姐姐?”
这都是什么辈分、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
那可是他驯了两年的狼狗追风,怎么就成了招财的!
还有,这个亲也是随便能认的。
“大人,需不需要我提点尤姑娘,离那位远点?”玉枢问。
“不必。”东方溯嗓音沉闷冷清,“他被带回来后一直闷在院子里,只要能解闷,狼狗或者她,有何不同。”
“只是他好像不愿意说话。”
“随他!”东方溯双眸似有犀利光芒闪烁,“盯紧了。”
“是。”他?还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