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三叔发难的时候,伯爵府刘大娘子正在家里办赏花宴,宴会还未开始,楚芳若便送信让东方毅在伯爵府假山后幽会,
伯爵府假山突兀嶙峋,曲径通幽,有多个或狭长或宽圆的小径通连,最妙的是假山底下有条小河穿流而过。踏入溪洞中,溪流淙淙,翠枝摇曳,乘一叶扁舟在此幽会,如果遭人撞见,只说是赏花悦景刚巧碰见,两边奔走离开,
实乃进退皆可的好地方。
东方毅站在溪边一块滑溜溜的石头上,那里被踩磨得十分平整光滑,常有人站。
见楚芳若的扁舟划过来,东方毅扇子扇得急躁,催促着,“这里这么多人,有什么要紧事非要见一面,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好几日见不着东方毅的楚芳若本就攒了一箩筐委屈与思念,听见这话,扒皮剥壳只剩了不忿,
“你如今就不想理我了是吧?想过河拆桥!”
见他避之不及地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翡月湖的事情你也有参与是不是?”
“我的祖奶奶,小点声!”东方毅“啪”得合了扇,跳上扁舟,小船摇晃,东方毅拉着她坐了下来。
楚芳若扯掉东方毅捂着她嘴的手,“让我不要再管东方溯的事情,你去他府上打探消息,打探到什么了?是与他府上的通房婢女打得火热吧!”
东方毅皱紧眉头,想再用哄骗吓唬的老一套,“你在东方府上放了多少眼线?他那么机谨,如果被他发现了……”
看来得找人看住她。
“怎么?只准你放,不准我放!你是怕我把你牵扯进来,暴露你的眼线吧!”今日的楚芳若显然不吃他这一套。
东方毅机敏得很,即刻改变了策略,将白葱软手拉过来,“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卿卿,我只是怕你牵扯到自己。”
“而且,我去东方溯府上假意与他相交甚好,只是想打探他有什么弱点,这个你应该知道,那个通房,我怎么可能看上眼,我送她金钗也只是为了试探东方溯对她的态度。”
“好,那你说说试探出什么了?”楚芳若拍开他的手,公事公办道。
“飞翼应该都禀告过你了,那个通房是东方溯的弱点。”东方毅自觉讨了没趣,双手转而理了理湖蓝印花裙边。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你这些天又做了什么?”
东方毅闭而不语,心底燃起些许不耐烦,他喜欢听话的女人,楚芳若于他而言,只是被他抢来的东方溯的女人罢了。
楚尚书是太子太傅,为人刚直,不可能为他所用,事成之后,楚芳若如果听话,纳进门当个妾室也可,如果不听话,她只能随她迂腐的爹,随太子一党化成一堆枯骨。
“你什么也没做。”楚芳若仍在不依不饶,“如果不是我将这事告知父亲,让他与东方府交涉,你是不是打算什么都不做!等到东方溯到楚府行纳采之礼。”
“你!”
扁舟缓缓行进一处溶洞之中,洞中光线昏暗,虫蚁毫不避讳地盘旋出没,像极了东方毅阴暗爬行的内心。
东方毅当日在中书令府听说三叔传唤东方溯的事情,就猜测到是楚芳若所为,没想到今日三叔去中书令府也是她做的好事。
让飞翼如实禀告楚芳若只是为了铺垫所用,这女人竟然大胆到自作主张!
棋子就应物尽其用,东方溯只是小卒,太子才是他们要扳倒的。
如果因为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坏了他之后的计划……
扁舟缓缓使出溶洞,阳光骤洒,东方毅袖袍中攥得青筋暴起的双手陡然松开,阴鸷的眼眸转而温柔,
“我怎么可能让你……你一直知道我的,东方溯抢了本属于我的一切,让原本青梅竹马的我们被迫分离。你怎么忍心拿这些话伤我。”
“我就罢了,主要你,你为我实在付出了太多,我绝对不会辜负你。”
东方毅一双桃花眼弯出可悲可泣的弧度,眼中凄凄,尽是深情,“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东方溯的一个弱点,怎么能轻易放过。只是你这样贸然出手,三叔只会把小通房赶出府,息事宁人,伤不到东方溯半分。”
“那怎么办?”楚芳若渐渐被他的说辞吸引
“我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只需要卿卿你帮个小忙。把那个通房约出来。”
东方溯顿在这里,面露难色,“只是,缺个像今日这样的场子,越多达官贵胄在场,东方溯出点什么岔子便就无法辩驳,到时候治他一个私德败坏,楚尚书素来注重礼教,必定面呈官家,要求退婚。”
“可是,不是一般的赏花会、游园会东方溯都参加,连我也请不动他。所以,我一直在等,等一个机会。”
“这有什么难的。”知道东方毅为了他们俩的未来努力谋划,楚芳若打开心结,主动包揽,“半个月后,我父亲寿辰,太子、二皇子肯定前来道贺,东方溯也算父亲的学生,他定会来。”
“不可不可,不能把你牵扯进来。”东方毅连忙摆手,做起了欲拒还迎的把戏。
楚芳若拉住东方毅的修长的双手,“我已经进局了。只要能与他一刀两断,这算得了什么。”
东方毅顺势将她揽入怀中,“卿卿,还是你好,真是替我解决了大问题。”
东方溯,半个月后就是你的死期!
而此时的中书令府里,东方溯美人在怀,全然不知一场阴谋正在悄然酝酿。
他目光如电般凝在尤枝枝身上,冷漠中不掩狡黠,宛如一只伺着猎物的狐狸。
两人全然无视绿了脸的老夫子!
“光天化日,成何体统!”东方三叔右手因愤怒打颤,指着面前一对男女,强压着怒火,吼道。
尤枝枝仿若现在才发现三叔在场,转眸看向他,使劲眨了眨大眼睛,写满了做作的惊讶,“大人,这是哪位老夫子,怕是从古墓里爬出来的吧。”
“你听他说什么了吗?光天化日?成何体统!”眉间秋水微动,尤枝枝纤手未抬,薄纱掩唇嗤笑,“可是我们这是在自家庭院里啊!他误闯了进来,倒是怪起我们来了。”
就是这种倒打一耙的招式。
东方溯静静看她演戏,倒深以为赏心悦目。
“放肆!”东方三叔愤怒的脸扭曲成暴怒的狮子,温文尔雅惯了的面庞骤然发怒尤为狰狞。
站在一旁的玉枢见场面逐渐失控,好心提醒,“这是御史中丞大人,东方家的三老爷。”
尤枝枝看看东方三叔,又看看东方溯,赶紧从东方溯怀里跳了出来,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张得好大,佯装吓得够呛。
可她演技实在太差了,蹩脚得比朝堂上的红木柱子都差。
那些柱子还知道假撞的直接撞死,真撞得只撞晕作罢。
她却是使了十成十的力道,火烧得旺却不烫手。
东方溯忍不住笑了,眼神中藏了七分深意,三分宠溺。
尤枝枝骇完,方觉需要磕头告罪,这才“扑通”跪下,轻车熟路道,“三老爷恕罪,奴家也只是想尽了侍候大人的本分。”
“哼!本分!”三叔东方瑞元惯会对付磕头赔罪的,压住了火,恢复了刚正刻板的御史中丞的气势,字字铿锵训道,“主母未进门,勾搭主君,另主君沉迷女色,名誉受损,这就是你的本分!”
“真是不知廉耻!”
这是给尤枝枝定了性了。
只是,再没有其他的说辞了?
见他抬脚要走,尤枝枝哪肯放过这等机会。
她理了理薄袖,拈着细长刻薄的嗓子,“这样天大的罪过奴家可不敢领受。男.欢.女.爱本是再自然不过的,为什么在三叔这里倒成了不知廉耻?”
撅起的小嘴能挂住一把小油壶,低垂的眼眸里尽是促狭,“难不成三叔从未沾过女色?还是情意缠.绵之际,只要大念之乎者也,便不会愧对先生夫子的教诲!”
东方三叔哪里受过这种屈辱,涨得面红耳赤,愤怒像涨满河槽的洪水,突然间崩开了堤口,他怒不可遏地咆哮着,声音如沉雷滚动,传出去老远:
“来人,来人,将她、将她赶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