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梅园中格外安宁,梅园外面乱成了一锅粥。

这天比以往更加的寒冷,外出都离不开手炉,江缨便和贺重锦留在屋中包饺子。

贺重锦的厨艺极好,包出来的饺子浑圆均匀,花边也捏的漂亮,但江缨连炒勺都不曾碰过,浪费了不少面皮和馅料,都没捏好一个饺子。

换做是江夫人,就算没恼也定要苛责她两句。

贺重锦笑了笑,又擀出了五张饺子皮,亲自取出一张认认真真地手把手教她,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耐心。

男子大手掌心里包裹着比自己小了一圈的纤纤玉手,而纤纤玉手上托举着那个尚未包完的饺子。

心跳得很快,江缨脑子里被什么搅成一团浆糊,感觉到自己的心快要跳出胸膛了。

很快,一口锅大的蒸屉摆着满满登登的饺子,看上去整齐又可爱。

房门开了,夹杂着雪的风迎面刮来,白芍慌忙进来,又赶紧把门关上,隔绝外面肆意的风雪。

“白芍,打听到了吗?”江缨问道。

白芍用哈气焐暖冰凉的手:“打听到了打听到了,高府送来的那些聘礼,分文未动,连婚书都在呢。”

“怎会如此......”江缨思索道,“亲眼见证高烨为人,贺秋儿还不准备退掉这门亲事吗?”

“不止呢!”白芍越说越觉得离谱,“我还听说,高烨虽说要娶贺秋儿为正室,可钱晓莲也要纳为妾室呢!”

想着,江缨看向身边的贺重锦,那人依旧包着饺子 ,像是在听到一件最为正常不过的事。

“看来贺公子早就料到了,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贺重锦不急不缓地说:“女儿嫁高门,对父亲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之事,但时局不同,高府与贺府的事早已传遍,如果与高府断掉姻亲,闹得难看了些,高、贺两家生了嫌隙,我想父亲也不愿因此在朝堂之中官运受阻吧。”

“原来是这样。”

“更何况。”贺重锦继续道,“父亲宠爱窦三娘,兴许会理所应当觉得,男子纳妾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除了劝贺秋儿将错就错,嫁进高府,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这几日贺重锦未过问外面的事,想不到一切竟是了然于心。

上一世,贺秋儿同样嫁进高府,除了刚嫁时高烨来贺府一次,之后的每一次归宁,高烨便再也没有来过。

嫁给这样一个夫君,还和互看不对付的钱晓莲同在一个屋檐下,贺秋儿的日子怕是比上一世还要不好过。

饺子下了锅,起初都沉入水底,后来飘飘浮浮的地来到了水面。

江缨端着盘子,看着贺重锦将锅中浑圆的饺子打捞上来,那骨节分明的手全然不像是一双会做饭的手。

“缨缨,我们静观其变。”

翌日,雪停已久。

高侍郎和高夫人带着高烨亲自登门贺府,与贺尚书商议这门亲事。

正厅之中除了贺夫人和贺尚书,再无其他人,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贺重锦与江缨才姗姗来迟。

只见高侍郎高竟对高烨怒声道:“逆子,还不快点跪下!”

高烨在家中挨了那么多的板子,屁股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一瘸一拐的,迟迟没能跪下,最后高竟身旁的两个护卫亲自动手,才将高烨强行按了下去。

“道歉!”

高烨看了一眼向来疼爱自己的高夫人,结果高夫人冷了心肠,没有任何要求情的意思。

“贺尚书,贺夫人,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住秋儿,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有第二次了。”

江缨听白芍说,宫中士兵的棍子与普通家宅的棍子粗,力气也比家丁大了不少,高烨就这样被绑在了城门前,足足打了那么多棍子,可想而知又有多疼。

贺夫人依旧板着一张脸,手中的念珠转个不停:“高侍郎,这是何意?”

高侍郎的怒色消散,转而向他们赔起了罪:“贺尚书,贺夫人,我与我家夫人商议许久,错在烨儿,是我们教子无方,才让他犯下了弥天大错。”

“是啊。”贺夫人也跟着道,话里话外都难以掩饰的恳求,“你们家的秋儿是个好孩子,我与老爷希望把婚期提前,让她能够尽快地嫁到高府来,享受荣华富贵。”

这时,始终沉默的贺重稳稳开口:“不知高府想把婚期定在何日?”

“明日。”高侍郎回答,“明日高府就会八抬大轿,将贺秋儿迎进门,贺尚书且放宽心,以后我定当视贺秋儿为己出,不会让那个钱晓莲骑在她头上半分。”

看来,高府担心贺家临时反悔,所以想要贺秋儿赶紧嫁过去,让木成舟。

贺夫人闻言,难得露出笑脸:“高夫人说得是哪里话,我们既然答应了这门亲事,就万没有更改的道理,贺秋儿嫁到贺府,我和老爷都是信得过的。”

贺尚书道:“如此,那就将婚期提前到明日,高大人,高贺两家联姻,以后要多多帮衬才是。”

高竟答:“那是自然。”

贺重锦和江缨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江缨看向周围,突然说道:“奇怪,从进门就不见窦姨娘呢?她去哪儿了?”

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下一刻,窦三娘冲进了正厅中,衣袖被家丁扯碎,头发凌乱的像鸡窝,脸黑一块白一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苦苦恳求着:“老爷,不能将秋儿嫁过去啊!以高烨的为人,老爷怎么忍心将秋儿嫁过去受苦呢?!”

贺夫人当即怒道:“我不是命人将她关起来,好生看管了吗!”

家丁一边拦着窦三娘,一边赔罪道:“夫人息怒,我们原本将门上了锁,谁知姨娘在屋里放火,我们打开门想救人,然后就........不过夫人放心,大小姐和二小姐都还关着呢。”

“老爷!”窦三娘又是哭又是嚎,曾经招人恋爱的仪态荡然无存,“老爷,我求求你了,秋儿好歹也是你的女儿,你不能将她嫁给高烨啊!那分明就是个衣冠禽兽,把秋儿嫁到高府,指不定要受什么苦呢!”

虽然明知道自家儿子是个什么货色,可听了这话的高夫人还是把脸拉了下来:“我们家烨儿好歹正经八百的读过书呢,窦姨娘,天底下的男子谁不犯错?再怎么样也没你嘴上说得那么不堪。”

若真要论起来,高夫人打心眼里瞧不起这青楼出身的窦三娘。

家中其他儿子娶妻,娶得大多都是嫡女,偏房的妾室虽为庶女,生母的身份都不低。

要不是看在贺重锦得了皇帝的赏识,前途有望,她是绝对不会让贺秋儿嫁到高府做正室。

贺尚书脸色铁青,经历此事后,他当然知道高烨的为人,可即便如此,却还是道:“刚才高烨已认了错,此事就这么揭过去了,而且,秋儿是庶,那钱晓莲是嫡女,能有这门亲事,求之不得啊。”

他这话,虽然是说给窦姨娘听得,但实际上是说给高侍郎和高夫人听的。

窦三娘瘫坐在地上,同床共枕了半辈子,她当然了解贺尚书,知道他是下定了决心要把贺秋儿嫁过去,便凄声哭了起来。

待高府人走后,她的哭声依旧没停,贺尚书才对窦三娘道:“是一门亲事重要,还是你夫君我的官运重要?没有这个尚书之位,她哪里会能嫁入高府?你还不知满足!?”

窦三娘哭得更大声了,一边哭一边扇自己的嘴巴:“造孽啊!我窦三娘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嫁到高府做正室!这门亲事亏了贺秋儿吗!”贺夫人拍案而已,已然是被这窦三娘惹怒了,“算起来,要怪就怪你,说贺重锦与侍女私通,才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她不嫁,由不得她!”

以前都是窦姨娘朝他们煽风点火,风水轮流转,是时候出口恶气了。

于是,江缨说道:“窦姨娘还是放宽心为好,如果父亲退了贺秋儿的亲事,她想要在汴阳城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君,怕是很难了。”

话说得不多,归结起来,不过是一个认命二字。

事已至此,窦三娘还是不认,让贺秋儿嫁给高烨,她怎么忍心啊!

“老爷......”

她还想替自己的女儿转圜,谁知贺尚书直接暴怒,一把将窦三娘推在地上:“够了!一个庶女嫁入高府,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高侍郎在朝中根基颇深,我从五品站到这个一朝尚书的位置岂能容易!得罪了他,难道你真要看着贺府就此倒势吗!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尚书之位尚书之位......你眼里就只有尚书之位!”窦三娘嘶声力竭,“贺秋儿就不是贺府的长女了吗!”

贺尚书再也无法直视窦三娘这副泼妇的样子,印象里她一直美艳动人,说出的话都是他爱听的,现在为了区区一门亲事,就发了疯似的不管不顾。

“来人。”贺尚书道,“把窦姨娘带到柴房,贺秋儿嫁到高府前,一刻都不能放出来。”

哭天喊地的窦三娘被敲晕后,整个聒噪的正厅顷刻间清净了不少。

贺重锦起身,语气温和有礼,拱手朝贺尚书拱手道:“恭喜父亲,得偿所愿。”

说完,他回头看向身后坐着的江缨,笑容逐渐绽开。

这一刻,江缨算是彻彻底底看清了她的夫君贺重锦。

对待她时,贺重锦就像一只温和无害的羊羔,实际上,他的内心却是实打实的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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