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变故突然，让江游一愣。
少女面色冷凝，不像无中生事，江游停了下来，静观其变。
面前的那名无清宗弟子被剑指着喉咙，举起双手，慌乱不解：“你们是宗内派来的吧，我是林岳啊。”
少女蹙眉，似有松动，不过没放下剑：“你如何证明自己是林师兄？”
江游微微扬起眉梢。
……师兄？
林岳动了动手从腰间摘下玉牌，朝江游扔了过去，“师妹，这可是咱们宗内给每个弟子独一无二的玉牌，每一个都有宗内独门秘纹，输入灵力一看便知。”
这玉牌他们两个人也有，江游输入灵力验证了一下，确实是真的没错。
他朝姜栀点了点头。
持剑的姜栀打量了他片刻，目光放松了下来。
她放下剑，语气歉疚：“抱歉林师兄，冒犯了。你进城之前跟我说魔物惯会伪装，让我小心行事，不要相信任何人。”
江游一顿，目光看向少女。
林岳眸光晃了晃，摇头，缓声：“无碍，师妹谨慎些是应当的。”
“不过事情紧急，你们二人还是赶快随我来吧。”
姜栀轻轻眨了眨眼，天真般问：“师兄这般着急，不知里面是出了什么事？先行告知一下情况，我们两个也好做些准备。”
林岳：“我和他们刚进入城中不久就遭到了厉害魔物偷袭，我昏迷了过去，再醒来时寻找了一圈，发现他们被那魔物囚禁了起来，我一人之力无法打开囚笼，便逃出来寻求援助了。”
“所以师兄便让我们同你进去救人？”
姜栀抬眼看着他，语气有些害怕：“诚如师兄所说那魔物如此厉害，连师兄们都不是敌手，我们两个人进去不过也是无端送命呀。”
她摸出一张符，手指轻轻摩挲，点亮，嗓音轻软：“林师兄，我已经点了灵符求助，我们还是在此等师叔们前来相助吧？”
林岳语气有些急切：“师妹，事态紧急，人命关天，万万不可坐以待毙，等师叔们到来就来不及了。”
林岳向前一步，摊开手，面色严肃。
“我计算过了，我们三人合力便能打开囚笼，与诸位师兄会和。那魔物只是仗着偷袭才得了逞，到时我们齐心协力，便完全能将那魔物斩杀。”
姜栀捏着灵符，面色犹豫：“可是万一……”
“师妹，再不走就来不及……”
“啊啊啊——”
林岳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
少年手指抬起，灵符轰然燃起，从背后瞬间吞没了林岳整个人。
伴随着燃烧的噼啪声，熊熊蓝色灵焰中，他身体痛苦扭曲，面目狰狞可怖。
终于，一道红色的半透明烟状物从他头顶钻了出来，凝成气团，怪叫着正往城池中逃离。
少女指尖轻飘飘一点，灵符倏然展开，变为张开的灵力锁链，天罗地网瞬间将它封锁成球。
“江少爷，你还挺上道的嘛。”她笑眯眯的。
江游看着姜栀，一时有些语塞。
他就说无清宗成立不过百多年，她算是最早的那一批弟子，哪来的师兄。
还有他们分明今日刚到楼兰城，压根没有见过林岳。
……骗人的话真是一套一套的，防不胜防。
姜栀掂了掂红色灵球，“江少爷，你知道这玩意是什么不？我没见过这样的魔物欸。”
江游：“……”
他瞬间无语：“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用驱灵符？”
她那么自信地掏出灵符暗示他，他还以为她有把握呢。
“大差不差啦，能附身操控人的，无外乎就是魔灵之类的灵魂体，用驱灵符准没错。”
姜栀捏起封印灵球，透过月亮看，看到了浅红色中有一丝流动的暗红色，还有些黑色。
古怪的感觉传来，黏腻，阴冷，有些莫名的熟悉，姜栀耳鸣了一瞬，感觉像是要陷入其中。
她连忙掐了掐自己胳膊，挪开目光，奇怪：“不过这玩意好像不是魔灵。”
“确实不是魔灵，我刚刚将它祛除体内时没有感觉到一丝魔气。”江游附和道。
两人研究不出来个所以然来，姜栀又捏了张灵符再封了一圈，收好，打算回去再问问自家师父裴危雪。
两人看着倒地的林岳。
江游问出心中疑惑：“你是怎么一下就确定了他不是林岳？”
姜栀低着头，随口答：“因为他不认识我啊。”
江游一怔。
“他要真是无清宗的弟子，就一定不会过来向我求助了。”
姜栀抬眼，轻笑了一下，“你说是吧，江少爷？”
江游不禁抿了抿唇。
她这么说也……没什么毛病，他整日修炼，几乎没有闲余时间，也能听到她的传闻，更不用说其他弟子了。
资质奇差，百年筑基。
性格蠢笨娇纵，只不过仗着有个好师父，肆意妄为。
江游检查了一遍林岳的身体，并无大碍，抬起眼来：“不过你既然已经断定他不是林岳本人，为何不直接让我动手？还要与他周旋？”
“想打听点信息嘛，毕竟我们现在对城内情况一无所知。”
“还有就是，”姜栀顿了顿，“魔灵性格难以捉摸，大多暴戾，有些发现敌不过时会操控宿主自毁同归于尽。”
“先前不确定是不是魔灵，要是他自爆金丹的话，以你的修为能护我二人周全，但附近城民全要遭殃了。”
江游意外，没想到她短短几息之间竟然考虑到了这么多。
传闻不可尽信。
他想。
喂了丹药，昏迷的林岳很快清醒了过来，睁开眼，对上了江游的视线。
“咦，江师弟？”
江游抱着剑，凉凉地应了一声。
林岳坐起身，吃痛地捂着后脑勺，“江师弟，我这是在哪？”
他扫了一眼周围，看到了姜栀，眼神微变，略过了她，继续看江游。
姜栀淡定朝少年比了个手势：看吧，这才是本人。
江游：“……”
她倒是一点都不生气。
江游目光挪向林岳，语气冰冷：“你被操控了，说说，你进城之后发生了什么。”
林岳讲述了一遍自己进城的经过，令两人惊讶的是，竟然跟先前的‘林岳’说的情况一般无二。
林岳说着就回忆起了全部，神情紧张起来，“我们都低估了里面的危险程度，这里面的魔物远不是我们能敌的，赶快请师叔们下山。”
江游看向姜栀。
如果他没记错，她一早就燃了通讯符。
“情况如何？”
姜栀靠着树，看着远处黑暗的城池，忽深沉道：“江少爷，你这一辈子有没有为别人拼过命？”
江游：“……？”
“好，没有是吧。”
姜栀回头：“现在你有这个机会体验了。”
她晃了晃两指之间夹的通讯符，“方圆百里被设下了魔族结界，隔绝了一切通讯。”
江游：“……”
江游刚要开口，问她：那我们现在要如何？
林岳出声，语气慌乱：“那怎么办！？”
“联系不上宗内，我们根本敌不过啊。”
江游身形一顿，这种问题他怎么会下意识问姜栀？
他分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目光已清明，少年站起来，手扶在佩剑上。
剑柄上暗红色的珠石映着月光，泛起光泽。
“我去城中，你们在外守着城民，想办法传讯求助。”
姜栀把灵符收回袖子里，“我和你一起。”
江游不赞同地摇头，还没说话，少女丢下话。
“我跟城民沟通过，熟悉城中布局，由我跟你去，能省下你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搜寻的时间。”
她说话有条有理，分析：“另外，江少爷，你好像不太能第一时间分辨他们有没有被操控。”
“你想，若是你以为的师兄，走着走着，忽然给你一剑，你该当怎么办？”
江游沉默了片刻。
“走吧。”
林岳叫住他：“对了师弟，城中到处都是迷雾阵法，若不小心陷入其中便难以辨别方向，不过我有一法可解。”
他抬手唤出一只黑猫，在树桩上站定，“这只灵物可指引方向，我方才就是靠着它走出来的。”
林岳将黑猫给他们后就去和城民区域的弟子回合了，要将出事的消息带给他们，一同想办法解决。
姜栀对毛茸茸没有抵抗力，看着树桩上的一团黑猫，毛发发亮，油光水滑的，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
她半蹲下来，伸手把它抱起来，小小摸了一下尾巴，放到肩上。
黑猫看了她一眼，又垂下脑袋。
蜷了蜷尾巴，动作悠然。
江游微微瞥她一眼。
她好像很喜欢这种柔软的生物。
包括他的灵宠，来的路上一直揉它的毛，还要抱着它睡。
楼兰城整个被黑雾笼罩着，魔气大盛，远远看着已经令人觉得十分不舒服。
姜栀修为不高，难以抵抗魔气入体，所以他们需要在十二个时辰内解决。
楼兰古城建筑奇特，巷弄曲折。
城内迷雾横行，而且果真有迷阵，好在有黑猫在，站在姜栀肩上，懒洋洋地搭一下尾巴，给他们指路。
两人在城中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时不时会撞到没有智力只知道杀戮的低等魔物。
姜栀根据先前跟城民交谈得知的信息，判断他们在城中的位置，“我听一些人说，魔潮开始之时，他们并未睡着，察觉了有异象发生。”
“天空之中出现了一道黑色裂缝，不过很多人只以为是天太黑，自己看错了。”
姜栀捏着个本，在纸上画着路线，最后一拍笔，“按他们的话总结，裂缝的位置差不多就在城主府附近。”
江游一剑清理掉扑上来的魔物，“还有多远？”
姜栀咬了咬手指，“如果是城主府的话，那离我们很近了，拐过前面那个弯就是了。”
“但是我总觉得……”
“觉得什么？”
姜栀抬起眼来。
“我们这个城，进得是不是有点太顺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