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时候的东北人来说,除了回民区那边儿,很少有人喜欢吃牛羊肉,牛肉太瘦了,肥的地方跟羊肉似的又膻又腻口,并不受欢迎。
这会儿又过了午饭饭口,国营饭店也不能多收,毕竟,御马镇本身不大,下午各个村子的马车也都回走,晚上吃饭的人并不多。
回民区那边儿,这个点儿也早就过了买肉的高峰期,要配送也有限,这天儿也搁不住,到了明儿早上,这肉肯定就坏了。
叶知秋点点头道:“也行,那做了肉干给亲戚们都邮过去些,出任务的时候带在身上,要是不方便做吃的的时候,正好能用来顶饿。”
蓝海生对那个村长开口道:“行了,那把肉剔一下上称吧,我们直接给包下来了,不过这事儿还请不要对外说出去。”
他们买了这么多肉,虽然本就是不要票的病牛肉,但人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弄了这么多肉又不分给别人,肯定是有眼气的,虽然他们不怕,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避免的麻烦还是尽量避免吧。
对面马车上的几个人赶紧表态,这本就是帮了他们大忙,哪能给他们没事儿找这个麻烦?都表示,不管谁问都是给了肉联厂统一分配了。
等大家都表态之后,对面大队长一边示意人卸肉,一边又道:“你们买了这么多肉,这牛头、牛尾,蹄子下水的,俺们就当搭头给你们了。”
蓝海生一听,这个高兴,这头蹄下水的可都是好东西,尤其是牛肚跟牛百叶,凉拌还是涮火锅可都是好东西,小秋最喜欢吃百叶沾辣根了。
当即,他拆开一盒当地产的最好的烟生命源,也叫人参烟,一家分了一根儿,这可是带过滤嘴儿的,这把这几个平常就抽烟袋锅子或自己卷烟丝的老烟民喜得,赶紧用鼻子深深的闻了一下,这才小心的点上吸起来。
肉剃好上称之后,对面给找出来两个麻袋帮着把肉都装好,然后放在不显眼也不怕脏的地方,省的被人给看着了。
骨头、内脏跟大牛头之类的分别放在了两个筐里,然后挂在车子外边儿,没办法,内脏这玩意儿实在太臭了,尤其这头牛本身还是吃下去钉子把胃给刮开了,肚子里的脏东西都倒灌出来过,就更臭了。
叶知秋二话不说,拎着自己的自行车跳下牛车,然后抱着林子轩坐在自行车后座,离得远远地,火龙看看蓝海生,又看看飞虎,果断也跟着跳下牛车。
老牛头一看,哈哈大笑了起来,还不忘回头嘲讽蓝海生跟飞虎道:“啧啧,你们这也不行啊,直接被家里娘们给抛弃了,不像老头子我,在家从来说啥是啥,没人敢反驳。”
蓝海生都被气笑了,心说,我老婆我是真惹不起,还能被你个破老头给欺负了?当即也不客气道:“谁顺着人家说不是说啥是啥,对了,大壮它们最近又给您老让了几回窝了?”
老牛头有着东北老爷们特有的那种毛病,在外边儿贼能吹牛皮,恨不得把自己吹的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那媳妇儿都被他管的服服帖帖的,其不知,大多数都是怕老婆的很。
就像老牛头,别看他这会儿说的自己跟家中主事儿人一样,其实一回家就蹲一边儿,要不搓麻绳或编筐,要不就老实的坐在炕头抽烟,绝对不会跟他老伴儿唱反调。
要不,惹急眼了,直接就能被老太太给撵出屋去,又害怕被儿子儿媳妇发现丢面子,也不敢去儿子屋或者柴房,就对外说是惦记老牛看看去,白天的时候看着打蔫儿,他不放心,晚上就跟老牛在那边儿对付一宿。
这事儿,一回两回能蒙过去,时间长了,大家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尤其,这老牛婆子还是非常特别的一个人,她有文化,据说早前还是大户人家的女先生。
她是这年代少有的那种好婆婆,她觉得女人不容易,平日里,儿子夫妻拌嘴打架,她从来不管,闹腾狠了才会过问,也是非常公平的处理,要是儿媳妇的问题,她就直接给出意见,至于儿子接受不接受她就不管了。
要是她儿子的问题,那就直接罚他跟老牛头一起住牛棚去,这叫子不教、父之过,被连累的老牛头肯定是要好好教育不孝子的。
老牛婆子不仅没有磋磨过儿媳妇,等俩儿子都结婚后,她就直接跟老牛头商量后给分家了,让他们自己管自己的小家,她跟老牛头就搬去了牛棚住。
反正,牛棚的牛都归他们两口子照看,大队就把牛棚边儿上搭的一间半房给了老牛头休息用,毕竟,有的时候牛生病了或者揣崽子了,都得人跟着黑白照顾,能不给搭个休息间儿吗?
这周围的大队都是这么安排的,至于小说中的,下放人员被安排在牛棚改造,真没有,至少这J市周边村镇都没有。
因为,一个是牛棚是绝对好地方,牛精贵,牛棚盖得比一般人家都好,怎么可能把这样好的房子给改造的坏分子住?
再有,这牛棚边儿上的房子,盖起来就是为了照顾老牛,必须有经验的人才行,最主要的是,下放人员到底是犯了什么错都不知道,也不知根知底儿的,他们万一存了报复的心思害了老牛,他们跟谁哭去?
所以,一般遇上下放的人员,村里一般都是直接把他们安排去村子周边,远离村民的废弃房子里自生自灭,除了每个月下达PD任务或者到了规定的检讨反思的时间,才会被拉到晒谷场走个过场。
老牛头一听蓝海生这么说,他也不生气,他惧内吹牛皮这事儿又不是秘密,于是,他干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道:“你个小年轻知道个屁,过日子就得找个能掌舵的才轻松。”
想了想,他又坏笑的说道:“嘿,爷们,老头子我看人准着呢,你小子也不是个能直腰的,也不用在这儿笑话我老头子,咱们啊,半斤八俩吧。”
飞虎跟火龙被造梦之后,明显更加聪明了,人说的话,它们都听得懂,这会儿看着两个怕老婆的男人互相伤害的挺来劲儿的,当即翻了个鄙视的白眼儿又趴下了。
蓝海生正要回怼老牛头呢,正好给看到了它的表情当即不干了,顺手在狗头上撸了一把后笑骂道:“你寻思着你能好到哪儿啊?还不是一样被媳妇儿抛弃的命?”
飞虎甩掉脑袋上的爪子,鄙视的看了一眼蓝海生,然后又看了看两只后腿儿站在斜梁上,前爪子搭在车把上的火龙,给了蓝海生一个学着点儿的眼神之后,趴在鹅毛口袋上低声的呜呜了两声。
然后就看到,火龙转过身,嗷呜两声,接着就直接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三两下跳到牛车上,先是用脑袋拱了拱看着就没精神的飞虎,接着又帮着一顿舔毛。
飞虎也歪头帮着火龙回舔,偶尔发出明显是安慰的叫声,就这还不忘抽空给了蓝海生一个学着吧的眼神儿,直接把蓝海生给看懵了。
就连老牛头都看得目瞪口呆的,嘴里喃喃的说道:“娘的,老子都是摸索了半辈子才学会示弱的,这狗竟然早早就会了,这得少吃多少亏啊?”
叶知秋看着傻愣的两个男人,笑的不行,不过,看着前边儿就是大上坡了,忍不住开口提醒道:“牛大爷,要上坡了。”
老牛头这才回过神儿,老脸忍不住就是一红,要不是这老伙计道都走熟了,自己差点儿就把车给敢壕沟里去,那可真就丢人丢大发了。
他们到村儿的时候,正是上工的时候,那些喜欢说八卦的大妈们,还在地里磨洋工、混公分呢,所以,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人,老牛头直接帮着把牛车给赶上了缓坡,到了叶知秋他们家。
蓝海生特意给割了一块儿牛肉,又把拆开剩下的半包烟都给了老牛头,老牛头跟他们都混的熟了,也知道他们是诚心诚意的给,不玩儿虚的,也不差这点儿东西,也就大大方方的接了。
这老牛头平日里可是没少帮他们,不说来回进城办事儿的时候帮着给捎东西,就是他们没来之前,蓝海生那破身体,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好几次烧的厉害都是人老牛头五更半夜爬起来套车给拉市里医院的。
送走老牛头,他们回了院子,小院子已经收拾的利利索索的,因为他们给的工钱高,遇上蓝海生过来的时候还会拜托大队长家的赵婶子给煮些绿豆糖水。
这边儿的汉子都是实在的,也没啥能报答的,除了加把劲儿帮着早点盖好、盖得结实点儿之外,也就是趁着空闲的时候直接帮着把前后院儿都给备出来。
蓝海生指着整齐的地垄道;“赵婶子还有牛大娘,都给拿过来不少自留的种子还有育好的菜苗,然后还顺手帮着给咱们种上了。”
叶知秋感叹这时候的人的实在,又道:“呦,那到时候可得好好谢谢大伙。”
蓝海生摆摆手道:“不用刻意去划清楚了,人情必须有来有往才能慢慢处起来,以后有都是机会慢慢还。”
叶知秋并不擅长处理这些人情来往,自然是蓝海生说什么就是什么,她现在得赶紧开始跟蓝海生先把牛肉以及那些头蹄下水处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