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义飞看了一眼魏云裳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默默叹了口气,语速飞快地把自己刚打探到的消息一一道来。
“庄子里的青壮都出去了,只剩几个行动不便的老人和一个妇人看着一帮孩子。”
“小的盘问了一遍那个妇人和几个老人,说是前天有一伙人贩子从周边几个庄子上拐走了七八个男孩子。”
“正好有一家丢了孩子的人家隔壁有个邻居在京城当捕快,当天正好回家探亲,发现这事儿后立马就报了案。”
“也许是因为发现的早第二天还真查到这一伙人贩子的一个据点。”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前一天夜里,人贩子藏匿的那个院子起了火,还烧伤了两个人贩子。”
魏云裳觉得胸口仿佛压着千斤巨石,几乎无法呼吸:“那孩子呢?!”
伍义飞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老天爷啊!为什么那群人贩子这么凑巧偏偏这个时候做案?
为什么刚才不是大哥留在那里盘问?
伍义飞哪怕心里再不愿意,也只能接着说出这个最糟糕的消息。
他咽了咽口水:“还在院子里的两个孩子没受伤,其他孩子早早被运走了,官府正在追查,只是……大少爷不见了!”
魏云裳脸色极差,身体晃了晃几乎有些站不稳:“什么叫……不见了?!”
碧玉担忧地上前扶住她,却发现她的手掌一片冰凉。
她忍不住鼻子眼睛发酸发烫,强忍着才没有落泪。
眼看着就能光明正大过上好日子了,大少爷和夫人怎么这么命苦?
“夫人!你没事吧?”
魏云裳稳住身体摇摇头,冷冷的目光望着伍义飞。
伍义飞语气低沉了两个度:“更具体的那两个妇人也不知,只知道人贩子说大少爷没被运走。”
“但是人也没在那院子里,都猜大少爷是不是趁着起火逃了出去,现在庄子上的人都在外面找大少爷。”
魏云裳咬着牙根,脑子里闪过无数曾经看过听过的,那些据说连嘴巴最紧骨头最硬的特工都扛不住的酷刑。
她要去找那些人贩子!
她推开碧玉扶着她的手臂,脚步坚定地爬上马车。
把手.枪收回老宅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她推开车窗:“去找那些人贩子和见过小平安的孩子。”
碧玉立即跟着爬上马车,伍德峰兄弟也马上各就各位,准备出发。
魏云裳的目光转向一旁低着头仿佛羞愧于见她的两个小丫头。
“让庄子上的人继续找人,只要没找到就一直找,地里的损失算我的,出去找人的每个人一天十个大钱,回来之后来宅子领。不管是谁,只要找到人就赏一百两银子!”
两个小丫头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瞬间决堤,抽泣不止,看上去仿佛下一秒就要上不来气似的,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只能用力点头。
魏云裳不再看她们,眼睛望着被云层遮住的太阳微微眯起,仿佛一头嗜血的怪兽从深渊中探出了一只利爪。
因为离京城有些远,报案的人去的是最近的县城,因为盛产菱花而闻名的菱花县。
好在因为离京城不算太远,菱花县的官府办案能力还算不错,这一伙人贩子一个不落全都抓住了,这会儿都关在府衙的牢房里。
人贩子一旦抓住刑罚最低也是流放八百里,多半都是累死或者病死在路上。
所以魏云裳一说自己是丢了孩子的苦主,又给看守的牢头塞了银子之后,十分顺利地见到了人贩子。
头发斑白的老牢头掂了掂银子的重量,咧嘴笑了笑。
他干了大半辈子牢头,见多了这种私下来找囚犯发泄怒气的苦主。
本来就是罪大恶极的恶人嘛,挨两下拳脚怎么了?只要钱给到位,他能亲自动手帮动刑!
他打开牢门上的锁,笑得露出一口老黄牙提醒道:“昨天咱们大老爷用了大刑才撬开这帮杂.种的嘴,如今好几个已经半死不活了,可不敢再下重手啊!”
碧玉看了一眼完全没把这话听进去的自家主子,朝牢头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们就问几句话,不会惹麻烦的。”
牢头拎着锁头背着手慢悠悠出去了。
今年没什么大案,牢房里除了那伙人贩子就剩下魏云裳一行。
魏云裳眼睛死死盯着牢房里或坐或躺,身上都是血痕,看着他们面露恐惧的五个人贩子。
中年模样的四男一女,跟庄子上的穷困佃户没什么太大区别,单看面相都是老实憨厚的。
只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长得像个好人,内里却烂透了。
魏云裳带头走进牢房,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只地上铺了薄薄一层干草,不知用了多久已经结成一块,还发黑发臭。
血腥气与腐臭味扑面而来。被吸引过来的大头苍蝇围着几个人贩子转悠,不时停在他们还在渗血的伤口上,不知在上面留下了多少虫卵。
也许用不了几天,伤口上就会出现白花花的在腐肉上蠕动的蛆虫。
魏云裳想象着几天后会出现的一幕,内心却毫无波动。既没有觉得痛快,也没有丝毫不忍。
她整个人好像都被一层厚厚的寒冰给覆盖了,与外界的接触无论是行动还是情感都隔了一层,仿佛游离在世界之外。
看到她如此冷酷的表情,再看她一步步逼近,人贩子里年纪最大还能自己坐着的男人顿时有些崩溃。
他痛哭流涕起来:“饶命啊!饶命!该招的昨天我们都招了,那些人和我们不是一伙的,我们是真不知道他们会把孩子卖去哪里啊!”
其他四人也跟着哭求,还能坐起来的更是直接跪在地上用力磕头,没几下额头就肿起一个大包。
这些昨天都招了,破罐子破摔,能少受一份罪也是好的啊!
魏云裳对此充耳不闻,她冷静地走到人贩子里唯一的一个女人身边,一脚踩在她肿成紫萝卜似的手指上。
“啊!啊啊啊!”本来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女人差点痛得跳起来,只可惜她腿受了伤起不来,只能在地上翻滚。
其他几个男人明显和她关系不浅,都露出不忍的表情。
最年长那个还急地扑在地上朝这边爬了几步,被伍德峰拦了下来。
伍德峰看着魏云裳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有些不忍:“夫人,让小的来吧,别让他们的血脏了您的鞋!”
魏云裳摇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人贩子们,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舔掉裂口处渗出的一丝血,血腥味瞬间充满整个口腔。
“我只想知道失踪的那个孩子在哪里,他还……活着吗。”
人贩子们愣了愣,还是女贩子最先反应过来。
她如蒙大赦般又哭又笑:“活着活着!他肯定活着!吃晚膳的时候人都还在,一起火人就不见了,他肯定是趁乱逃出去了!人一定活着!”
其他人贩子眼中闪过一丝后悔,拼命点头附和。
魏云裳低头盯着她,不肯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你们有没有伤害他?”
女贩子毫不犹豫地摇头:“没有绝对没有!能留下来的都是上等货,要卖去大城的,我们连一点油皮都没蹭破他的!”
……上等货?她费尽心力养了几个月的小家伙啊……
魏云裳钩了钩唇角加重脚下的力道:“大城?是京城吧。”
女贩子眼神闪躲:“不是,是江南那边!”
一个五岁幼童千里迢迢从京城送去江南?当她是傻子?
魏云裳碾了碾脚下的手指:“我家孩子在高门大院里住着,丫鬟仆人看着,你们为什么会想到去拐他?”
十指连心,女贩子疼得说不出话来,倒在地上,这回真的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被伍德峰拦住的男人泪流满面地扑在地上磕头。
“那孩子长的实在好,我们又听说他家里人都不在庄子上,才一时猪油蒙了心!我保证那孩子在我们手上没有受一点儿伤!夫人放过她吧她真的不行了!”
“你当我是傻子?”
魏云裳垂着眼,从袖口掏出一个瓶子对着男人晃了晃。
“放心,我带了好药,真要死了给她用上绝对死不了,也就以后傻一点疯一点。不过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以后呢,不怕。”
她把药收回袖子里:“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说真话。”
“听说过梳洗这个刑罚吗?没听说过?不要紧。”
“简单的很,就是用开水浇在身上,再用梳子在被烫熟的肉上一遍遍梳。”
“放心,不太疼,皮肉都被烫熟了,也不会流很多血,等梳不动了再浇一次开水,一次又一次,直到只剩下骨头也不会死。”
“是不是很有意思?就先给她试试吧,碧玉去问牢头要一壶滚烫的开水和一把梳子,要是有铁梳就最好不过了。”
魏云裳露出从知道小平安被拐走之后的第一个笑容。
“……是!”捂着嘴憋住已经涌到喉咙口的酸水,碧玉手脚发软地往外走。
伍义飞和大哥对视一眼,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碧玉他们都如此,更别说直面威胁的人贩子们了。
之前口口声声说只是一时猪油蒙了心的男人招了一个名字。
“我说我说!你放过她!放过我们吧!是七里坡的高员外告诉我们那庄子上有个长的极漂亮的孩子,家里人没什么权势,还不在庄子上!是他让我们去的!”
七里坡高员外?魏云裳对这两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但是这不妨碍她牢牢地记在心里。
魏云裳松开脚退了一步:“这个高员外就是你们背后的主子?”
她是不太相信随便几个人贩子就敢在京城周边这样大摇大摆地拐人的。
该招的不该招的都招了,男人心如死灰:“不是,我们背后没有人,高员外从我们这买过不少孩子,是熟客,他说要是我们能弄到这个孩子,就愿意出高价买。”
这伙人贩子专拐十岁以下的孩子,那些人不找牙行偏要找人贩子买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不用动脑子都知道是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肮脏事。
伍德峰伍义飞两个上过战场的男人还好,见过太多黑暗还能承受。
碧玉这样在大宅门里长大的姑娘直接红了眼眶:“你们这些人一定会下地狱的!”
这样的话人贩子们早就听的耳朵起茧了,没有一点反应。
魏云裳拍了拍连骂人都不会的碧玉,转身向外走。
出了牢房之后,她忽然停下,转头看着被男人抱在怀里的女贩子。
女贩子被她看的哆嗦了一下。
魏云裳侧着头看她,一半面容藏在阴影里,衬着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不像人倒像是个索命的女鬼:“你有亲生孩子吗?”
“……没有!没有!我最讨厌孩子了!怎么可能自己生孩子!”
女贩子的表情恶狠狠的,眼球充血仿佛想要咬人的母狼。
魏云裳瞬间得到了真实答案,她收回视线大步朝外走,只留下一句话像雪花般融化在空气里。
“你不配当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坚持锻炼第一天打卡~大家监督我~感谢在2022-11-08 16:10:51~2022-11-09 14:14: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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